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宣远闯进司刑司发现安随的时候,她满身血污,躺在刑台上,那司刑司的姑姑还在给她施刑,她疼得浑身都在颤抖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姬宣远眼睛几乎发红,冲上去将安随抢了来,那司刑司的姑姑们先是看见了姬宣远,吓得跪在地上。
    姬宣远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寒冰一般刺骨,“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动朕的人,可不是不要命了!”
    姬宣远是抱着安随离开司刑司的,那司刑司的姑姑们便知道事情不好了,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连辩驳的几乎都没有。许名昌便暗暗吩咐了几声,也随着姬宣远离开了,不多时,那司刑司里便充盈了各样的尖叫声、惨叫声。待好几个时辰之后,才拖出了一具具聊无生气的尸体。
    安随靠在姬宣远的怀里,气若游丝,“我终于等到你了,我快坚持不去的时候,都在想,你是不是生气了,所以不会来了。”
    姬宣远一边急急地往乾政宫去,一边轻声安慰道,“朕怎么会生你的气,不论你做了什么,朕一定都会来的。你不能这样怀疑朕的。”
    安随无力地点了一头,双眼便已经撑不住地闭上了。她那时候跟宗政策羽说,她等不了他了。她以为自己聊无生念,可是她后来才明白,她在等的人不是宗政策羽,而是姬宣远。
    她一直在等她。即便她怀疑的时候,她也想再等一等他,她总希望他能来。
    皇后是去向乾政宫去请安的路上遇见姬宣远的,他从身边经过的时候,那样重的煞气,连皇后都惊着了,随即看见姬宣远怀中抱着的人儿,皇后便明白了。只有遇到安随的事情的时候,姬宣远才可能会这样失去了理智。
    皇后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姬宣远已经从她身边如风一般掠过。安随的伤口经不起颠簸,姬宣远只能用走的,只是那速度也跟跑的差不多了。
    赵太医早早就在乾政宫里待命了,姬宣远将安随放在自己的床榻上,一只手抓住安随的手,一只手连忙招赵太医前来,“行了,不用行礼了,先给安随看看!”
    赵太医见了安随便知道不好,一探气息更是不妙,而脉象更是聊胜于无,赵太医急急取出几根针来,先封住安随的几处穴位,再强行给安随灌了一碗参汤,“皇上,安大人的情况不是很好,外伤和内伤都很严重,恐怕总要养上好一段时间才能全好。”
    “若是有什么需要,朕的私库里面还有很多极其珍贵的药材,你只管去拿就是了,只要能治好阿随,朕定然重重有赏!”
    “微臣明白!”这些年里面,姬宣远为了安随的内症,用掉了多少私库里的珍贵药材,他也是数不清了。那本来就是为了帝王才上贡准备好的药材,姬宣远都用在了安随的身上。
    安随手脚都被夹伤了,左手的指骨更是裂了两根,赵太医只能先用黑玉续骨膏将手脚都给涂好,然后用纱布包扎并用骨板固定。身上的鞭伤便只要由医女代劳,先擦净身子,然后涂上伤药。
    姬宣远在帘子外头见到一盆盆血水从里面送出来,心里便一阵一阵发紧,等伤口都处理完了,赵太医再把了一次脉,“今晚应该会烧上一场,只要熬过去了,这就代表没事了,接来便是养伤就好。微臣先去开药方,稍晚一点会送药过来。”
    “好,你去吧!”
    当夜,安随就发起了高烧,人虽然醒了过来,却神志却并不是很清楚,嘴中还呢喃着些什么。
    姬宣远睡在一旁的榻上,也睡得很浅,听见了安随的声音,便起身来看,凑近了安随的嘴边才听清楚她在喊“温辽”。
    姬宣远连忙握住她的手,“阿随,朕在,你别怕。”
    安随仿佛感觉到来自手上的力量,才渐渐安静了来,好一会儿,安随才从怔靥中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姬宣远,竟忍不住噙了泪水,“皇上!”
    她轻轻伸出了手,姬宣远便将她搂在怀中,“别怕,朕都在。”
    安随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竟然在姬宣远的怀中渐渐抽泣起来,姬宣远轻轻拍着安随的后背,又怕碰到她的伤口,由着她打湿了自己的中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随才歉意地抬起头来,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面庞也烧得通红,“对不起!”
    姬宣远摸摸她的脑袋,“说什么对不起!”转身唤道,“新智!把药端进来!”
    新智在门外守了许久,听见姬宣远吩咐,这才敢把温着的药端进来,姬宣远亲自给安随喂药,那药的味道很重,加上安随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那味道更是令人反胃,若不是安随强压着,差点就给吐出来了。
    喝了药,新智又端了鸡丝粥膳进来,“安大人,您先用着,还发着烧,太医吩咐了不能吃别的。”
    安随点头,“谢谢你,新智!”
    “哎呦!大人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担当不起!”
    新智将粥膳端给姬宣远,安随觉得不好意思,道,“要不我自己来吧!”
    姬宣远却道,“你的手还伤着,可不能乱动,朕来喂你就是了。”
    新智看了一眼,知道安随是不好意思了,就连忙退了去,张炎也在外头候着消息,看见新智出来了,便急急问道,“大人的情况如今如何了?”
    新智挠挠头道,“这具体的,奴才也说不上来,不过按着赵太医的说法,若是今夜发烧能熬过去,大概就无妨了。这到底奴才也不是太医,也不好说。”
    新智说完还忍不住“啧啧”赞叹,“说起来,皇上待咱们安大人可真是好啊!奴才伺候皇上这么久了,倒是从来都没见过皇上待哪个娘娘主子的这样好过。”
    张炎听见这话,也忍不住感慨道,“的确是这样!”
    殿内的安随用尽了碗中的粥食,才渐渐有了几分气力,姬宣远扶她躺来,“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就会好多了。”
    姬宣远转身要回去休息,安随却伸手拉住了他,姬宣远转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安随摇摇头,可是手上却不肯放松,她总觉得好像一放手就会失去什么似的。
    她终于开始害怕了。
    姬宣远俯身来,“你若是害怕,朕陪着你就是了!”
    姬宣远穿着外袍,躺在安随的旁边,安随全身烧得滚烫,姬宣远拧了冰水的毛巾置在安随的额头和腋,隔了一会儿便换一份。
    安随烧得难受,心里却还明白,只好对姬宣远摇摇头,“皇上别劳累了,让侍女们来吧!皇上去偏殿睡吧,明日还要早朝。”
    姬宣远也是劳累了很久,可是坚持要留来陪着安随,他握着安随的手,“你放心吧!朝政的事情朕会处理好,现在是你的身子比一切都重要。朝政的事情,每天都有,可是朕还想着你能陪着朕一起。赵太医说了,今晚发烧起来,只要退去了,这病就好了大半了。朕陪着你,你就要快些好起来,朕才能放心。”
    安随点点头,不再多言什么。只是强撑着精神,最终也没能撑住那层层涌上来的倦意,很快便睡着了。
    只是这一睡便梦见了许多事情,从少时跟着父亲去楼岚、龟梓、乌杬各地出使。父亲一心想要在边境建立商埠以巩固边防事务。只是不论是太一祖还是先帝,都不认同此道。父亲郁郁不得志,常常一个人伤怀。那时候,安随就立志向,穷其一生,也要完成父亲的志愿。
    父亲也有过短暂的得意,那也只是在楼岚的时候,楼岚的二王子大亘,是个很喜欢汉学的人,他常常会找到父亲,和他学习汉学,那也是安随在楼岚最快乐的时候。
    只是后来他为了一丝利益,害得她和父亲被追杀,自此,她和他之间也就只有仇恨了。父亲受了重伤,血一直在流,从楼岚一直到晋地,强拖着病回到晋地,差点没能撑过去。可是父亲的病撑了许多年,后来还是因为落了病根,又被先帝多番申饬,最终也没有熬过去。父亲死后,大哥便决意要离开,改了李姓,从安家除了名,带走了大量的财产。
    二哥为了撑起整个安家,也为父亲争一口气,便毅然去投军。整个安家就只剩了自己一个人,那时候连任何一个路上的人都可以对自己冷眼相待。无数个夜晚她都在想,为什么人心炎凉可以到这样的地步。那时候除了镇国陈将军时常照拂,安家连一个上门来的人都没有了。
    有时候她会跑去军营,可是她看到的二哥永远身上都是血迹,身上的伤口无数,纵横交错,她忍不住想要哭。可是安家的人从来不轻易落泪,二哥是,她亦是。
    她还梦见了宗政策羽,那时候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二哥常常会提起他来。
    还有罗大哥,还有嫂子,还有一些她记不起名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