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响,还不待肖秋柏去开门,紧闭的院门就已经被门外的官兵乱脚踹开。
    梅云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如纸,赶紧躲到肖秋柏身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若不是有肖秋柏在她面前支撑,只怕会瘫坐在地上。
    夏侯云歌有些想不通,既然梅云有身手,还害怕这些官兵作何?
    除非梅云不想跟肖秋柏分开,才会如此无助地祈求肖秋柏。而肖秋柏未必看不穿梅云的心思,就看他如何抉择。
    就见肖秋柏固执地站在梅云面前,一脸平静地望着鱼贯而入的官兵。
    夏侯云歌见肖秋柏选择襄助,便穿上衣服出来,与肖秋柏并肩站在一起,挡住身后的梅云。总不能让梅云从她的院子里被抓走,自己落个窝藏罪犯的罪名。
    官兵的头领是一个浓眉大眼的英气男子,对夏侯云歌和肖秋柏还算客气地道了一句,“打扰了。”
    一派彬彬有礼,全然不似踹门时那般的野蛮粗鲁。
    那头领目光在院子里淡淡一扫,便落在藏在肖秋柏身后的那抹青色身影上。
    “最近在抓逃犯,整个镇上挨家挨户搜查,听人说你们家里忽然多了一口人,便过来查看一番。”那头领向前走了两步,在一片通明的火把光芒下,梅云的脸孔避无可避。
    那头领细细看了梅云一眼,没说话,又细细地看了夏侯云歌一眼。
    肖秋柏镇定自若地微微欠身,“家里确实多了一口人,不过是我的远房表妹,不是陌生人。”
    肖秋柏的淡定坦然,全然不给官兵抓住他心虚的错漏。
    夏侯云歌微垂眼眸,既然头领见了梅云的脸,没说什么,难道他们找的人,并不知长什么样子?
    看来,接下来便是一场心理战,输赢与否,全看表现。
    夏侯云歌便也轻声出言,“不瞒官爷,确实是远房的亲戚。家里穷,又住在山村,得了点病,就想着来镇上,找一位大夫看一看,这才落脚在我们家的。”
    “听说你们夫妻俩也是远道而来,暂居这里不久,不知你们从哪里来?”那头领上下打量夏侯云歌和肖秋柏,神色狐疑。
    “回官爷,我们是顺城人,因为家里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这才从家里搬出来,落脚此地。想着离家也不是很远,将来孩子生了,还是要回去的。”肖秋柏依旧回得有条不紊,如此迅速就想到说谎的说辞,不禁让夏侯云歌佩服。
    “顺城?哪条街哪条巷的?”那头领倒是问得详细起来。
    没想到肖秋柏也回得极为详细,“福兴街,春花巷。母亲姓陈,父亲姓肖。”
    那头领点了一下头,想来也不能挨家挨户都知道的详细,倒是见肖秋柏回的淡定自若,便也信了几分。不过,他还是盯着肖秋柏身后那一抹青色的身影,犹疑不定。
    夏侯云歌明显感觉到梅云颤抖的愈发厉害,只怕要露出破绽,她回身一把撩起梅云额前碎发别在耳后,露出梅云额头上的触目伤疤。见梅云有意遮挡躲避,夏侯云歌对梅云快速地挤下眼睛。
    “官爷,夫君家的这个表妹,身有顽疾,最怕见生人,原先在村上家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近。”夏侯云歌的口气扬的很高,带着点酸涩的讽刺,接着一把拽着梅云从肖秋柏身后出来,将梅云的脸,展露在人前。
    “看看她的脸,就知道为什么怕见人了。”夏侯云歌推了梅云一把,她险些跌倒,赶紧心领神会,浑身抖得更加厉害,就挣扎着又要躲避到肖秋柏身后去。
    那头领的目光依旧仔细打量梅云,显然还不尽信。
    夏侯云歌便又拉扯梅云过来给头领看个分明清楚,梅云吓得低叫一声,抱住头,惊恐的好像要失控一般。
    “我怕……我怕……”梅云颤声低喃着。
    “不怕,官兵只是看一看你的脸,看清楚了,也就走了。”夏侯云歌便用力捏着梅云的脸,转过来给官兵看,力气很大,捏得梅云的脸严重变形,也不知能看清楚几分。
    “官爷,快看,看的仔细一些,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逃犯?”夏侯云歌急切地问着那头领。
    那头领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了,他确实不知逃犯长什么样子,上边只给一个讯息,是从虞城逃走的一个女子。
    “官爷,这如果真是你们要找的人,就抓紧带走,免得我们夫妻落个窝藏罪犯的罪名,即便是相公家的亲戚,我这里也是绝对不留的。”
    肖秋柏当即就恼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表妹不过就来住了两天,还能多吃多少口粮不是?我表姨可是给了钱的!”
    夏侯云歌也点火就着,如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一触爆发,“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说塞给我们就塞给我们,你表姨到底什么意思?我可是挺着大肚子呢!难不成还想让你纳个小的?”
    说着,夏侯云歌的声音里就带了哭腔,“我才多大,嫁给你,给你生孩子,连家都不能回了!你现在弄个从小的青梅竹马的表妹过来,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难道还真想要一个毁了容貌还疯疯癫癫女子不成!”
    肖秋柏被夏侯云歌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喝一声,“你这摆明了就是不讲理!”
    夏侯云歌一手叉腰,泼辣劲儿就上来了,指着肖秋柏的鼻子就骂了起来,“我哪里不讲理了?没嫁给你的时候,你怎没说过我不讲理?你表妹来了,就嫌弃我了!我是没她长得好,你便嫌弃我了是不是!我大腹便便为你生子,你却起了花心眼儿!这就是男人啊,只要是白送上门的,不管好的坏的,就都想一并收入囊中,全都受着了!也不瞧瞧你过的日子,我这一个都快养不活了,再养一个,你就要饭去吧!”
    肖秋柏气得大喘气,指着夏侯云歌,“你这泼妇!当初,当初我就该听了父母的话,不该娶你这样的女子!”
    夏侯云歌当即就红了眼睛,挥舞着手就要去厮打肖秋柏,吓得梅云抱头颤抖蹲在地上,一声不敢出。
    “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跟了你!挺个大肚子!你现在说这不负责任的话!你太没良心了你!跟着你,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可曾有过怨言?我一心本本分分地跟你过苦日子!你二十好几都娶不到媳妇,你表姨那时候都不肯将你的疯表妹嫁给你,如今你的表妹毁了容貌,瘸子聋子都不愿意要,就塞到你这里来养着,你就巴巴地好像捡到宝贝疙瘩似的尾巴都翘起来了!你想纳了她?我死都不依!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把你表妹给我撵出去!”
    肖秋柏被夏侯云歌噎得脸色涨红,气恼的吱唔半天,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那官兵头领,见他们小夫妻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站在那里便好心来劝上一劝。
    “这位夫人,男人纳小也是正常,只要养得起,娶个七个八个的男人,大有人在。”
    夏侯云歌怒瞪向那头领,呵斥道,“果然都是男人啊!一丘之貉!”
    那头领被夏侯云歌骂的脸色瞬时通红,刚想说点公道话,就见夏侯云歌拽着梅云便往他怀里推来。
    “我相公的表妹,长的也还算标志,就是额头烫坏了,你若不嫌弃,就送给你做小去吧!虽然有点疯疯癫癫的,吃饱了喝足了,也极安静,从不吵人,吃糠咽菜也从不挑剔,比较好养活!我们家是一穷二白,实在养不起!”
    那头领被吓得连连后退两大步,指着夏侯云歌怒道,“你这夫人!得得得,都说夫妻吵架不能劝,我算看出来了,你这夫人也是泼辣的性子,惹不起。”
    这时候,听见这边吵闹的街坊邻居都出门来看热闹。
    夏侯云歌索性就彻底泼辣到底,免得有人背后总说她家多添了人,背后说三道四。
    “都看什么看!谁相中这个疯子,谁就领家里去!”
    看热闹的百姓赶紧锁着脖子,悻悻地各回各家,不禁摇头,那平日里看着温和安静性情的夫人,原来被惹怒了也是这般厉害。
    梅云吓得蜷缩肩膀,嘴里不住发出含含糊糊的嘟囔声,像极了精神不正常的女子。
    那头领一阵摇头,赶紧招呼众官兵都撤退了。他起初不是没有怀疑梅云,可被这么一闹,那点怀疑也都一扫而空了。
    上头只是下令,严密盘查可疑女子。那女子正是要渡海去海岛上,被发现后,从虞城逃脱了。而跟随护送女子的人,也都投海自尽。可那女子出了虞城往怀昌镇的方向,便没了踪迹。
    肖秋柏又扬高声音,怒斥了一声,“你生了孩子就抓紧走,我不要你了!一纸休书休了你!免得你这么泼妇,天天吵的头疼!”
    夏侯云歌也拔高了声音,大喊起来,“你想娶个疯子不要我?你休想!休了我,你也休想娶了她,看我不闹的你家不得安宁!”
    俩人又你一言我一句的吵了两句,见官兵走远了,附近看热闹的邻居也都不敢露头,这才怒气冲冲起进了屋。
    梅云进屋喝了两杯茶,这才压下恐惧。
    夏侯云歌转身坐在床上,“这些邻居,就看不得别人家里安生,要不是他们乱说,官兵也未必就专程上门来搜查。”
    肖秋柏将门窗关紧,吹熄了灯火,这才低声问梅云,“到底怎么回事?这些官兵为何抓你?”
    梅云犹豫了稍许,颤着声音说,“有人要送我渡海,官兵怀疑我是细作,便到处抓我。一路从虞城,追到怀昌镇,我在街上遥遥见到是你,一路打听,便找到了这里。”
    夏侯云歌心中清明,想来梅云一路逃过官兵追击,身手也是不错。却因为巧遇肖秋柏,便不再逃下去了。
    肖秋柏叹息了一声,“你过海去见谁?他?可还记得你?”
    夏侯云歌盖上被子,心中却是明白,他们口中的“他”,应该就是祁梓墨吧。
    原来肖秋柏也知道祁梓墨,想来十年前那一段过往,肖秋柏也知道一些,就是不知道,到底知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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