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一话音方落,满堂哗然。
    摄政王在襄国公主府亲自定案,此事是襄国公主的贴身侍婢,不忍襄国公主时常虐待,一时不忿趁着襄国公主熟睡,杀了襄国公主。碧倩最后畏罪自杀,咬断舌根。仵作检查过碧倩的尸体,身上确实有很多新旧交叠的伤痕,惨不忍睹。
    此事轰动京城,也都对一向秉公执法的摄政王快速破案信服不已。
    却没想到……
    “行凶之人竟然是摄政王妃!”有大臣惊呼一声。
    接着,又有人小声说,“原来摄政王是为了护短,才会草草结案。”
    “怪不得襄国公主的头颅会神秘失踪,想来是摄政王是想瞒天过海,不想落下遭人怀疑的线索。”又有人小声揣测。
    轩辕长倾黑眸射向跪在地上的孙天一,凝沉的幽光迫人心骨。
    孙天却一目不斜视,只盯着眼前的地面。他已做了必死的准备,也要将实情道出,何况还有太后坐镇,他怕什么!
    “大胆妖女!连对我越国有功的襄国公主也敢自杀!”君无忌低喝一声。
    底下又是一片嗡嗡议论,“想必摄政王妃记恨襄国公主拱手让出南耀江山,才会刺杀襄国公主。”
    “看来摄政王妃还是心系南耀国,对我越国心有不忿啊。”
    “若真如此,前朝余孽实在不该为我越国的摄政王妃。”
    “孙天一!”轩辕景宏高喝一声,阻止众人小声的议论,“你说摄政王妃刺杀襄国公主,到底有何证据?”
    孙天一不急不缓地从怀里掏出几张写满字的纸,呈给轩辕景宏,“皇上,这是仵作的验尸结果。襄国公主脖颈上的致命伤口,极细极窄,切面整齐呈弧度,可见是十分锐利的线状武器所致。”
    轩辕景宏匆匆看了几眼那几张纸,“这又能说明什么?襄国公主的头颅已经失踪,你说的致命伤,恐怕不能说明什么。”
    “专业的仵作都知道,生前的伤口和死后的伤口,切面的血迹有很大不同。即便公主的头颅已经失踪,还是能从伤口上的痕迹判断出行凶武器。”
    “这又如何指证是摄政王妃所为?”轩辕景宏负手而立,眼角的余光瞥向轩辕长倾。
    轩辕长倾虽然脸色阴郁,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
    轩辕景宏实在猜不透,轩辕长倾心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如今情况,对夏侯云歌极为不利,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回禀皇上……”孙天一俯身在地,重重磕了一头,“摄政王妃挟持太后时所用的武器,正是世间最为锋利的金蝉丝,而襄国公主脖颈上的致命伤口,也正是金蝉丝所致。”
    君无忌哈哈大笑起来,一个眼神过去,押着夏侯云歌的侍卫,便一把抓住夏侯云歌的手,撸起夏侯云歌的袖子,正好露出缠在夏侯云歌手腕上的金蝉丝。
    在场众人,再次哗然。
    “竟然真的是摄政王妃行凶。”
    “摄政王竟然假公济私,偏袒王妃,寻了个无辜的替罪羔羊。”
    君无忌听见底下大臣们的议论,笑得更加狂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个妖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夏侯云歌不畏不惧,面无表情。
    君无忌斥骂一声,“老夫看你的骨头还能硬到几时!”
    “只凭几张纸就定罪,也未免有些草率了。”轩辕景宏斟酌道,“襄国公主府戒备森严,摄政王妃一介柔弱女子如何潜入?又如何能杀的了身边护卫众多的襄国公主?”
    “启禀皇上,当夜有人在公主的寝殿内行凶,杀了与公主换了衣裳的婢女半夏。公主府的侍卫全部出动,四处寻找行凶刺客。公主生怕被刺,就独自一人躲在碧倩房内。如此正好给了摄政王妃得手的机会!”孙天一言辞凿凿有力。
    轩辕景宏沉吟少许,又瞥了轩辕长倾一眼,还是猜不透轩辕长倾何意。
    “摄政王妃,朕问你,襄国公主到底是不是你杀的?若不是,朕定会查明还你清白。”轩辕景宏的话已说到这份上,袒护之情溢于言表。
    夏侯云歌默了默,声音很轻,所有人全能听得清楚。
    “是。”
    满殿沸然。
    轩辕景宏一愕,急声道,“王妃说话可要想清楚了。”
    “是我杀的。”夏侯云歌抬眸,寂静的眸光沉静如一池碧水。
    这种事上,她夏侯云歌向来敢作敢当。
    夏侯云歌挑眸看向轿辇上的太后,“到了这种情况,我不如坦然承认,也省得太后病中劳心劳力耗尽心神。”
    太后凤眸一凌,转而笑道,“哀家的好儿媳,真是一片孝心。”
    “哪里,应当的。”夏侯云歌和缓道。
    “皇上,既然这个妖女已经认罪,就快快定罪吧!也好了结此事。莫要过多浪费朝堂上的时间。”君无忌扬声道,巴不得现在就看到夏侯云歌命丧当场。
    轩辕景宏一时举棋不定,看向轩辕长倾,“摄政王何意?”
    一直一言不发的轩辕长倾,终于有了声音,轻轻的缓缓的,却凉的人脊背发寒。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便彻底将夏侯云歌推向了死路。
    夏侯云歌轻轻一笑,风华万千,心冷如冰。
    “诏告天下,三日后,刑场斩首示众。”轩辕景宏一垂定音,敲定了夏侯云歌的死期。
    “皇上,何不斩立决,以慰襄国公主在天之灵!”君无忌急急道。
    “朕意已决,此事莫要再议了!”轩辕景宏一甩明黄色的长袖,愤然转身大步出了御书房。
    不管轩辕长倾到底作何打算,他还是要给轩辕长倾一些时间,也好想清楚,夏侯云歌到底该不该杀,毕竟她现在还对越国有价值。
    侍卫押着夏侯云歌起身,一双眸子不经意从轩辕长倾身上掠过。忽然觉得这个穿着一身紫色蟒袍的男子,那张俊美非凡的脸,格外的陌生,陌生的好像从没认识过。
    夏侯云歌笑起来,绝美的容颜妩媚妖娆。
    如果轩辕长倾若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会否有一丝心痛呢?
    “哈哈哈……”夏侯云歌仰起头,忍住眼角泛起的温热潮湿。
    在途经太后轿辇时,太后锋锐恨意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她身上。
    夏侯云歌闷笑一声,仰着头一直望着窗外的明丽阳光,一直离开御书房再未回头看轩辕长倾一眼。却是轩辕长倾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夏侯云歌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收回……
    阴暗潮湿的天牢没有一丝温度,刺鼻的霉味让人窒息。
    不大的牢房内,只能从巴掌大的窗口射进来微弱的火光,隐约可以看清,牢房内石块堆砌到床上,堆满一堆稻草。
    在这湿冷的初冬季节里,稻草潮湿的可以挤出水来。
    周遭到处是犯人痛苦的呻吟,还有牢头愤怒的谩骂。
    夏侯云歌站在角落里,那里毫无光线的黑暗,才能给她一丝踏实。
    手轻轻抚摸微凸的小腹,虽有的安慰终于渐渐化成绵密缠身的绝望……
    “孩子,抱歉。妈妈没能护你平安到出世。”夏侯云歌弱弱勾了勾唇角,实在无法毫不在意地笑出来了。
    靠在坚硬冰冷的墙壁上,支撑疲惫了一天的身体。
    闭上眼,怎么都挥不散,轩辕长倾回荡在耳边的那句话。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夏侯云歌的唇角抿出一丝苍凉的弧度,“孩子,若有来世,我只是一个平凡人,我们再续母子情吧。”
    在牢房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天一夜,馊臭的饭菜实在没有胃口,搁置在角落未动分毫。
    牢头骂骂咧咧的叫嚷一句,“还是没饿到时候,饿急了屎都是香的!”
    夏侯云歌就像木头一样杵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身上单薄的衣物,只有皇后那日为她披上的披风可以取暖。如今也沾染了牢房的潮湿,一阵阵的发冷。
    傍晚时分,应该是傍晚吧!
    夏侯云歌只能凭借牢头送饭的时间来判断外面的时辰。
    紧闭的牢房门被人打开,牢头亲自撑灯,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嘴里叨咕着,“娘娘慢点,小心脏了珍贵的鞋面。”
    “你下去吧。”
    一锭银子便落在牢头的手中,那牢头乐颠颠地放下灯,便赶紧出去将牢房的门带上。
    夏侯云歌惊讶抬头,来人除去头上大大的遮帽,竟然是皇后君锦云。
    身边的小宫女将手里的食盒放下,便也退下了。
    牢房内便只剩下君锦云和夏侯云歌两个人。
    “我想你应该饿了。”君锦云打开食盒,端出几碟甜腻的糕点,还有一只烧鸡。
    夏侯云歌控制不住地吞咽一口口水,却没有动。
    她不喜欢甜食的。
    “多少吃一些吧。”君锦云轻叹一声,亲自端着一碟糕点到夏侯云歌面前。“别饿着了孩子。”
    夏侯云歌平静的眉心微微皱起一丝痕迹,心口裂开一丝缝隙,有一股酸软的东西涌了出来。
    “你为什么帮我?我和你并不熟。”夏侯云歌道。
    “我是感激你,不是帮你。”君锦云拈起一块糕点,递给夏侯云歌,“甜食扛饿,你总要熬过这几天才好,别没到最后,反倒将自己饿坏了。”
    夏侯云歌缓缓抬手接过糕点,小小咬了一口,很甜的味道,顿时味蕾大开,顾不上喜欢与否,大口吞咽。
    君锦云看着有些心疼,执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有些不适的轻咳一声。
    “感激我什么?我可从未做过有恩于你的事。”夏侯云歌正吃的嘴干,君锦云倒了一杯茶给她。
    “你和摄政王大婚时候的事,我有耳闻,若不是你帮锦画,只怕她已失血过多而亡。这个道理我懂,锦画却是年纪太小,容易被人左右。我也听秋水居的下人说,锦画有意投井自尽,也是你拽了一把。你两次救了家妹,我如何不感激。”
    夏侯云歌一口一口咬着手里的糕点,不说话。
    “我虽是皇后,却已失宠,如今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君锦云叹息一声,起身正要离去。
    夏侯云歌掏出怀中藏着的信件,递给了君锦云,“这是锦画离开前,让我代为转交给你的信件。”
    君锦云一听的锦画的信件,赶紧展开。没看几行字,脸色一点一点褪白,最后煞白如纸,脚步摇晃差点摔倒,竟再无力拿住手中薄薄的信件,翩然落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君锦云不住摇头,喃喃自语。
    夏侯云歌不禁好奇,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另君锦云这般过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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