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正颇为自得,时疫偶有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到商会给哪个得了时疫的村子主动送东西的。
    傅太医听了,“哦”了一声,心内自是知道,柳大郎会这么做,怕是给王财主和夜萤面子。若是没有他们俩,柳村哪有可能得到充足的物资供应。
    不过,柳大郎总算还会做人,至少在危机关头,没有甩手走人,果然是人情留一线,事后好相见。
    夜萤一听外面有口信可以传过来,便问道:
    “三清镇上应该没事吧?”
    “当然没事,你忘了,我从三清镇上来的?”
    端翌又揉了揉夜萤的发顶,即便坐下来,他也比她高啊!
    夜萤不满地拨开他的爪子,忧伤地想:自已一定要抓住最后发育的时机,加强运动,把自已练得又高又美,让端翌再也不能随便这么摸自已的脑袋。
    众人看到这一幕:齐齐挪开了视线……
    很奇怪,若是换成别的男女如此相处,大家肯定会心生反感,夜里正没准一变脸,就让人拉去沉塘了。
    但是端翌和夜萤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格外地和谐,似乎他和夜萤原本就是天生一对似的,让人不忍责备他们,反而要替他们暗暗遗憾: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也正因为如此,在此等非常环境下,即便端翌和夜萤如此亲昵,大家也都集体失明,装着什么也没有看见。
    当然,嘴里的那把狗粮还是被塞得不要不要的。
    “萤妹,你身体才康复,不适合久坐,咱们回去吧?”
    端翌关切地道,因为他发现傅太医一直揉着自已的腰,以前他可不这样,是不是因为时疫引起的呢?
    如此一想,端翌也就不敢放纵夜萤在外面多待了。
    “嗯,也好,咱们走吧。”
    夜萤正要站起身告辞,傅大夫却“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傅大夫?你怎么了?”
    这时,夜萤等人似乎才想起,傅大夫也是一个病人。为了救柳村的柳民,他一直强忍着低烧,除了注射之外,还要殚精竭智,给村民们开药。
    端翌上前一摸傅大夫的额头,脸上紧张的神情消失了,对一脸关切的众人道:
    “没事,他应该是太累了,本来就病体初愈,还坚持了那么久帮村民看病。这样吧,让他在夜里正家里睡会,休息过来就好了。”
    端翌虽然不是大夫,但是他一向了解傅大夫的生活习性,见他紧闭双眸,但是脸上没有痛苦的神情,没有发烧,手腕上测脉息平稳,足见是累坏的,便放心地道。
    “夜姐姐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看着傅大夫。”
    宝瓶小护士安排道。
    夜萤扫了宝瓶一眼,见她脸上坦坦荡荡的,不由“唉”了一声,如此懵懂的小姑娘,傅大夫若是想达成心愿,怕是要再努力一把了。
    不过,随手能摘到的瓜不甜,历经千辛万苦、如朝圣般采到的雪莲花才珍贵。
    夜萤因此并不担心,只是扯了下端翌道:
    “把傅大夫放在这吧,咱们走!”
    然后,任由傅大夫躺在地上,和端翌坦坦荡荡地走了。
    走远了,她回头,就见宝瓶和夜鸣正费劲地弄起傅大夫放在担架上,往屋里抬去。
    若没有生些事由,让他们互相依靠,怎么会越走越近?
    夜萤莞尔一笑,抬头见端翌正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夜萤笑道:
    “有什么不解尽管问我。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不把傅大夫安置好再走?”
    “正是。”
    端翌晓得自家的小女人自有解释,便徐行耐心倾听。
    此时经过傅大夫和宝瓶一番时疫有解药的安抚,内层隔离区已经逐渐摆脱了恐慌的情绪,就连犬吠之声,似乎也显扬了几分。
    在夜色中,陪着劫后余生的佳人漫步人间,对端翌的心性来说,是一桩极大的抚慰。
    他胸中原有的一些乖戾之气,也在这样的陪伴中,不知不觉消减了许多。
    “那我就说一个故事吧。从前呢,有个村里,有一个长者,他想要让村民摆脱贫困,快速致富,但是村里什么资源也没有,唯一的资源就是山里的木头。
    但是当时的朝廷却因为某些原因,禁止村民私伐木头,且为此还在一些主要的路口,设立了关卡,一旦被抓到,轻则重罚,重则送到监狱中关起来。
    不过,这些关卡中的小吏,却吃贿赂,当然,吃贿赂官府是不允许的,一旦发现,就是吃官司坐大牢的事。
    因此,这些小吏即便吃贿赂,也只吃熟人的贿赂,不吃陌生人或者觉得不稳妥人的贿赂。
    长者知道这个情况后,苦于没有办法和小吏牵上线,不过,长者非常人,颇有智慧。
    于是有一天,他灵机一动,让村民装了一车廉价的木头,故意运到关卡,让小吏拦住。”
    夜萤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下不说了。
    “哦?如此他不白费力气了?”
    端翌奇道。
    “呵呵,错了。正是因为惹了事,长者就需要摆平事,一来二去,就和小吏熟悉了。
    今天请小吏吃顿饭,明天请小吏去三温暖,慢慢地就和小吏混成了铁哥们,接下来的事,自是水到渠成,小吏毫不犹豫地收了长者给的好处后,以后但凡他们村里的木头,都可以很轻松地通关。
    长者所在的村子,就靠这一招,突破了小吏的防线,然后过上了富裕幸福的生活!”
    “果然是360行,行行出状元。”端翌细想,忍不住嘴角笑纹加深了,身上释放出一股柔和的气场,他声音微哑地道,“那么,傅大夫就是那个长者,宝瓶就是那个小吏,傅大夫晕倒之事就是那车柴喽?”
    “厉害,果然是聪明的端大哥,我就喜欢高智商的聪明人。”
    夜萤一见端翌明白她故事里衍伸出来的意思,不禁心情大好。
    端翌抿嘴一笑,忍不住又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他其实一听故事就知道她要表达什么意思了,只不过顺着她的节奏,给她一些讲故事的动力。
    不过,夜萤夸他,他一脸当之无愧,脸上却是喜孜孜的表情。
    端翌和夜萤在这边春风和熙,却不知道,距他们五百多米远的一条村道上,一桩可怕的谋杀案,马上就要发生了。
    而杀人者,是一个他们都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