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娟苦笑了一,“就算有事,是大姐姐不得已,五表哥也不能体谅她吗?”
    赵敬道:“二表妹想说什么?”
    陈湘娟又不能点破,看着赵敬道:“我就是随口说说。五表哥,以前我曾经那些深地怨恨过大姐姐,我嫉妒她,同样是爹娘的女儿,就因为她比我年长,她接掌家业,打理内宅,还得祖母手把手的传授经验。
    直到那回,当我快要被打死的时候,大姐姐冲出来护着我。我问她为什么?她在我耳边说,因为我们是亲人,是骨血至亲。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以前错得有离谱。
    在大姐姐的眼里,无论我做错了什么,始终都是可以原谅的。”
    陈湘娟的眼里闪着泪光。
    突地一转身,拉住赵敬道:“五表哥,你一定要对大姐姐好,善良的好人,总是容易被人欺负,你要保护她……”
    不远处,陈相富正恶狠狠地盯着陈湘娟,假咳了两声。
    陈湘娟快速放开,扭头抹着泪。
    陈相富低声道:“她是不是又想破坏大姐姐的婚事?”
    一边的小厮哈着腰,“二爷,二小姐变好了呢。”
    “你见过不吃鱼的猫?”
    他可不信,即便过去了很久,陈相富还是忘不了陈湘娟给他们兄弟药的事,他甚至和老夫人一样,认为陈湘娟想要害死他。
    陈相富走了过来,冷声道:“二小姐也是订了亲的人,往后行事检点些。”又正色看着赵敬,“三舅和小舅都夸五表哥沉稳呢。”
    可别跟马庆那小子一样,最是个轻浮的。
    赵敬觉得这话可笑,倒成了他是小的。陈相富是大的,明明是个孩子,偏生学着像个大人一样说话。
    陈湘娟怀揣着心事。领着小桠离开了。
    陈相富笑问:“听说五表哥近来神秘得很,常往赵宅去。你去干什么呢?”
    赵敬伸手,轻拍着陈相富的肩:“你就别问了,我想给你大姐姐一个惊喜呢。”
    陈相富道:“我要去上房,五表哥可要过去?”
    赵敬与他一道去了,路上又撞见了陈湘妮,连她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尤其是桃桃,见着赵敬就有些手足无措。更不敢看他的脸。
    *
    黄昏,淑华苑飘出了忧伤的乐曲,这是一支赵敬从未听过的曲子,说不出名字,却似在倾诉无尽的忧伤与繁复的心事。
    他站在松涛苑,轻声道:“她怎么会弹这么奇怪的曲子。”
    婚期将至,她应该是快乐的。
    可那曲子,却有无尽的辛酸,无边无际,还有道之不出的压抑。
    上房里。老夫人半躺在榻前,问赵婆子道:“是不是大小姐那边出了什么事?”
    赵婆子道:“近来没听说出什么事。”
    她忆起上回老夫人问大管家,这几年有好几笔银钱不知去向。但因是从大小姐手里出去的,老夫人又没多问,只是那天老夫人唤了大管家到偏厅,连赵婆子也不让听,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
    大管家出来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倒似轻松了许多。
    那天后,老夫人也没问那几笔银钱的事。
    老夫人摇头,“是不是大小姐和表少爷闹了不快?”
    赵婆子道:“老夫人。表少爷今儿还去淑华苑看了大小姐呢。”
    “我这心里,怎么有些不踏实呢。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大小姐的好事将近,许是老夫人想多了。”
    老夫人再想细听。琴声已没了。
    陈湘如的琴音,她能辩出来,那里面多了一种韵味,沧桑的味道。
    明明是个二八少女,有时候却似经历了太多的风霜。
    夜,静了!
    陈湘如睡不着,便坐在案前绘绸缎花样,那件嫁衣被她放在屏风上,再无心思绣制了。
    夜里,她睡得很晚。
    次日辰时,只听得外头一阵锣鼓喧天,紧接着就是一阵鞭炮声。
    陈湘如弹坐了起来,以为是错觉,可那声音还在。
    陈家大院的西门处,周八带着媒婆,领着长长的聘礼队伍,朗声道:“兴国公府周玉鸣前来向陈家大小姐聘,快去通禀你家老夫人。”
    门丁拦住了去路。
    周八扫了一眼,“想打架吗?就凭你们,也是本将军的对手?滚开!我是来聘提亲的,可不是与你打架的,滚——”
    做了个凶狠杀人的模样,直吓得门丁连连闪躲。
    门上的婆子笑着过来,行了礼,道:“周八公子,这是唱的哪出?我家大小姐已许人了,本月二十二就要出阁,你来晚了!”
    周八笑道:“晚没晚你说了不算,得你家老夫人说了算。你去告诉你家老夫人,她最好见我,否则,这叫嚷开了,丢的是陈家的面子,更是你家大小姐的名节,快去!”
    有了这话,老夫人也不敢不见他。
    因为老夫人疼她的孙女,也更重视陈家的名声。
    门上的婆子道:“周八公子可以进,只是那些人么……”
    “媒婆也可以进吧?”
    门上婆子连声:“可以,可以。”
    看着他那狠样,她可招惹不得,先把人放进去再说。
    *
    周八进了西门,一路到了上房。
    老夫人已得了禀报。
    媒婆笑盈盈地进了花厅,这回的差使可有些不好弄,可周八一见她就赏了五两银子,这可是阔主儿了,放话来:“促成我与陈大小姐的婚事,另再五十两银子。”
    若给乡百姓做媒,也就是几十文,遇上阔主,也就五百文的媒钱,一子给这么多,很久没见了。
    成了有银子。不成她又不吃亏,还得了五两银子赏。
    媒婆自然乐得走这一趟。
    “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睨了一眼,“周八公子。你今儿唱的哪出?湘如已许婆家了。”
    周八扫看四,抬步走近老夫人。抱拳行礼,低声道:“不相干的人还是都去吧。老夫人不觉得奇怪,为甚陈大小姐敬香回来就病倒了,老夫人就不想知道腊月初一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陈湘妮一听这话,顿时慌了,大小姐被掳走的事,只得那天一同敬香的人知道,周八是如何知道的?刘奶娘的叮嘱又犹在耳畔。忙道:“你胡说!大姐姐那天没被人掳走!大姐姐也没不见了半晌……”
    老夫人早前还问陈湘妮,陈湘妮当时的回答“我烧完香就累了,大姐姐和二姐姐说要听庙里的师太讲经,我又不喜欢,就让我先回来了。”
    可这会子,陈湘妮一急,分明就是告诉老夫人,陈湘如被掳走了、且还不见了半晌。
    老夫人呼吸急促。
    赵婆子忙道:“老夫人喝茶,你身子不好,可不能着急。快喝茶!”
    老夫人接过茶,饮了一口,定定心神。“都退吧!”
    众人刚退,就见陈湘如领着刘奶娘、绿叶到了,她站在院门口,凝了一,快步进了花厅。
    他怎么敢上门,玷\污了她,居然大张旗鼓,敲锣放鞭炮地上门聘。
    周八,她从不曾想过。他会是这样的男子。
    亦或是,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恶魔。
    周八站在中央。一脸恭谨,偏那眸子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霸道样:“禀老夫人。掳走陈大小姐是我,不仅是如此,我还……”
    “周玉鸣,你给我住嘴!”陈湘如大喝一声,人已跪在花厅中央,低垂着头,重重一叩,“祖母,湘如不好,请祖母恩准,允湘如自绾头发做姑婆。”
    赵婆子惊呼一声“自梳女!”
    她含着泪,泪眼朦胧的望着上座的老夫人。
    周八也没想她会说这样的话。
    “他日,待二弟、三弟长大成人,湘如愿出家为尼,为家人祈福,为父母安魂……”她俯身子,又是重重一磕。
    赵婆子又递过茶盏:“老夫人,千万莫动怒,千万别呀……”
    周八却笑了起来,他那么做,就是逼她嫁给他,“做自梳女吗?也是,你是我的女人,除了嫁给我,不是自梳女、做尼姑,你没有第三条路了。”
    陈湘如愤愤地盯着他,“就算没有第三条,我也不会嫁你这个禽兽。”
    她骂周八是禽兽,也就是说周八掳走陈湘如,发生了意外。
    周八也扬言说湘如是他的女人。
    老夫人心什么都明白了。
    周八是故意的,他不远千里从边城归来,为的就是要娶陈湘如,要毁掉湘如与赵敬的良缘。
    “若不是你再三拒我送你白玉兰钗,又怎会闹出这么多事。陈湘如,你错就错在不该让我喜欢你。既然让我喜欢了,我就必须要娶你!”
    周六夫人与丁夫人上门提亲,是老夫人嫌弃周八是军人,不想让陈湘如独守空房,不想让陈湘如整日提心吊胆。
    老夫人忆起了那回她做的那个梦,太真实了,现在陈湘如又跪在花厅上,声声请求她的恩允。
    自梳女……
    她讨厌听到这个词。
    那些一生只穿素袍,连半点鲜色都不沾的女人。
    说是自梳女,倒更像一群从来不曾有过男人的寡妇。
    陈湘如是个固执的女子,周八在冥府时就知道,她不想重生,逃了一回又一回,哪怕受烈焰之刑也不惧不怕,那可是连他都难以承受的刑法,可她却从来不曾大声叫嚷过。
    也许在那时起,他就喜欢上她、欣赏她。
    曾遗憾生前为什么就没有遇见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