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傅大夫一脸决然的样子,夜萤沉默了一下,好一会,才用商量的语气道:
    “傅大夫,能不能不把这个消息上报官府,咱们通过自已的力量来控制时疫。比如我去和夜里正沟通一下,让夜里正组织村民主动隔离,然后再做一些消毒灭杀工作,同时建立一个病区,所有头疼脑热发烧的病人,都放在这个病区里,与健康人隔离开来。
    而健康人如果有疑似的病例,则安置在隔离区里,观察一段时间后,如果没有病兆,便可视为健康人。这样一段时间后,相信疫情一定会稳定下来,如何?”
    “夜姑娘,我知道你存的是一番为村民着想的好意,但是时疫的力量着实可怕,依靠民间的力量是无法控制的。
    你看赵大友方才的模样,如若不是我极力控制住他,他早就在村里吓得四处游走了。而且他的情绪到现在也没有缓解过来,不晓得当家里人出现变故时,会有什么发狂的举动。到时候,靠我一个人就控制不住他了。
    所以你可以想象一下,整个村子的村民,如果知道时疫在他们中间横行,多少人能象你我这样镇定以对?
    不出几个时辰,柳村怕是会人去村空,大家纷纷弃村而逃,到时候,时疫就会随着他们象种子一样,飘散向四方,一发不可收拾,现在不痛下决心,届时死的人会更多。”
    傅大夫的眼睛里写满深沉的悲哀,而脸上的凝重则表明了他不可更改的决心。
    夜萤还想劝说他改变主意,可是看他的神情,夜萤便知道,别看傅大夫平时温文尔雅,看上去很好说话,但他真的下定决心,谁也没有办法改变他的主意。
    而且,他说得很对,如果村民们慌恐起来,四下出逃,便会把病毒带往四面八方,时疫将一发不可收拾。
    夜萤记得后世之人应对sars时,采取的办法亦是封锁隔离,甚至采用了人盯人的办法,来自疫区的车、人都要进行逐一的登记,经过严格审查隔离后,才可以进入非疫区。
    彼时的医术如此发达尚且这般做,自已有什么把握,能依靠民间的力量把时疫控制住呢?
    简直是异想天开。
    一念及此,夜萤咬了下下唇,便道:
    “傅大夫,听你的,你是大夫,在这方面有经验。不过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官兵来了,会不会屠村?还是只是封锁村庄?”
    “这要根据实际情况。”傅大夫见夜萤想通了,便正色道,“如果村子里的人七八成都染上了时疫,村民自然没有什么存活价值了,可能会采取屠村的手段。但是如果能把时疫控制在小范围内,或许官兵们只会采用封村的手法。从柳村现在的情况来说,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傅大夫真想告诉夜萤,柳村肯定不会屠村的,因为有她在。
    端翌记挂着她,绝对不可能让官兵屠村。
    除非,夜萤不在了,柳村失去了她这个傍恃后,一旦出现他说的第一种情况,就有可能被屠村了。
    夜萤舔了下嘴唇,嘴唇有点干涩,不,是嘴里渴了。
    夜萤觉得挺荒谬的,什么时候了,生死关头,自已竟然还能和傅大人在这里谈论屠村的话题。
    似乎他们超脱于这个话题似的。
    于是夜萤便又问道:
    “那么,如果官兵屠村的话,是不是你也不能幸免?”
    “嗯,的确如此。你和我都不能幸免。”
    傅大夫脸上掠过一抹凄然,看了夜萤一眼,但是他的眼神里并没有怯懦,倒是有一抹意外的坚定。
    夜萤这才发现,自已以前还是小看了傅大夫,他其实是一个有着顽强意志力的人,内心极为强大,面对这样可怕如恶魔蚀骨一般的时疫,也保留了自已作为大夫的傲然风骨。
    夜萤心里浮起了一股钦佩之情,她心中一阵激荡,不由地昂声道: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怕什么,咱们还没有确定染上时疫呢,一定要努力和时疫抗争。傅大夫,你把情况想办法上报官府吧,有官府协助,效果会好一些。”
    傅大夫深深地看了夜萤一眼,再次觉得如果靖王爷失去这个女人,怕是要孤老一生了。
    他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护得这个女人周全。
    就象夜萤说的,时疫虽然可怕,但是他们还没有发病,所以,在没有发病前,先把预防时疫的措施做足。
    一念及此,傅大夫顿时振作了一下精神,对夜萤道:
    “夜姑娘,我方才见到赵家篱笆外面有许多艾草,你去采了来,先用艾草熏熏赵家的房屋,一会我再熬贴药,让没有发病的人先喝一下,多少能起到防病的作用。”
    “好,我马上就去。”
    见傅大夫振作,夜萤也精神一振。
    她就不信了,自已来到这个时空,还没有什么作为,生活才有起色,老天又要把她拥有的一切夺走吗?
    不行,贼老天这么不厚道,她一定要竭尽全力和贼老天抗争,天无绝人之路,也不是每一个在疫区里的人都会死的。
    就象后世抗击sars时,那些近身救治的医务人员,不也大部份存活下来了吗?
    所以,傅大夫方才说的很重要,要预防,同时,自已也要注意隔离。想到这里,夜萤便开始行动起来。
    她先招呼着赵大友家那两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儿,一起到篱笆外采了艾草,然后在赵大友家找了几块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布,撕了洗了,缝了若干个口罩让大家戴上。
    虽然她的女红不咋样,缝个香囊也能成笑话,但是还好之前缝香囊有心得,缝起口罩来,速度又快又好。
    傅大夫见夜萤戴起口罩来,隔离了口鼻,虽然他从前从未看到过口罩,也不知道口罩的用法,但是一看到夜萤如此,他就明白过来,这口罩,对隔离时疫病毒,大有好处。
    傅大夫也接过夜萤缝的口罩戴了起来,见傅大夫接受了自已的努力,戴上滑稽的粉红口罩,只露出一双炯炯的双眼,夜萤眉眼一闪,心里多了几分战胜时疫的信心。
    然而,时疫是无情的,不会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它象一头洪荒巨兽,悄悄潜藏着,但是一旦被觑准了突破口,它就张开了血盆巨口,开始吞食收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