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承认自己的私心
    房内忙活的婢女们低下头,佯作没听见石氏的话,将汤药搁在一旁的案几上,尽数退了出去。
    南宫词阴沉的脸,大手抬起来要拍在桌面上,又看着床榻上昏睡不醒的南宫卿,叹口气,又将手收了回来,他低声呵斥:“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若是被人听了去,传到皇上与太子耳中,咱们还能活命吗?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先前杨家的事你都忘了?”
    “哎呦,我,我一时失言,这可怎么是好?”石氏后知后觉,急忙捂住嘴巴,一双慌张的眼睛四处乱看,忽然定睛:“若是下人嘴巴不严…”
    “行了,你少说两句,她们还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侯府落罪,她们也逃不掉,更何况她们是卿卿的丫鬟,信的过。”
    不过石氏的担忧他也想过,皇后殁了一年不许嫁娶,那杨珍儿与南宫斌的亲事只能推迟。
    “再留下也无用,先回去吧,再去杨府好好商议此
    事。”
    青纱帐后的身影微微轻动,待两人走后缓缓睁开了暗淡无光的双眸,动了动干涩无血色的双唇,发觉嗓子火辣辣的疼,发不出一个字来。
    鸳鸯正巧走进来,忙扶起她喂了汤药。
    用了些早膳,南宫卿总算有了力气能够下床在院子里走走。
    桃红色的织锦厚披肩紧紧裹着纤弱的身子,领口是一圈雪白无杂色的兔毛,遮住小半张脸,只看得见细白如瓷的肌肤与乌黑灵动的眸子。
    走着走着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肉香,南宫斌笑着提了一个纸包走了进来,见南宫卿在风口里站着,忙将纸包将给芝兰,心疼的裹紧她身上的披肩,摸摸她温热的手,松口气,还好还好,不冷不冷。
    瞧着他这幅紧张兮兮的样子,南宫卿抿唇笑着:“哥哥拿了什么东西那么香,老远我就闻见了。”
    “你这鼻子真灵。”南宫斌将纸包打开一角,香气浓郁飘散在庭院中,好闻的很:“原先你病着,我没
    同你说,留仙楼已经重新开张了,一切顺利,这是新来的厨子做的黄金鸡,我尝着味道不错,也不油腻,想着你病中胃口不好,带来给你尝尝。”
    接了芷兰递过来的银筷,夹了一块黄金鸡送入南宫卿口中。
    她点点头,笑嫣嫣的说道:“好吃。”
    “我领你去留仙楼看看?”
    他聚精会神的看着南宫卿,迟疑片刻,南宫卿点点头,或许他有什么要事与自己商议。
    留仙楼客似云来,一楼的台子上,一歌声婉转的女子抱着琵琶,素手轻轻拨弄,潺潺之音缓缓流出。
    两人上了二楼,径直走入雅间内。
    多日不见,皇甫宸面又倦色,眼下淡淡青黑。
    南宫斌急忙躲开南宫卿质问的眼神,轻咳一声,随意寻楼一个借口离开,临走前不忘告诉南宫卿,他口中所说的大厨就是皇甫宸,那只黄金鸡是皇甫宸特意学来的。
    雅间角落的暖炉中放了淡雅的香片,南宫卿闻了却
    十分不适,忍不住掩唇咳起来,一杯热茶递到自己面前,骨节分明的一只手,青色经络明显,他好像瘦了许多。
    “你还好吗?”冰凉的手碰到温暖的茶杯,呼出一口称心的气,将茶杯紧紧捧在手中汲取温暖。
    “父皇有意重新纳妃,从新人里择选皇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似他什么都不在意,不论是皇上的冷漠无情,皇后入葬不过几天,便开始让礼部操持选妃事宜。
    湿润的唇微微张开,却又不知说什么,最是无情帝王家,说的便是如此。
    “贵妃被晋皇贵妃,父皇让她暂时协理六宫,我并非不能理解父皇,只是…”心中为母后不甘而已。
    “柳家权势滔天,皇上也不想外戚干政,更可况三皇子并非皇上中意的储君人选,皇上为了扼制沈家,不能立刻从朝堂入手,只能从后宫压制。”南宫卿将茶杯搁下,走到格扇窗前轻轻一推,冷风习习吹过面颊。
    远处山峰重峦叠嶂,那便是黄陵所在之处,皇后所葬之处。
    她轻声软语,随风一起,擦过他的耳际:“殿下不能坐以待毙,皇上对皇后情深意重,这就是殿下最好的武器,绝对不能让除了先皇后母家的女子坐上皇后之位。”
    南宫家是太子党,若是三皇子与五皇子任何一人登基称帝,侯府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她满心满肺都在为侯府筹谋,唯独不愿承认自己的私心。
    “你说的有理,母后临终前早已安排妥当。”他并未细说。
    听出他话中疲惫,南宫卿不再多问。
    今年的雪断断续续的下着,也不给个痛快,伸出手接了冰冰凉凉的雪花,来不及细看,雪花融化成水,如今快到年节了,再过不久便是初春。
    皇甫宸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拿着巾帕细细擦去她手心里的水渍,伸手将窗合上,冷风断绝:“在想什么?”
    “殿下能否替我引见昌乐公主?”镇南王手握兵权,只为皇上所用,是名不可多得的孤臣,若是将他笼络,如虎添翼。
    皇甫宸不多问,点点头:“好,只是皇姐身子不大好,我需差人问问。”
    她点点头,昌乐公主的身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正想着,楼下传来嘈杂的轰笑声与叫骂声,还伴随着一两声女子的哭喊。
    外头有人急冲冲的叩响格扇门:“公子有事离开了,还请姑娘出面。”
    唯有酒楼里的伙计才知留仙楼真正的主人是谁,闻声,南宫卿立刻起身,打开门,小二急的一头汗。
    她转身,道:“殿下不方便出面,还请稍等。”
    小二一面走,一面将方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几个男子见琵琶女长的清秀,便让她过来喝酒,琵琶女推辞却惹怒了他们,什么污言秽语都敢说,伙计们劝和,被好一顿骂,根本拦不住。
    “去将所有伙计都叫过来,后厨的人不必动。”
    小二急急忙忙的应声,这一闹早就把其他伙计引过来了,一招手,他们从四面八方引过来,少说也有十几人。
    南宫卿看清了几人的模样,生的高大健壮,紧紧扣着琵琶女纤细手腕,不懂得怜香惜玉,琵琶女一脸痛苦,手腕泛起大片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