鸡叫头遍,麦穗儿就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眼。.确切的说,她是彻夜无眠,闭着眼睛期待着这声据说可以辟邪可以划分阴阳两界的雄鸡啼叫。
    待雄鸡高亢的啼叫了三声,引得远处村里鸡叫声此起彼伏,她屏息凝神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身边姐姐麦苗儿香甜的呼吸,确认她不会被自己吵醒。
    这才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摸索着了炕,适应了一会儿,借着门缝窗缝挤进来的的月光穿上鞋子,拉开门闩走了出去。
    夜里了一会雨,夜幕被洗的格外深沉,月亮便显得分外的明亮,满天繁星亮晶晶的眨着眼睛。
    被星光点缀的夜空浩瀚无际!
    小小的她站在夜幕之,睁大一双惊艳的眼睛,发自肺腑的感叹:太壮观了!真真切切的星光灿烂!
    不止是星空浩瀚,空气也过滤般的纯净,还带着泥土的芳香。她贪婪的深深吸入一口,简直透彻五脏六腑,清理全身通道。那份难以形容的惬意让她很久不愿吐出体内浑浊的二氧化碳污染这份纯净。
    站在这样原汁原味的星空,享受如此次美好的夜,呼吸这样新鲜的空气,是值得庆幸的。来这里以前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那时的天空已被污染的白天雾蒙蒙,夜间灰蒙蒙,空气中总飘着一股说不清的刺鼻味道。蓝天白云基本上已经消失,灿烂的星空更是难得一见,很多人大热的天都带着口罩出行。这样的夜这样新鲜的的空气只能是一个传说和向往。
    一连三天她都是鸡一叫就睁眼,等村里的鸡叫连成一片就走出子仰望星空。她实在是不敢确信自己真的变为八岁的小女孩。总以为这是一场白日梦,现在鸡又叫了,叫声还很高亢。原汁原味的夜空星光都在,事不过三,三人成虎,看来是真的。
    终于吐出实在憋不住的浊气,她欣喜若狂,泪流满面!
    如果不是还有点意识知道天没亮会扰民会吓坏操劳一天的姐姐,她早就大声喊出来向全世界宣告:她穿越了!五十岁的老女人变为八岁的小女孩!
    这次穿越实在是太伟大太正确太光荣太及时太如愿以偿了!
    这倒不是她赶时髦,追赶穿越潮流,她已经过了那个做梦的年纪。
    而是因为前世的她五十年确实是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过去,却都被生存淹没,没留一个属于自己的。
    五十岁的她刚刚办完退休手续,厄运就开始降临,老伴去世儿子远走。
    当时间多的可以将走过的路一天一天的的慢慢回味的时候,却发现这一生活的实在是太窝囊。
    一出生便是自然灾害,接来特殊时期,中学一毕业上山乡做知青。在艰苦的农村改造了几年地球。为了回城,母亲忍痛将她许配给社区纸箱厂一位腿脚不灵变的残疾小伙子,以换来她也去那里工作的机会。
    为了离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回城,她违心的默认了母亲的决定。
    儿子上学后,又赶上了夫妻双双岗。
    为了生存她做起了一些小生意,一忙起来没日没夜,几个月半年的不着家,一晃就是二十几年。
    终于熬到退休,日子也好过了。却是父母过世,老伴撒手人寰,儿子因为这些年来她对父子两的冷漠。更因为她对老公的死漠然视之心存积怨带着新婚的妻子远走他乡。兄弟姐妹也都因为她对父母的冷漠而孤立她、。
    家里空荡荡冷冰冰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过,她这才认认真真的仔仔细细的回想自己的大半生。
    没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失去了最该珍重的亲情。
    便没有了感情。
    尤其是对陪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老伴,一点什么情都没有。三十多年竟然一次好好看他一眼的念头都没动过。至于两人什么时候很自然的分了居,她都没有印象,他在她眼里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而且她很恐惧的发现这些年的忙碌奔波潜藏的原因是要躲开他。连带的疏远了儿子。更为可怕的是她从心底将这件事情归罪于自己的双亲。
    老伴的的离去除了让她为自己无视他而内疚之外,内心竟然平风静的一点涟漪都没有。就算她怎样反思反省也激不起一点点的浪花。。
    没有爱情的婚姻确实很不道德,不道德到了人死了怀念的激情都没有。
    还有儿子,她心里是最爱他的。如果有需要她可以倾其所有甚至将自己的生命给他。为了他她努力的赚钱,给他能达到的最好的生活让他受最好的教育,却从没有参与过他的成长。
    当儿子愤然的质问:为什么要生他?为什么生他又不管他。既然不爱老爸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不离婚,让他一生活得痛苦时。
    她无言以对。她不爱他,他却是个好人,她没想过要离婚。
    但是她绝对是爱儿子的,如所有的母亲一样。
    她开始想念自己的父母。
    可是他们都已去世,就算她哭瞎眼睛也看不到了。
    没有过爱情,亲情又丢失了。这么多年生存了来,却没有真正的生活过!
    思前想后,什么都成了浮云,只有那曾经牺牲了自己也要离开的改造地球的知青生涯成了悲壮生活的唯一亮点。可惜这点亮点早已远去,而且实在太少,不足以填补那么多的遗憾。
    老了老了人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在迫切需要关怀需要温暖的的年纪实在是惨不忍睹。
    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为了赶走无边无际的内疚填补空虚,她开始寻求充实的途径。
    终于发现了一个很好的排解方法,看络小说。尤其是五花八门眼花缭乱的穿越重生文,那些个穿越重生于各种时空各种年代各种年龄的女子们,在字里行间风云再起风生水起。让她一天天的痴迷到难以自拔。
    于是乎白天趴在电脑前看女主们怎样改变自己的命运,怎样和各种各样的美男帅哥谈情说爱,怎样驾驭那些个传说中的高富帅,怎样击败各式各样的情敌。怎样诠释爱情以外的亲情友情。怎样轰轰烈烈重活一世。
    晚上便将自己也幻想成各种穿越重生女,搭配各种身份的男主男配女配,上演各种亲情友情爱情,在曾经生活战斗过的广阔天地谈情说爱战天斗地任由驰骋。
    慢慢的不知白天黑夜,甚至晚上看书白天做梦。
    也许是白日梦做得太多,一天实在感觉头晕眼花支撑不住,便吃了几片安眠药想让自己好好睡一觉。
    一觉醒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生了病迷糊了好几天的小女孩。生活在几百年前的历史上没有记载的燕国,离都城燕京只有三十里的灵泉村。
    五十岁了也可以做梦!还有机会美梦成真,看来女人真的什么年纪都该做梦!
    这辈子一定要咬紧爱情不松口!抓住亲情不放手!让友情一起天长地久!
    正全神贯注的沉浸于加入穿越女老变少的喜悦,嘴自言自语的表决心定目标,脑子里憧憬着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
    耳边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紧接着尖利的女高音响起,比鸡叫还高亢嘹亮:“麦苗儿麦穗儿。鸡快叫三遍了还不起来!要睡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太阳晒屁股吗?十岁的女子了,起那么迟也不怕人笑话。老辈人常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早起一时轻松一天。再不起来拾粪驴都拉河里了。”
    女高音一气呵成,不带停顿实在是刺耳,将她毫不客气的拉回了现实,美好的憧憬碎了一地,就像穿过墙根那棵枣树洒在地上的月光,她捂着耳朵没去开大门而是进了子。
    姐姐麦苗儿听到女高音触电般的的跳了炕。吸上鞋子第一时间小跑出去打开大门,让已经进了隔壁院子里刚刚落高音改用低音蠕蠕叨叨的婶娘麦姜氏知道她已经起来了,才进拿起窗台上的梳子篦子走到门口梳头。
    见麦穗儿傻愣愣的在子里,懵懵懂懂的似乎还没清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来的,怜爱的说:“穗儿,你再睡一会儿,我梳完头先去扫院子,喂鸡喂猪喂狗。你再起来我们去饮牛打柴。记得把大姐给的那件衣服也穿上,秋天了,早上有寒气。”
    麦穗儿答应了一声原地不动,她知道过一会儿噪音还会响起,吵得根本不能入睡。
    原主的记忆还在,姐妹两的爹娘都已去世,幼小的她们寄养在伯父家。说是寄养还是住在自己家现在基本上是杂物堆积处的和伯父家一墙之隔的小院子里。说是被收养其实就是当童工,没有工钱不受保护可以任意打骂的童工。伯父在外谋了份差事,一年之中回不了几次家。薄嘴唇高颧骨三角眼的婶娘几乎没有一天不骂,隔不了三天就打的。
    果然麦苗儿进了隔壁院子,婶娘麦姜氏的谩骂挑剔声就没停止,一直到麦苗儿干完了所有的活儿,进院子最后面赶牲口才住口,差不多有半个时辰。
    麦穗儿默默的等在门口皱着眉头听麦姜氏乌鸦般的呱呱叫,心里着实堵得慌。可是初来乍到的,不是很适应,也有点口生。加上总归是有些生活履历的人,知道不能让这具弱小的身体和以往的形象反差太大,更不能冒着鸡蛋碰石头的危险,让自己皮肉受苦。忍了几忍终于没去理论,只是小声咒骂一句:“麦姜氏,麦僵尸,让你再骂几天,等我站稳了脚跟。看不把你这个姜氏变成僵尸才怪。”
    好不容易等麦苗儿手里提着两根捆柴禾的麻绳,一把砍柴的砍刀赶着牛和驴从院子后面顺着墙根走出来。忙上前跟在身后接过她手里的砍刀出了院门,人畜沿着门前踏出的自然路向远处的积云山的胭脂河走去。
    地里的秋粮都已收完,地头田边的蒿草半青半枯的没了生机,广阔的天地有点空旷苍凉。穿越的喜悦慢慢被现实代替,她看着在秋风里摇曳的蒿草,暗暗叹息: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听婶娘的语气,想想自己的处境,以后应该就是天生地灭的草了。
    麦苗儿跟在淘气的四处找青草吃的小毛驴身旁,感觉到一股寒冷的秋风,紧了紧破旧的衣裙,将两根粗壮的麻绳夹在腋。她看一眼走在一边的妹妹被秋风扬起的乱糟糟的头发,心疼的说:“穗儿,起风了,吹的是北风,你过来走在大黄这边,挡风。”
    大黄是一头高大的牛,很健壮。麦穗儿答应了一声走了过来,大黄很高,矮小的她直着身子也能走过它的肚子。果然寒冷的风被挡住了一些。
    她很感激的看了一眼比她大两岁和她一般高的明显缺乏营养的姐姐。
    麦苗儿还不放心,看麦穗儿走在牛旁边,一只手里提着砍刀,黑乎乎的小手冻得有点红,宽大破旧的大堂姐的旧衣服被风吹的鼓起来,伸出手说:“穗儿,你将两边的衣襟往一块掩一,这样暖和一些,砍刀也给姐姐,把手筒起来,小心冻着。”
    麦穗儿心里一暖将砍刀递过去,筒起双手,再次对着这位小姐姐展开美好的笑。
    这个小姐姐实在是伟大!自从爹娘去世后,不管婶娘怎样打骂,堂姐弟如何欺负,分派多少活儿她都会去做,都能默默忍受。但是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对自己的妹妹像对她那样。如果谁敢打骂妹妹,哪怕是刁钻刻薄的婶娘,她也会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一样扑上去,就算不是对手败得一塌糊涂也绝不妥协。而且不管做什么她都要带着妹妹,每天的关注度都集中在妹妹身上,生怕她被人欺负。所以就没人去欺负麦穗儿全都去欺负姐姐了。
    玉米地中间的小径高出两边的地,快到地头要一段缓坡,麦苗儿的眼睛看着妹妹,挥舞着手里的麻绳赶着着走在前面的牛驴,嘴里“得儿,驴儿,哦……。”的喊,迈开右腿坡,就听膝盖处清脆的“咯嘣”一声响,接着腿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