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八扯着嗓子大吼:“不许!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前世,被他疼成眼珠子一样的儿子竟是周玉新的种。
    今生这孩子是他的,那些天陈湘如来小日子,他是知道的,还天天给她揉小肚子,身上也有一股子血腥味,这种味道身经沙场的他是最熟悉的。
    陈湘如像个孩子般,被那吼叫声给震得一愣。
    他暖声来,“没听郎中说,胎位不稳,乖乖待着,等胎位稳了再说离开的话,不是还有我陪着你么?你要是闷了,我带你去范阳城玩,不过是步行去。”
    坐车,太颠。
    坐轿,还不如走路。
    陈湘如道:“我还是不去了。”
    宝山镇就这么大,只得两条街,且都不算太长。
    二月十三日,慕容大嫂领着白塔镇的百姓到了宝山镇,先是一家家地核实了人数、名单,一家家安顿住进新,百姓们看到那样鲜亮的新,心情大好。
    慕容二嫂、三嫂与管家帮衬着给每家发了粮食等物。
    许多人家都只一个人,孩子没了,只留一个妇人,还有的是父母没了,只留一个孩子,对于这种情况,慕容大嫂便给他们进行重新组合,失了孩子的妇人与失了父母的孩子组成了一家,保证每家至少得有三个人,大院子里住进去三四家,小院子也住了两家,最后村庄的房竟是绰绰有余,又将人多的分到没住的房里,这才勉强都住了人。
    接来,慕容大嫂又给各家划分田地。
    一切又忙了数日,慕容大嫂带着乡亲们到祠堂拜祭亡来,各家的灵牌便密密麻麻地摆在偌大的祠堂里。
    “往后。你们想念亲人时,就来这里看看,这祠堂不锁门,也会留人专门看守。”
    接来,乡亲们开始忙碌地播种子,耕种庄稼。
    慕容家又请了私塾先生。让孩子们统一入学念书,因为乡亲们的到来,镇子里突然就热闹起来,经常能看到追逐打闹的孩子从街这头追到那头。
    闲来的时候,慕容大嫂轻叹道:“年纪大的死活都不愿离开,拖延了好些日子,直到我说等一切好了,他们能回去才肯走的。”
    周八道:“不是说,朝廷同意了边城百姓迁往太平地么?”
    “同意是同意了。可着手这事的官员至今都没来,不说旁的,就说白塔镇,光这几百人搬迁都难,何况是边城那么大的地儿,有两个州,又有多少县、多少镇。”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慕容家这样,对自己的乡亲不离不弃。还什么都预备齐了,孩子们自是喜欢这里。可是老人们总有思乡情结,若不是打仗,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
    一家人唏嘘了一阵。
    门上的婆子来报:“夫人,请脉的郎中到了。”
    慕容大嫂连声问道:“家里谁生病了。”
    慕容三嫂伸手比划了一,慕容大嫂顿时明白过来:“这次多亏了鸣弟妹。”
    周八呵呵一笑,“不打紧的。”对一边的丫头道:“把郎中请到上房来。你把鸣夫人请过来。”
    郎中又细细诊了脉:“夫人体弱,得静心休息,尚有滑脉之兆,再吃一帖保胎药。”
    陈湘如让王婆子跟去捡了一副药回来。
    蓓儿进了上房,道:“夫人。老金与刘管事来了。”
    陈湘如退出了上房。
    慕容二嫂神秘兮兮地道:“她是个忙人呢,常有生意人过来找她,说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我们也不懂。”
    周八扬了扬头,“要不是湘如认识的人够多,哪里能帮忙买到这样的庄子。”
    慕容二嫂不好意思地赔了个笑脸,“鸣弟妹里来了客人,怕是忙不过来,我去帮忙,她的胎像又不大好,可不能累着。”
    慕容夫人想阻住她,慕容二嫂这一竟比兔子跑得还快,眨眼间就出了上房。
    慕容大嫂笑道:“很少见二弟妹如此热心的。”
    慕容夫人却明白,慕容二嫂这不是热心,而是听说陈湘如手头的产业多,陈湘如对他们慕容家够好了,这么大的庄子、这么多的店面、这么大一座府邸,人家都没半分犹豫,全都拿出来了。
    都说父母给儿女留东西,可她倒好,竟拿了晚辈的这么多东西。
    就连周八也私安慰她道:“娘就别往心里去,她的家业大,不在乎这些,我和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能过好日子,没病没灾、顺顺当当的。”
    为了让慕容夫人安心,周八又说了陈湘如对那个庶妹陈湘娟何等好,这庶妹原是他父亲酒后与一个娼/人生的,却一直寄在嫡母名,陈湘如在她出嫁的时候办了多少好东西,只听得慕容二嫂羡慕不已。
    也是这一天开始,慕容二嫂对陈湘如的事就格外关心了。
    陈湘如坐在炕头上,来了这些日子,倒有些习惯坐炕了,上头暖暖和和的,她的体质原是一到冬天,手足冰凉,有了这热炕这个冬天竟也是暖暖的。
    老金笑呵呵地道:“大小姐,听说你有喜了,我女人非催着我过来瞧瞧,她也想来的,这不,二汉年节后新订了一门亲事,吉日也订了,就在三月十八。”
    “二汉订亲了,这可是喜事。”陈湘如对绿菱道“去我里把那对嵌红珊瑚的镯子拿来,就当我是二汉夫妇的新婚贺礼。”
    绿菱应声,取了个小盒子出来,里面是一对崭新的银手镯,虽是银的,光是那上头的红珊瑚就值不少银子。
    老金支吾着道:“这……这么贵重……”
    “好了,又不是外人,这也算是我对二汉的一番心意,你家大丫成亲,我就没添礼,怪过意不去的。”陈湘如笑了。
    老金收礼物。
    刘管事笑道:“高师傅的家人都到了,遵了以前的规矩,把有两间铺面的四合院给了高家人住,高师傅一家很欢喜,他女人今儿也过来了,想来给大小姐磕个头。”
    陈湘如与绿菱使了个眼色:“把人叫进来吧。”
    高师傅家的领着她长儿媳妇磕了头,又说了几句感谢陈湘如的话,不过是个人,却能分到带铺面的四合院子,一家老小都够住了,也能大方地挂上“高宅”的牌子,算是体面人家了。
    高师傅早前便与家里带了信回去,高师傅家的也买了婆子、丫头过来,如今在外也有人尊称一声“高太太”。
    绿菱抱了个盒子出来,陈湘如从里面拿了个簿子出来,但见上面写着“忠义街房簿”,翻了一页,就从里面取了一张房契出来,“老金,这几年你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你家住的带三间铺面四合院的房契,从今儿开始,它就是你的了。”
    老金起身,抱拳道:“谢大小姐!”
    又拿了一张带三间铺面的四合院房契,道:“刘管事,这是你的。”
    高师傅家的一看,他们都有功,而自家来得有些晚,怕是没指望了。没想陈湘如从里面翻了一遍,也拿了一张出来。
    “高师傅家的,这是你家的,只带了一间大铺面的四合院,告诉高师傅好好干,你们谁有功劳,我心里都有数的。老金,你回去告诉有功的管事、师傅们,得了空,就亲自过来一趟,把各家的房契都领走。
    他们的日子过得不易,就不必带什么礼物。
    只要他们好,我这个当东家的脸上也有光。
    我的忌讳,他们是知道的,大东家与我的事,在外头一个字都不许提。”
    高师傅的女人双手有些微颤,他们一来就有自己的铺面、院子了,他们住的那处四合院虽然不大,可也有一间大铺面,当得寻常街上的两间了,也能做个生意什么的,近来她正与儿媳、儿子们商议着,也开成自家的铺子,赚点小钱。
    高师傅的女人忆起陈家大院三奶奶开的那处香粉铺子,生意极好的,就想开个那样的。
    刘管事笑得合不拢嘴,“大小姐待我们仁厚,我家女人和几个孩子知道分寸的。”
    前些日子,陈湘如特意让裴勇想了法子,把忠义街上的房都化成了一张张的房契,以前是统络的一处地契。
    老金想到了小佟,这孩子也是用心刻苦的,虽然老金嫂偏儿子,可他这做父亲的却明白小佟比他的两个小子都要能干、机灵。
    迟疑再三,老金问道:“大小姐,那……我女婿小佟呢?”
    刘管事忙道:“大小姐,小佟干得不错,织布房的生丝、麻线全都是他在外头弄回来的。人也能干、机灵……”
    陈湘如翻到一页,只见那上面写着“忠义街二十六号小佟、金大丫夫妇”。
    老金一瞧,起身又磕了个头,“我代他们夫妇谢谢大小姐。”
    “小佟若忙,就让大丫亲自来一趟,这些东西,我还是亲自交给她的好。都是你和老金嫂的儿女,老金嫂这偏儿子,偏得也厉害了一些,贵在你这当父亲的倒还公平。”
    老金有些不好意思,所有人都知道老金嫂偏儿子,刻薄出嫁的女儿,早前金大丫没去处,是与娘家人住在一起的,不过是住了金宅的两间子,老金嫂整天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小佟虽好,却是早前老金为了寻帮手买来的小厮,后来发现小佟人机灵,又好学,学什么都快,就把金大丫嫁给了他,可在老金嫂眼里,小佟再好就是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