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长倾再不答应君无忌给君家至高无上的荣耀,君无忌黔驴技穷,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君无忌得了轩辕长倾允诺,终于再无法厚颜杵在这里,丢下一句话急步离去。
    “摄政王好自为之!”
    走到门口,东朔恭敬迎送,遭来君无忌的一声怒骂。
    “狗奴才!滚远点!”
    轩辕长倾强撑一口气,将外衫披在夏侯云歌肩上,遮住她的身子。
    “歌歌,小心着凉。”
    这样关切的话,再一次让夏侯云歌深埋心底的一根弦微颤。一时间,滋味难辨。
    轩辕长倾见君无忌已走远,紧绷的神经一朝松懈,整个人彻底无力瘫在夏侯云歌身上。夏侯云歌双腿早已酸麻,痛得唇角紧抽。
    “呵呵,摄政王当真是好算计!”夏侯云歌冷哼一声。
    “歌歌何意?”他明知故问,虚弱的声音噙满笑意。
    夏侯云歌脸色一寒,话锋冰厉,“早知如此帮你,就换来打开一只镯子之利,还不如叫你自生自灭!”
    “我可没让你帮我。”他闷闷笑了两声,翻身闭目躺在她膝上。似乎很喜欢这样枕着她,不愿起来。
    “轩辕长倾,你起来!”夏侯云歌想推开他,双腿麻木已不敢动。
    轩辕长倾没有丝毫回应,似已睡沉。
    夏侯云歌又喊了他一声,还是没有反应。只盼着东朔快点送君无忌出府,早些回来将轩辕长倾搬走。
    窗外夕阳隐入厚重的云层中,微凉的秋风卷落细碎的花蕊吹入房中打着旋儿。只怕今晚将有一场秋雨淋漓。
    轩辕长倾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很低,似沉梦呓语,夏侯云歌听不清楚。
    “以后,不许你再这样。”
    “什么?”
    夏侯云歌俯身到轩辕长倾嘴边,细细听。
    “不许你再当人面脱衣服!”他忽然加重语气,刺得夏侯云歌耳膜涨痛。
    “我还不是为了帮你!”她也没想到君无忌这么不管不顾,古人大多保守迂腐,君无忌却例外。
    轩辕长倾话锋一转,霸气逼人,“帮我也不可!”
    夏侯云歌茫然怔住。
    她来自现代,只是脱掉外衫露出抹胸长裙不算什么,也从没想过这样做若能轻易解决麻烦,有何不妥。
    望着轩辕长倾清瘦苍白的容颜,心头漫开柔柔暖意,似被一双有力臂膀护在怀中般温暖踏实。
    她低下头,终于收敛尖锐锋芒,轻轻点头。
    轩辕长倾闭着眼,却没看到。
    东朔回来,搀扶轩辕长倾躺在床上。
    夏侯云歌终于解放,在小桃搀扶下往外走。轩辕长倾似有话要说,指了指夏侯云歌,意识不清地薄唇嗡动。夏侯云歌全当未见,忍住双腿酸麻,赶紧踏出书房大门。
    她从口型看出轩辕长倾说“留下”,她可没心思留下伺候他。
    晚间,果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秋雨有些凉,夏侯云歌坐在窗前,小桃赶紧为她披上披风。
    “娘娘,窗口有风,小心身子。”
    夏侯云歌轻轻抚摸腹部。魏荆说她已完全复原,汤药也停了。“总是见不得阳光,吹不的风的,身体越是娇惯,体质越差。”
    “娘娘现在的身体,可比之前好多了。以前每当入秋,娘娘都要犯咳疾,一咳就是一个月。”
    “多半是因为现在不允许自己生病,才变得强健了吧。”夏侯云歌含糊一声。
    “娘娘到底是女子,一生求个衣食无忧,也就顺遂了。大婚时您已得罪过大将军王君无忌,而今又与他为敌,万一他图穷匕见对您下手怎么办。”小桃为此很是担忧,低声道。
    夏侯云歌望着窗外,细雨中风灯摇曳,嬴弱的光火似随时都会熄灭。
    她没有说话,心中一片凌乱。
    她自是知道君无忌是一头得罪不起的猛狮,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处处受限,对付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还是绰绰有余。可当看到轩辕长倾虚弱躺在她怀中,那枯槁得好像一片枯叶的模样,终是心有不忍。她何曾有过这样的同情心,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在那一刻,就是莫名的,不求任何利益回报的,纯粹的,只想帮他一次。
    与魏荆说的轩辕长倾将是巫族人解开“寿命之咒”的关键无关,与借用他的庇护保护自己无关,只是纯粹的帮他……
    婆娑树影后的书房,紧闭的门被人推开。有人撑着伞出来,一路往夏侯云歌这边走来。
    从那人的身影,一眼便能认出是东朔。
    夏侯云歌对小桃使个眼神,小桃对窗外探头看了一眼,赶紧去门口相迎。
    “东朔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王妃都准备睡下了。”小桃接过东朔手中的雨伞,立在门外的廊下。
    东朔却没有进门,在门口俯身叩拜。“属下参见王妃。王爷方才醒来,想见王妃。”
    夏侯云歌伪装成倦意浓浓的声音,“白日里有些累,这会儿头晕,实在起不来身。”
    东朔跪着不起,执拗等待夏侯云歌同意。
    夏侯云歌裹紧披风,撑起身子缓步走出来,虚弱地坐在靠椅上,“你看我这身子,走两步路都气喘吁吁,要劳你白走这一趟了。”
    东朔低下头,“王爷记挂王妃,想见您。”
    夏侯云歌看向东朔只是简单缠着小桃绢帕的伤口,“哎呀,伤口还未处理,下雨天太过潮湿,小心感染。小桃,快去将我房里的药膏给东朔上一些。”
    小桃赶紧进屋从抽屉里找出药膏,就去为东朔上药。东朔拘谨收回手,小桃拽过来,打开绢帕。
    “东朔大哥,只是为你上些药,你怕什么。”
    东朔难为情地脸颊微红,“王爷还在等属下回去复命。”
    “只是上个药,耽误不了东朔大哥多少时间。”小桃用干净的帕子,擦拭过东朔手上伤口干涸血迹。
    “谢王妃,谢小桃姑娘。”东朔的头低得更低。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般关心过他,即便心硬如石,依旧有轻微的感动。
    夏侯云歌一直不堪在意地望着东朔表情,就盼着见到东朔防守不再那么坚硬,日后凭借拉近关系,也好办事。轩辕长倾不好攻破,只好从轩辕长倾身边的人下手。
    当小桃取了些药膏正要涂抹在东朔伤口上时,夏侯云歌清楚看到东朔眉心猛然一皱。
    “怎么了?”夏侯云歌狐疑问道。
    东朔没有回话,而是拿起药膏盒子仔细闻了闻。
    那药膏是用花瓣凝露制成,香气馥郁浓重,膏体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这药膏……”东朔惊愕抬眸看向夏侯云歌,欲言又止。
    夏侯云歌心下疑云重重,“有话你便直说!”
    东朔仍有犹豫,垂下眼眸心绪不定。
    夏侯云歌掩嘴咳嗽几声,弱声道,“我虽是前朝公主,被你们说成心机叵测的前朝余孽。可现在我与王爷成为夫妻,若说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为过。朝廷上的事,我懂得的不多,也知道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你也知道,你家王爷娶我,也是为了稳固江山社稷。我若出了什么事,你家王爷也不好对外交代。”
    东朔这才卸下心防,盯着手中的药膏,声音低沉得好似能被窗外秋雨掩盖。
    “这药膏中……有毒。”
    有毒!
    夏侯云歌和小桃惊讶对视。
    “是见血封喉的血蝎子,药性极毒,只要沾染伤口血液,即刻夺命。”东朔小声说。
    “你确定?”夏侯云歌急声问。
    “属下跟在王爷身边多年,经常为王爷辨毒试毒。”东朔笃定道。“虽然药膏味道浓郁芬芳,遮盖住血蝎子的气味,属下还是能辨出来。”
    身在皇室高位,身边都有个辨毒试毒的高手,以防止有人在吃食中动手脚。
    东朔便是轩辕长倾身边识毒第一的高手。只是闻一闻气味,尝一尝味道,即便无色无味的绝毒,都能品试出端倪。
    小桃吓得赶紧擦拭干净手指上的药膏,死死咬住嘴唇,才不至于惊叫出声。
    夏侯云歌猛然抓紧椅子扶手,就这样与死神如此近距离擦身而过!即便过惯刀口舔血的日子,还是惊了一身冷汗,透衣而出,浑身僵冷。
    “敢问王妃,这药膏从何而来?”东朔问。
    “小桃,你先进来。”夏侯云歌坐起身子,眼中锋芒闪过。
    小桃忙转身进屋,还是觉得手上沾染剧毒浑身不适,不住地擦着手,生怕沾染到夏侯云歌。
    “东朔,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接着,夏侯云歌又道,“王爷现在身体不适,还要忙于朝政,就别让他忧心了。”
    东朔难得听话,低声应道,“是。属下遵命。”
    “你且先回去,就说我身子不适,实在起不来身。叫王爷先歇着,明日我再过去看他。”
    东朔领命去了,夏侯云歌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东朔终于有些当她是主子,能听令一二。日后行事,也不再举步维艰。
    忧的是……这药膏,是日前柳依依见夏侯云歌手腕被金蝉丝所伤,回去特意制作,为夏侯云歌医治伤口愈合疤痕之用。夏侯云歌不太喜欢那药膏的浓郁香味,感觉像风尘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便让小桃收了起来,一直没用。
    没想到,这盒药膏,竟有剧毒。
    “娘娘,药……有毒!”小桃惊魂未定,身子隐隐发抖。
    “你先喝杯茶缓缓。”夏侯云歌斜倚在椅子上,一手撑腮,一双美眸光华流转,声音清寒却能安抚人心。“既是有人要毒杀于我,那我们就必须冷静下来,好揪出暗中黑手。绝地反击,一举击杀!”
    小桃听到夏侯云歌强势的话语,用力点头,“这药膏是依依姑娘为娘娘亲自配置,药膏中有毒,定是依依姑娘所为了。”
    “小桃,这药膏可是依依亲手递给你的?”夏侯云歌明眸含着一丝笑意,亲自去门口拾起地上的药膏,用帕子擦拭好外面盒子,小心盖上盖子。
    柳依依?
    会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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