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轩辕长倾心头一沉,脸上隐约浮现落寞的孤独,眸子的光彩萧瑟又悲伤。怔怔望着床上大片鲜红还未处理。无力的声音有些飘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
    “流了那么多的血,孩子应该已经掉了吧。”
    魏荆垂下墨玉般的眸子,没有说话,执起笔墨写下需要的一应器具。
    轩辕长倾紧紧闭上眼,重重攥住夏侯云歌冰凉的手,心口梗塞郁痛难疏。
    “倾倾……”魏荆忽然抬眸看向轩辕长倾,“你到底为何救她?因为在乎?”
    轩辕长倾霍地睁开眼,一对黑眸如鹰隼般锐光摄人,“大婚当夜,摄政王妃中毒身亡,你觉得外人会怎么传?”
    魏荆笑了笑,继续垂眸挥笔,“会说摄政王故意害死王妃,铲除南耀余孽祸患。到那时,王爷的怀柔安民政策,将功亏一篑,南耀百姓们会说你阴奉阳违,假作仁善。”
    魏荆放下笔,吹了吹纸上墨迹,之后将纸交给东朔去准备,“务必在一炷香之内准备好。还有就是,现在召集全府上下所有人到院子里,我要验血。”
    东朔不敢耽搁,赶紧领命去了。
    “那是我的暗卫,不是你的小差。”轩辕长倾捏着眼角,喃喃一声。
    把全府上下的人都召集过来,夏侯云歌中毒一事将被众人所知。可救夏侯云歌要紧,轩辕长倾也只能忍了,没有阻止魏荆。
    魏荆洗过指尖沾染的墨迹,戏谑一笑,“摄政王到底是假作仁善给世人看,还是说服你自己的借口,谁又说得清呢。”
    轩辕长倾的脸色瞬间阴沉,极为难看。
    魏荆擦过手上水渍,耸耸肩,“我只是想说,王妃若今日真有闪失,摄政王对外就真的是假作仁善了。幕后黑手是您的亲生母亲,总不能将太后娘娘毒害摄政王妃一事公诸天下,大义灭亲砍了太后服众。谁会相信,母亲毒害儿媳,儿子毫不知情。”
    魏荆探究地望着轩辕长倾,眸子里似有汹涌暗流的潮水,不过须臾,面容上已平静从。
    轩辕长倾缄默无言,手指轻轻抚摸夏侯云歌冰冷苍白的脸颊。那么冷的体温,似一把刀子,痛了他的全身。
    死?
    他从没想过,一个人死会是这么简单。
    只在于,救和不救之间。
    若之前,他还有犹豫,那么在听了魏荆这一席话后,他彻底不再犹豫,心中唯一的想法,就只是救她。
    是他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还是需要一个救她的理由?他分辨不清。如今,他要她活着,活下去!她不喜欢跟他朝夕相处,觉得恶心,那么他就偏偏要她活着与他朝夕相对。
    轩辕长倾的目光似浓云层层破开,穿山越岭,却又茫茫虚无,“你保证,可以救活她?”
    魏荆看向院子内渐渐聚集的众人,“只要找到可以与王妃血液融合之人之血,我保证一定能救王妃。”
    轩辕长倾望着夏侯云歌,眸子恢复清明,神色又锐又利,似蛟龙破空,“好!就赌这一把。”
    魏荆拿出小刀划破夏侯云歌的手指,将血液滴入几个茶碗之中,由婢女端到院子中,同样取血滴入茶碗中,看两滴血是否融合。
    魏荆宝蓝色的身影,潇洒狷狂,在院子中来回徘徊。
    眼看院子里的人一个个排除,最后全王府上下竟无一人与夏侯云歌血液相融。
    轩辕长倾眉心高耸,清明的眸子再度迷蒙,似蒙尘宝玉,失了璀璨。
    “若王府内的人不行,本王便去宫内找。”轩辕长倾沉重的声音无比坚定。
    说着,轩辕长倾夺下魏荆手中的小刀。
    “倾倾,你做什么!”魏荆大惊,上前一把攥住轩辕长倾的手腕。
    “我倒是看看,我的血可否对她有效!”说着,轩辕长倾一把挣开魏荆,锋利的刀刃已划破手指,滴血在茶碗中。
    魏荆看着轩辕长倾端着茶碗去夏侯云歌床畔取血,扬声道,“倾倾,换血之人,很可能会血尽而亡!这你也不怕?你可要想清楚了!”
    轩辕长倾就好像根本听不见般,依旧挤出一滴夏侯云歌的血到茶碗中……
    魏荆不知是喜是悲,“一向端方自持的摄政王,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见轩辕长倾望着茶碗满面冰霜,魏荆赶紧奔上前。
    只见清澈的水中,两滴殷红的血各自成团,却没有丁点相融迹象。
    魏荆忽然笑了,“就是你们血液相融,我也不会同意用你的血。你体内有毒,早已深入骨髓,对王妃百害而无一利。”
    轩辕长倾的眸色越来越深,复杂的神色挣扎不定。
    魏荆摇摇头,也觉得棘手不好决断,“若此事当真让宫里知道,不知要传出多少风言风语。王妃白日里刚帮摄政王夺下君无忌的兵权,这个时候却中毒,若被有心人利用说是君无忌所为,君无忌那个老匹夫向来性情暴烈,最不喜被人诬陷,一定会跳出来与你对峙。一只被砍去羽翼的雄鹰,又被激怒,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轩辕长倾抬眸看向魏荆,目光犀利如刀,“你说的,正是我所担忧。”
    没想到,魏荆看似闲云野鹤不问世事,却是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还深谙各人脾性。
    轩辕长倾的目光越来越紧,魏荆为何今日频频语出惊人?往日里,魏荆从不言说与朝堂有关联之事。难道与夏侯云歌有关?魏荆似乎很在乎夏侯云歌。不但害怕他不施救,还怕夏侯云歌的处境更加艰险。
    魏荆迎上轩辕长倾的目光,上挑的眼尾勾勒出飘渺虚无,让人根本看不清蕴含其中的奥秘。他淡然一笑,道。
    “府中还有一人未试。”
    “谁?”轩辕长倾眉峰更深。
    “在照顾锦画的依依,我的好徒儿。”
    “依依不行!”轩辕长倾直接拒绝。“你说过,换血之人很可能会死。”
    “只是可能,不一定真的出事。我有一种预感,依依的血很可能和王妃相融。”魏荆从那碗水中,已看出夏侯云歌的血和轩辕长倾的血相斥的极为厉害。
    轩辕长倾身中魂噬,毒发时浑身炙热如火烧,需要至阴之血相互克制才能压制。故而每次毒发时,丧失理智,都会对血液有这超乎正常的渴望。而若误食非至阴之血,只会加重毒发,加快吞噬意识。柳依依这些年,一直在帮轩辕长倾压制魂噬。只因柳依依拥有至阴之血,且是阴年阴月阴日生人。
    可是夏侯云歌的八字,并非阴年阴月阴日,为何会与轩辕长倾的血相斥如此厉害?
    轩辕长倾正要否决,柳依依已掀开珠帘进来。
    “师傅,徒儿试一试吧。”
    柳依依依旧一袭白衣胜雪,容色清丽绝尘,似一朵白莲花般圣洁。她对轩辕长倾微微一笑。“长倾,我相信师傅的医术,不会有事的。”
    轩辕长倾只深深地看了柳依依一眼,便别开眼眸,看向床上的夏侯云歌。他不说话,薄唇绷紧一线。
    魏荆望着柳依依曼妙的倩影,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好徒儿,当真不怕?”
    柳依依摇摇头,轻柔的目光无比坚定。“决不后悔。”
    魏荆一把搂住柳依依纤弱的肩膀,“好徒儿,你的性子就像蒲草,虽柔却韧。为师保证,你不会有事。”
    轩辕长倾目光如刀,从魏荆身上掠过。魏荆唇边漾起一丝得意坏笑,已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刺入柳依依纤白手指。
    正如魏荆所料,柳依依的血确实与夏侯云歌相融。
    魏荆大喜,轩辕长倾却一脸凝重。
    轩辕长倾望着柳依依,正要说什么,柳依依已抢先开口,“师傅,快些救王妃吧,耽搁不得。”
    轩辕长倾被魏荆“请”出房间。他站在还贴着大红喜字的婚房,紧闭房门,屋内灯火通明,却看不到屋内丝毫情况。
    他就站在门外,一眼不眨地盯着紧闭的门。不知看的是那一袭白衣的倩影,还是那一袭大红喜服的憔悴容颜……
    大红广袖中,他的手紧紧抓成拳,才能抵挡住席卷全身的无力虚脱,紧张、恐惧、颤栗,心连着整个身体都在痉挛。
    权倾天下,俊雅无双的摄政王,也会害怕,也会紧张?
    他闭上眼,仰起头,任由微凉的夜风拂面而过……
    待夏侯云歌苏醒过来时,正是一个午后。
    似乎古代和她八字很不合拍,否则不会穿越过来才两个来月,就频频深陷重度昏迷。她讨厌死这种,一睁开眼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空洞。
    神智清明稍许,才听见耳边有清浅的呼吸,带有淡淡的药香。
    夏侯云歌虚弱地动了下,这才看见,是柳依依伏在床边睡熟了。
    她看到柳依依的手腕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雪白的纱布上,还淡淡洇着血色,可见伤口极长极深。
    柳依依似睡的不堪安稳,眉心微微有一许皱痕。
    夏侯云歌一动未动,还是惊醒了柳依依。
    “王妃!你醒了……”柳依依赶紧坐起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赶紧扶住床头。
    “王妃醒了,应已无大碍。我的好徒儿,快去休息吧,不然倾倾见了,会心疼。”魏荆端着药碗到床边,命一侧的婢女搀扶柳依依回去。
    “我实在不舒服,就先回去了。”柳依依努力一笑,她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几乎与她身上的白色纱裙同为一色。被婢女稳稳搀扶着,这才脚步虚浮地出去了。
    夏侯云歌抬眸对上一双温和亲切的目光,总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眼熟,依稀好像与自己的眼睛有些相似。不过相似而已,为何无端的,有种亲厚感?看着他的眼睛,好像他们曾经相识般。
    “咳……我是魏荆。”魏荆清咳一声,掩饰被一个女子一眼不眨盯着看的尴尬。
    夏侯云歌清冷的目光扫过魏荆那张平凡普通的脸,看向丝丝泛疼的手腕。在她的手腕上,也包裹着厚重的纱布。
    魏荆对她的淡漠态度,挑挑眉,“喝药吧。”
    夏侯云歌厌恶避开,实在厌极了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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