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想请豆粒儿他们吃肉啊?”
    “嗯。”虎头表情认真地道,“往年豆粒儿他们家的大人去掏洞回来,都喊我去吃肉。也喊爷爷来着,爷爷不乐意去,说咱家没人能掏洞,吃了人家的东西还不上人情……”
    叶知秋明白了,他这是想还人情呢。知道感恩是好事,也乐得成全他,“你回去把请你吃过肉的小朋友都叫来,我一会儿多烧些肉,请他们好好吃一顿。”
    “哎。”虎头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等等。”叶知秋叫住他,“让你多寿哥哥赶车送你回去,顺便拿些碗筷,再带口锅来。”
    这边柴米油盐是不缺的,可锅碗瓢盆有限。眼下就有八个人,再加上一群孩子,吃饭的家伙远不够用。
    多寿在那边听得清楚,接起话茬问道:“知秋姐,拿多少碗筷啊?”
    叶知秋也说不出具体的数目,“你看看虎头要叫多少人,尽量多带一些吧。还有,你去九叔家看看,陈三哥在不在。如果在,就请他来吃饭,把多禄大哥也叫上。你跟他们说,我有事情要跟他们商量。”
    “行。”多寿认真记下了,又问,“知秋姐,你还有别的事儿没?”
    “让方大哥割几斤肉,你带回去,给水杏儿嫂子补补身子。她有身孕,就别让她来回跑了。”
    老牛叔赶忙推辞,“这使不得,我们一家子来了好几口,哪儿能再带肉回去?等会儿吃完了,我捎些剩的家去给她吃就成了。”
    “他牛叔,你说这话儿可就外道了。”成老爹故作不悦地板起脸儿来,“过去我们家穷,要不是你们从牙缝里挤出点儿吃的接济我们。我和虎头早就饿死了。
    现在日子过好了,请你们吃几斤肉还不是应当应分的?你就别客套了,听秋丫头的,多拿点儿肉回去给孩子吃。第一个孙子。咋也不能亏待喽。”
    老牛叔也不是矫情的人,一拍大腿,“那行,多寿,你就带几斤回去给你嫂子吧。”
    “知道了。”多寿已经把自己当成叶知秋的人了,当然不会客气,指挥方大头挑最嫩的里脊肉割了三四斤,用大树叶子包好,放在车上。喊上虎头,一块儿回村去了。
    龚阳给踏雪洗完澡。进屋换了衣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出来领活儿,“叶姑娘,我要做什么?”
    叶知秋想了一下。笑道:“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你和阿福去山里走一趟。我刚才看中了一个地方,打算在那里建罐头工坊。”
    “你已经选好地方了吗?”龚阳对她的办事速度表示惊讶。
    叶知秋点了点头,“差不多了,你去摸摸情况,回来咱们好商量一下开工的事情。”
    “好。”龚阳现在斗志满满,比起吃饭。他更在意工坊的事情,“我这就去。”
    阿福对杀猪这种血淋淋的事情不感兴趣,宁愿去跑腿儿,“龚阳大哥,咱们走吧。”
    叶知秋想起山泉附近有很多鹅卵石和薄石板,便让他们顺手捡一些回来。
    “知秋姐姐。捡石头干啥?”阿福不解地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叶知秋卖了个关子,又吩咐道,“你们把木桶带上,提些山泉水回来。”
    两人点头应了,便提着木桶直奔山林而去。
    叶知秋将猪肚表面的血迹洗干净。拿到小茅屋里去,得空再进一步处理。出门来,招呼老牛叔搬桌搭灶,生火做饭。
    让方大头将猪脊骨的肉留得厚厚的,剔出来剁成大段。用清水洗净,氽水去掉血沫,放进大锅里,倒入山泉水,旺火熬煮。
    另外取了几块肉,分别切片、切块、切柳,加调料腌制。野菜洗净焯水,做成爽口解腻的配菜。
    等锅里的骨头汤滚开泛白的时候,多寿和虎头从村里回来了。车上满满登登地坐了十几个孩子,有男有女,年龄从四五岁到十一二岁不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碗筷,敲敲打打,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叶知秋看到这阵势有些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啊?”
    “虎头满村一吆喝,这些孩子就一窝蜂地跑出来了。”多寿一边停车一边答道,“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俩的,我数不过来,就让他们各拿各的筷子碗。”
    叶知秋闻言笑了起来,“你还挺有应变能力的。”往车上一扫,见都是小孩子,便问道,“陈三哥和多禄大哥呢?”
    “在后面,一会儿就到了。”多寿看了看摆在桌上的肉,“知秋姐,你做这些怕是不够。村里的人听说虎头逮着一头山猪,都嚷嚷要过来借光吃口肉呢……”
    正说着,就瞧见一辆骡车越过山坳口,朝这边跑了过来。赶车的正是陈老三,车上放着一口大锅,还坐着四五个人。
    其中一个是多禄,另外几个也都面熟。有豆粒儿爹,狗剩爹,还有两个参与过开荒的小伙子。
    来到近前,豆粒儿爹率先从骡车上跳了下来,“知秋妹子,我听说有肉吃,就跟着小娃们来了,你不会嫌我脸皮厚吧?”
    “怎么会?”叶知秋微笑地道,“你们能赏脸过来,是我的荣幸,就怕请都请不动呢。”
    “瞧瞧,知秋妹子就是会说话儿。”豆粒儿爹哈哈地笑了两声,从车上提起一个篮子递给她,“来,给你加个菜。”
    篮子里装了两把水嫩的青菜、几个鸡蛋和一大碗小干鱼。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去别人家吃饭都要带点儿东西。叶知秋也不推辞,伸手接了,“谢谢豆大哥。”
    “菜是自家院子里种的,蛋也是自家鸡下的,不值啥钱。”豆粒儿爹摆了摆手道,“我是来找便宜的,知秋妹子你千万别跟我客气,要不我可吃不下饭了。”
    “对,对,我这儿也有。”另外几个人也纷纷往外拿东西。
    狗剩爹拿了一大捆拇指般粗细的水萝卜,两个小伙子一个带来半篮子黄杏,一个捧着一坛子腌菜。
    陈老三最实在,抱来一只兔子。唯恐叶知秋不肯收,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是我上山溜达的时候逮着的,就这么一只。宰了吧,不够吃;养着吧,孩子多又淘气,一眼看不着就给提溜走了。
    我记得你们家有一只母兔子,正好凑一对儿,说不定还能下几窝小崽儿呢。到时候你们杀兔子吃肉,叫上我就成。”
    他都这么说了,叶知秋也不好再拒绝。便让龚阳拿到兔笼去,跟原来那只灰兔子放在一块儿。
    自从有了黑风和踏雪,虎头一门心思训狗,早把兔子忘到脑后了。她时常往外跑,也没有闲暇照料,于是拿到这边,交给龚阳饲养。
    在他的精心喂养之下,那只兔子长得肥肥胖胖,已经有五六斤重了。
    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们已经等不及了。擎着筷子碗,眼巴巴地瞅着那口香气四溢的大锅,一个劲儿地嚷嚷肚子饿。
    叶知秋赶忙吩咐多寿几人将另外一口锅支起来,先做了一道炸猪柳。炸好的猪柳色泽金黄,外酥里嫩,刚一出锅,就被孩子们哄抢一空,大人们只有吞口水的份儿。
    阿福得了她的指示,将几块薄石板洗干净,放在炭火上烤热,表面刷油,再把腌好的肉片铺上细烤。还不等熟透,就被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的筷子夹走了。
    两人忙活了半天,没有一道菜能装盘端走,都被孩子们当场消灭殆尽。饶是这样,他们依然如同喂不饱的饿狼,虎视眈眈地盯在旁边。
    与此同时,村里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十几个人。有的是专门来吃肉的,有的是来接孩子的,有的是下地干活儿顺路过来凑热闹的。被成老爹一让,就半推半就地留了下来。
    叶知秋低估了那群小将的战斗力,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大有力不从心之感。她当机立断,放弃精烹细饪。吩咐龚阳燃起几个火堆,将肉切成大块,撒上调料,用削尖的树枝穿好,架在火上烧烤。
    半个时辰之后,孩子们终于吃饱喝足,四散玩耍去了,大人们的宴会才算正式开始。相比之下,他们就显得矜持多了。虽然也是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可还不到风卷残云的地步。
    有了空闲,叶知秋也一展厨艺,用山猪肉做了几道精致的菜肴:卵石烹肉,野菜肉丸,红烧蹄髈,芝香猪排,爆炒肥肠,酱猪肝。
    豆粒儿爹等人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考究的东西,将满桌子菜打扫得干干净净,捧着肚子唏嘘,“能吃上知秋妹子做的菜,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我家那婆娘要是能有知秋妹子这手艺,我就给祖宗上高香了。”
    “狗剩爹,你别想美事儿了。咱们村里老的少的婆娘加一块儿,也赶不上知秋妹子做饭香。”
    “人家知秋妹子可不光会做饭,还会种地呢。瞅瞅,这荒地让她给拾掇的,比咱那伺候了好几十年的旱田都好。”
    ……
    他们一口一个“知秋妹子”,夸得热火朝天。成老爹乐呵呵地听着,时不时地谦虚几句,眼角眉梢都染着自豪之色。
    陈老三不会说那些漂亮话,瞅了个空问道:“成家大妹子,你想跟我商量啥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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