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指了指他的鼻子,“你。”
    “我?”凤康怔了怔,随即眸色微微一深,“你指的是哪种箭?”
    “桃花箭和乱点鸳鸯箭。”叶知秋说完见他露出了然和意味深长的神色,就知道他想歪了,有些窘迫地解释,“我这不是吃飞醋,而是未雨绸缪。
    不管皇上来清阳府的目的是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是为了给我这‘上不了台面’的农女长脸撑腰。由于羡慕嫉妒恨,京城里没见着我就先看我不顺眼的人必然少不了,等着找我麻烦看我笑话的人也一抓一大把。
    男人都爱面子,不会跟你十一弟那样亲自出马对付我,迎接我的肯定是一群自愿或是得了授意自愿来踩踏我的女人。女人对付女人的招数无非两种:当面打脸,背后使坏。
    她们认为皇上抬举我,你又宠爱我……”
    “我的确宠爱你,何须她们认为?”凤康语带调侃地插话。
    叶知秋无心玩笑,“你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略微一顿,接着道,“碍于你和皇上,当着我面她们不敢做得太过分,顶多拿话攻击我几句罢了。我一没想跟她们交朋友,二不仰仗她们过日子,能当耳旁风就当耳旁风,当不成耳边风大不了费点儿唾沫。
    当面打脸我不怕,怕就怕背后使坏的。暗杀投毒还不至于,不过往你身边送几个女人、给我找茬添堵的事,她们绝对做得出来。
    其他人我可以当空气,但是你那些‘长辈’我总不能不理吧?长辈们要是‘关心’我‘怜惜’我,送我几个漂亮姑娘帮衬使唤,明修我这栈道,暗度你那陈仓,我是收啊还是不收啊?
    收了烫手,不收得罪人,两头不讨好。”
    凤康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所以你就打算拿我做挡箭牌?”
    叶知秋赏了他两个白眼球,“我倒是想拿别人做挡箭牌,你乐意吗?”
    “自是不乐意的。”凤康难得坦诚了一回,“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叶知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就是一个地位低微、没什么见识的农女,要是没有王爷大人青睐,哪能翻身农奴把歌唱,跻身贵妇人的行列?
    你就是我的天,为了青天常在,永得庇佑,我肯定要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对不对?”
    凤康听得啼笑皆非,忍不住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你这哪里是让我做挡箭牌?分明是让我做箭靶子。”
    “你早就是箭靶子了,只不过以前接的都是暗箭,多接几根明箭有什么关系?”叶知秋横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还想跟她们做朋友?”
    “我跟她们永远不可能变成朋友。”凤康冷哼了一声,拉过她的手扣在掌心里,表情郑重地道,“就算你今天不说,我也要告诉你。
    到了京城,怎么自在就怎么来,不必束手束脚,更不必在乎那些虚假的颜面。除了父皇,你不需要看任何的人脸色。我会让他们明白,我还没落魄到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的地步!”
    叶知秋从他这话中感觉到了锋芒,心神一凛,猜到他回京之后定然敲山震虎,有所动作。她不想过问他要做什么,只笑着打趣,“要是皇上给我脸色看怎么办?”
    “对付父皇你比我有办法,你看着办就好。”凤康神色和语气一起缓和下来,叫了声“知秋”,还想说什么,就听小蝶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小姐,有位侍卫说有事要禀告王爷。”
    被打断了话茬,凤康不悦地皱了皱眉。
    叶知秋抽回手来,在他臂上按了按,“你去吧,我也困了,想睡觉了。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呢,咱们有的是机会说话。”
    “嗯。”凤康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头在她发上吻了吻,“早些休息吧。”
    叶知秋点了点头,目送他出门而去。驿站不方便洗澡,也不好穷讲究,叫小蝶跟驿卒要了热水来洗脸泡脚。简单收拾一下,便上床休息。
    凤康由侍卫引着查看了我东子先前的行走路线,果然都是容易忽略的边边角角。有一处就在御林军护卫的眼皮底下,穿过墙根的小洞,刚好被一丛草竹挡住,即便弄出些许响动,也会被当成风的声音,极难察觉。
    佩服那孩子的同时,暗暗后怕。如果真有刺客,今晚就出大事了。
    “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增强戒备,勤加巡视,万万不可大意。”他沉声地吩咐。
    “是。”侍卫答应着去传令。
    凤康仍旧不太放心,把驿站的各个角落查看一遍,又督促了御林军统领一回,便在凤帝的隔壁歇下。
    夜里起了一场秋雾,第二天一早天气阴沉沉的,将近辰时天才大亮了。凤康担心路上不安全,待雾散日出,才下令出发。车马沿官道一路向西向北,申时前后便出了清阳府,进入旬阳府地界,晚上依然在驿馆落脚。
    如此昼行夜歇,穿过三四个州府之后,距离京城也越来越近了,只剩下不到两天的路程。
    这几天叶知秋时常被凤帝叫到他那辆豪华宽敞的马车里,或者陪他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或者想出各种游戏来消磨时间,或者坐在一起谁也不干扰谁,一个临窗望景,一个参读佛经。
    有时候连全德都看不透这一老一小的相处模式,不过气氛总是很和谐就是了。
    此时两人正用粗制滥造的纸牌玩抽鳖,全德也被拉来凑数。凤帝手气不太好,连连抽到老鳖,被叶知秋贴了满脸的纸条,样子有些滑稽。
    全德感觉这游戏有损皇帝威严,好心地劝道:“皇上,还是别玩儿了。”
    “必须玩。”凤帝一改云淡风轻的模样,语气坚决地道,“不给这丫头贴上几条,让我情何以堪啊?”
    全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抽到抽不到全凭运气,他想帮着皇上一把都不行。几次给叶姑娘使眼色,想让她放放水,她都不予理会,照赢不误,贴起纸条来毫不手软。
    “皇上,今天各路神仙都没站在您那边。还是听全德公公的,别玩了吧。”叶知秋脸上只贴了两三条,以胜者的姿态不、厚道地挤兑凤帝,“再玩下去,您这脸上就没地方贴条了。”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凤帝一副赌徒输红眼的架势,撸起袖子,“来来来,接着玩。”
    叶知秋应了声“好”,麻利地洗好牌,从中间抽出一张压在茶碗下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皇上,您请摸牌。”
    凤帝怀疑自己总输先摸牌有关系,老谋深算地瞥了全德一眼,“这次你先来。”
    “是。”全德老老实实地取了第一张牌放在自己面前,顺手将第二张双手呈给凤帝。
    “谁让你碰我的牌了?”凤帝恼了,“好好的牌运都被你小子给摸没了。”
    全德赶忙换坐为跪,“奴才该死,请皇上降罪。”
    这老头为了赢一把,迷信耍赖之类的东西都拿出来用上了。叶知秋腹诽了一句,将全德手里捧着的牌抢过来,“这张算我的行了吧?”
    “这把不作数,重来重来。”凤帝不肯受她的让,怀疑她洗牌的时候做了手脚,又补了一句,“我来洗牌。”
    叶知秋暗自翻了个白眼,把牌拢好交给他。
    凤帝是新手,试了几遍才顺利地洗好了牌。还不等开局,外面骤然嘈杂起来,人喊叫马嘶鸣,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全德迅速冲到车门口。
    叶知秋掀开挡住车窗的帘子,向外望去,只看到一队御林军向这边围拢过来,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到。
    “出什么事了?”全德没听到回答,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驾车的侍卫依旧不答话,也不看他,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下左右地扫视着前方。
    凤康骑马折回来,示意赶车的侍卫打起车帘,探头进来刚要说话,看到凤帝满脸纸条,愣了片刻,方语速飞快地说道:“父皇,前面发现了一小股身份不明的人,疑是刺客,儿臣已经派人前去捉拿了。您且在车中安坐,待儿臣审明白了再来禀告。”
    “嗯。”凤帝事不关己地挥了挥手,将他打发走,招呼叶知秋和全德,“不要理会他们,我们玩我们的。”
    “皇上,有刺客呢。”全德脸带忧色地提醒道。
    见他不为所动,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皇上这几天不是一直念叨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还没见过刺客长什么样,盼着刺客成群结队地杀他吗?怎么刺客真的来了,他倒没反应了?
    叶知秋也没心情再玩了,竖起耳朵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在车外停住,紧接着传来凤康的声音,“父皇,儿臣已经审清楚了,他们不是刺客,而是附近的百姓,来拦驾告御状的。”
    叶知秋疑惑地蹙了一下眉头,“他们怎么知道皇上会经过这里?”
    “他们说经人指点,却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姓。”凤康答道。
    “他们要告的是什么人?”凤帝语调淡淡的,听起来没多大兴致。
    凤康在车外沉默了一瞬,“是梁国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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