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共喜也深知这一点,不敢再多言,当即领命去了。
    心里却是在叫苦不迭——这不是让他去老虎嘴里掏吃食吗……
    柳共喜一走,徐盛便笑嘻嘻地道:“落银,这是你第一锅茶,要好好表现,堵住那些人嘴。”
    徐折清看了他一眼,徐盛立即抿起了嘴巴,不敢再多说废话。
    徐折清这才缓声对落银道:“金奉天茶性微寒,最好是在蒸晾的过程中多注意一些,愈干愈精。”
    “我记住了。”落银点头道。
    炒出来的干茶势必是比蒸出来的要干燥些,所以这一点不用她担心。
    徐折清听她口气虽然跟平时没什么变化,但言语间却是极尽简练,透着一股距离感,一时不由心生凉意。
    本来打算说的一些话,一时也开不得口,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道:“待会儿柳管事便会将茶青送来,我就先去议事园了。”
    落银垂首道:“是。”
    徐折清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带着徐盛去了。
    落银适才抬脚进了茶房,着手准备炒茶的事宜。
    可等了差不多有大半个时辰,却不见有人将茶青送来。
    落银不由在心底纳闷儿,徐家好歹也是青国最大的茶庄,怎么面的人做事如此的没有效率……
    却不知,此刻柳共喜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管事房中悠哉地品着茶。
    胡琴那只母老虎,他可不想去招惹,便吩咐了两个茶奴去要茶青。又吩咐了他们将茶青取回后,直接送到叶师傅的院子里去。
    这边正想自个儿的事情想的出神的柳共喜。忽然听得自外头传来一声盖过一声的高呼,“柳管事,柳管事!”
    柳共喜眼皮一跳,直觉不妙,噌地站了起来。朝外间走去。
    却见是那两个被他指使去胡琴的院子里取茶青的茶奴,一男一女年纪都很小,两个人都是一脸苦色。
    “怎么了?可是茶青出问题了?”柳共喜忙问道。
    那十三四岁的少女摇着头道:“茶青没问题……就是,胡师傅不让我们拿,我们求了这么久还是不松口儿……最后还让她院儿里的茶徒拿扫帚赶我们走……”
    “什么!”柳共喜顿时瞪眼。
    那少年也点头道:“最后胡师傅说……要去再去,就打断我们的腿,还说要柳管事您亲自过去跟她说,不然谁也别想动金奉天。”
    真是反了啊!
    柳共喜气的想要发抖。
    这个胡琴。真是给她三分颜料她就开起染坊来了,气焰竟是一日比一日来的嚣张了!这样去,他这管事还做什么做,干脆让她来当好了!
    一时间,气愤大于对胡琴的畏惧,柳管事当即拍桌怒道:“我倒要看看,她凭什么不把茶青交出来!”
    说罢,就雄气赳赳地朝外走去。
    走到门边儿。犹豫了片刻,又转过身来对那俩茶奴道:“你们愣着作何,跟我一道儿过去!”
    多个人壮壮胆总是好的。
    二人互看了一眼。怯怯地道:“可是,胡师傅说若我们再去,就,就打断我们的腿啊……”
    “是啊……”
    “怕什么,有我在,我看她敢动你们一根毫毛!走!”柳管事挥手喝道。
    无奈之。两个小茶奴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心里却忍不住腹诽着:你不怕,你不怕还让我们一起去干什么啊……
    胡琴就知道柳共喜定还得过来,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正院儿门前等着,背靠着舒适的宽大椅背,茶徒杏儿正站在身后替她揉捏着肩膀。
    “师傅,您说方才那俩茶奴说的是真是假啊?柳管事真的做主将您这个月的金奉天给那叶落银来制吗?”杏儿细声细语地说道,不过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娇俏可人,唇边一颗美人痣十分显眼。
    胡琴就冷哼了一声,“我也十分好奇他柳共喜究竟哪儿来的胆子跟我作对,竟然私做主张将金奉天给那个臭丫头来制。”
    “我看那叶落银也是嚣张的很,说不准是她硬要求制金奉天的,柳管事的想她初来上工不好得罪,便应了来。”杏儿自我臆想着。
    “柳共喜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了,随便来个小丫头就能动我的茶,日后哪儿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金奉天也不是非制不可,但这代表的却是面子问题,她制的好好地,突然换给了别人来做,传了出去指不定别人会怎么说她不如那个臭丫头呢!
    胡琴想到此处,眼中越发的冷。
    就在这时,忽听杏儿道:“师傅快看,好像是柳管事带人来了!”
    胡琴举目望去,果见柳共喜带着那两个缩头缩脑的小茶奴过来了。
    “哟,胡师傅,怎么坐在这儿不进啊?”柳共喜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
    后面跟着的两个小茶奴见状顿时绝倒——方才一路上是谁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声称要好好灭一灭胡琴的威风来的!
    柳共喜则是觉得,能用软的来,就不动硬的,以免伤了和气嘛。
    胡琴见他谄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讥笑,徐徐地道:“我之所以坐在这儿,还不是等柳管事您过来兴师问罪吗。”
    “岂敢岂敢!”柳管事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胡师傅这话说的就太过了……”
    “哦?”胡琴一挑眉,问道:“难不成方才那俩茶奴,不是你使唤来跟我讨要金奉天茶青的吗?”
    “这……这的确是我让他们过来的。”
    “那不结了。我倒很想知道,柳管事是收了那新来的丫头什么好处,这么给她撑场面。就连本该是我的茶都想着往她那送——”胡琴慢腔慢调儿的,却是不怒而威。
    “哪儿是胡师傅您想的那样,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打胡师傅这边儿的主意啊,其实这事儿,是东家特意吩咐我的。”柳共喜将徐折清拉了出去,企图能藉此让胡琴收一收气焰,好歹也得给东家个面子不是。
    却不料,胡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东家?东家何时管过这些琐事了?谁不知道茶叶的分配事宜一直由你来管。柳管事,你扯谎的本领可是日益见低了啊?”
    “这回真没有!”柳共喜着了急,低声气地求着胡琴,道:“胡师傅,您也是茶行里的老人儿了,您就别让我难做了成吗?”
    这句话刚落地,胡琴脸色顿时就黑了来。
    “你竟然还有脸说我让你难做?那你又让我的脸往哪儿搁?这茶青是你一大早的让人给我送过来的,现在又要拿走?你当我这南拂院是什么地方!你当我胡琴是任你捏扁搓圆的吗?”
    柳共被吼得脑袋直发懵,随即也黑了脸,她还真以为他装孙子装上瘾了,就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他好歹也是这徐家茶庄的管事!
    管事是什么,管事就是什么事儿他都有权利管!
    “胡师傅说话可要三思啊,我只是按照东家的话来做而已,有什么异议,烦请胡师傅您去找东家理论!”说完这还算硬气的一番话,柳共喜抬脚便要朝茶房走去,但见胡琴黑着脸坐在那里跟尊大佛似地,他又转而摆手使唤那俩茶奴,道:“你们去茶房里将茶青给拿出来!”
    两个小茶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敢动弹。
    柳共喜见状气性愈发地大,厉声道:“你们还想在这待去吗,想在茶庄里待去就给我把茶青拿出来!”
    两个茶奴被吓得一抖,慌忙硬着头皮上前去。
    却听胡琴赫然拔高了腔调儿,猛然站了起来,怒道:“我看谁敢!”
    杏儿被吓的一抖。
    两个小茶奴站在中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敢,一时间吓得都快要哭了……他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柳共喜彻底地恼了,平日里胡琴在他跟前虽然也是作威作福,但却不曾当着人的面如此驳他的面子,今日他过来好说歹说她都不买账,传出去他这个管事真的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面子,今日这金奉天的茶青,他也一定得拿走!
    “胡师傅,我再最后重申一遍,这金奉要拿去给叶师傅来制,乃是东家亲口吩咐来的,如果胡师傅执意阻拦,那柳某就多有得罪了!”
    说罢,就迈着一双小短腿气冲冲地朝茶房走去。
    胡琴的脸色黑一阵白一阵,见柳共喜真的就过来了,她当抄起手边的扫帚,朝着柳共喜身上挥打过去。
    要知道胡琴虽然出身制茶之家,但却是被泡在蜜罐子里宠大的,从不跟人服软儿,谁要敢惹她不高兴,她说什么也要让那人不好过,且她自幼跟在几个哥哥后头习武,真动起手来,柳共喜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柳共喜本以为她只是做一做样子,没有料到她真的打,啪啪的两扫帚打在身上,柳共喜生的胖又怕疼的紧,当即跳着脚叫唤了起来,忙地抱头鼠窜,嘴里边骂骂叨叨的。
    “好话不说二遍,总之今天这金奉天的茶青你休想从我这拿走,她非要制,你自己想办法去!”胡琴扬着手中的扫帚指着柳共喜,放了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