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抬手握住了,却迟迟不往回收,莲藕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放,两个人俱是一双纤纤玉手又都捏着信封的一角,时间仿佛停滞了。
    “夫人,他的名字叫做……”莲藕眼见苏芷似乎不敢打开,便打算帮她一把。
    “不用了,我自己看!”苏芷用力咬着唇,缓缓抽出信函,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在刚刚那个瞬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许多的名字,但是这一个却从未出现,而此时却恰恰就是他……
    世事真是会作弄人呀!
    “是他,竟然会是他!”苏芷用力一掌拍下去,刚刚才被搁好的毛笔和笔山全数落于地上。
    陶瓷做的笔山摔成了两半,狼毫掷地,上面的墨汁将铺陈了红色地毯的地沾染成了一团黑色。
    “夫人,就是他干的!人已经被押送回来了,他自己也都承认了!”莲藕的性子直来直往惯了,此时也不管苏芷是否已经接受了,反正这事儿该说还是要说。
    “回去,我要亲自问问他,我到底如何薄待了他,以至于让他心生不满,做出如此之事!”
    苏芷等人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武妹和桂娘等人。
    “这……这事儿怎么办?”桂娘看着武妹,夫人没在,柳掌柜走了,她就是这里最大的了。
    “能怎么办,你听也知道是梓州那边的事儿,与咱们铺子没啥直接关系,接着干呗,该干什么干什么,左右天崩了也还有夫人替咱们撑腰!”武妹心在着了!
    苏芷一路走却是一路忐忑,她既期待着见到那个人,又有些不想见到他,她期待的原因只是十分想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而不想见的原因自然是她心里对背叛者的一种天生的厌恶感,让她很不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不过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回家的路就是这么短,在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她到了家。
    押送人回来的也是一个老熟人了,叫苏来。
    他倒是需要好生介绍一番。
    因为他先前就是苏芷和赵晋在梓州县衙开办的学馆的第一批受益者。
    他在三年中考过童生试,获得头名,又赶赴锦官城来考乡试,已于去年秋日中举。
    “夫人!”他见到苏芷,眼前一亮,不觉竟然看呆了,听见身旁有人轻声咳嗽,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那咳嗽之人的手拱手施礼。
    “苏未与弟弟见过夫人,多谢大人、夫人这么多日子以来对我和弟弟的照顾!”
    苏芷抬眼望去,看到他身旁站着一个齐他肩高的少年,瞧着十分眼熟。
    “他是……”名字已经到嘴边了,却突然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苏来!”
    “对,前些日子在‘随缘’铺子门口配合演戏的是不是你?”苏芷倾身小声地道。
    “正是我,原本大人是不许我冒险的,但是我怕大人找外人去演,被人识破徒惹麻烦,所以这才毛遂自荐!”苏来也是读书人。
    是当初与苏未一起投身县衙学堂的孩子。
    听说他的成绩也不错,前来府衙是为了赶赴明年的乡试,暂时就寄住在赵晋先前买下的一间小宅子里。
    “一路辛苦了,你们兄弟先下去歇息吧!”苏芷先前无法排解的抑郁被这兄弟俩到来的小插曲弄得只剩下了一半。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心情好些了,趁着这会儿立刻走进了小偏厅里。
    那个人就在这里!
    她站在门口,看到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心里百味杂陈。
    相隔一年多未见他应是老了许多,先前的身材虽不高大,却也不至于如此的矮,那微弯的腰,轻驼的背书写着生活对他的折磨。
    “曹三,夫人到了,该怎么认罪,认错,你赶紧着!”莲藕的声音的很冷,光是听也听得出来她隐忍的怒火。
    “夫人……我……”那人转过身来,看清他的脸,苏芷浑然僵立,仿若被雷劈过。
    “曹三果真是你!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当我知道有人出卖时,心里想过很多很多人,可唯独没有想过你,因为我觉得一个人若是没有感恩之心的话不算什么,可是是什么让你忍心断掉你们全村人生活的希望?”
    苏芷的诘问曹三没有回答,苏芷也不是来听他的辩解的,便又继续道:“难道你忘记了五年前你们梓州县多次发大水,你们村被冲击,村民成灾民的事情了吗。哼,不过才短短的不到五年的时间,你就什么也记不清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不是这样的,夫人,夫人,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曹三边听边泪流满面,这模样竟然比苏芷这个被背叛者还显得委屈。
    “够了,你不必再惺惺作态了,我身上的事务繁多,并不是来听你说这些虚情假话的,你就直说,你为什么那样做?
    你又是否知道,咱们本就是同气连枝的,可你如今这样一做,‘随园’就无异于陷入了死地,你们村的作坊也休想好过,等到所有的东西全部失去,请你不要忘记了,这一切全都是拜你自己所赐!”
    “夫人,夫人,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我不是有心的,我是无意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的心这么狠……”
    在曹三充满着哭音的话语中,苏芷听出了他这次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是他的一个兄弟被拜月教的人抓走了,他们用他威胁他:如果他不将配方的秘密说出来的话,他们就要杀死他。
    那是他嫡嫡亲的弟弟,他先前在逃难的时候逃往了南诏,原本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掉了,但是不曾想,他居然又回来了。
    只是却被抓住了,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见到他,当然不能就那般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他犹豫再三后,咬咬牙用秘密配方的一半换来了他。
    青离冷脸嗤笑道:“哦,一半,哼,你还想骗夫人骗到什么时候?难道你一定要被关去大牢,受到重刑才会说实话吗?”
    “不,不,不……真的只有一半,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把另外一半弄到手里的,我可从来没有讲过另一半,我又不傻,夫人所说的那些事情我全都想得到,这么多年,我在村里管着作坊,整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咱们的主意,可是……”
    莲藕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他所说的话,只得提了茶壶默默地为苏芷倒茶。
    有夫人在她还是少说为妙!
    “你的亲弟弟是不是叫曹四?”
    “没错,我叫曹三,他叫曹四!”
    他们族上还有还有两个堂哥,曹大和曹二,不过他们全部都在灾荒之年饿死了!所以当他听说曹四的消息时才会那么激动,一时失了理智!
    “那就是了!他本身就是拜月教的人!”苏芷翻涌起含有的突然间便淡定下来!
    有了曹三这个突破口,她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算不清楚的,如今这一下子就完全清楚了。
    “先下去吧!”她挥手,打断了还想要再说再求饶的曹三。
    “夫人……夫人,我错了,我错了,夫人对不起!”
    苏芷觉得她的头都被吵得要炸了,挥挥手,拉着曹三的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将他弄了出去。
    苏芷扶着头对着门外,此时夕阳已近,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她这一日似乎什么都没做,又好似把一切都做完了。
    ‘随园’连掌柜都走了,那么一切管理都要重新安置了,计划她也已经写完了,而梓州县久拖未做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结论。
    按理来说她应该休息了,她累得闭上眼睛,便听到耳边响起一道温柔地呼唤:“娘子,娘子!”
    “相公?”
    她皱眉,嫌弃这个声音扰到她睡觉了。
    “娘子!”赵晋却不依不饶地叫醒了她。
    看到苏芷迷茫的眼神,他语带薄责:“你怎么在这里就睡下了,要歇着,得回房,如今早春时节,乍暖还寒的,你身子骨弱,哪里受得住这风!”
    “嗯,你抱我回去!”苏芷伸了双手,声音迷蒙。
    赵晋弯腰打横抱住她,将她送回房间,抚着她白皙光洁的脸庞,他满腔都是心疼。
    “娘子,很累吧!”
    这一日他倒是只在府衙之中料理众衙役和狱卒中毒之事。
    而她却是最忙碌的,听陪同着她一道儿的赵灵说,她除了帮他处理解毒丸的事,还又去了铺子里,又乍然听得曹三的背叛,纵然身体不累,心恐怕也是累得不行了。
    只是这睡梦中,也是不安稳,两条柳叶眉微微皱着,梦里都是不开心。
    他缓缓探手,想要抚平她紧皱的眉宇。
    “娘子!万事都不要操劳了,交给为夫!”
    他是她的夫,她的男人,她的臂膀,理应将一切都扛在肩头!
    瞧着她睡得那么熟,赵晋吩咐青离守着她便出门了。
    他先前听了赵灵的转述,怕其中有未尽之处,便又找来曹三问了一遍,所说与赵灵的叙述相差不大。
    “忘恩负义之辈!”赵晋未与曹三多说,只是面露鄙夷地说了六个字,就挥手将他拉下去了。
    “大人……”曹三的心都是寒的,如同冬日里塘里的水,探手入内,寒冰刺骨。
    “带曹四!”要想还原事件事情,问过了曹三,怎么能不审问曹四了?
    曹四先前一直是被关在府衙的大牢里的,因着他在供词中透露出来的与曹三的关系,所以一直以来待遇还不错,被带到赵晋面前来的时候,他面庞泛着红色,看来这牢饭吃的倒是极其惬意。
    赵晋却沉了脸,狠盯了一眼程中杰。
    他立刻会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曹四却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还仍然想要仗着跟曹三的那点子关系卖个好。
    “我大哥可知道我在这儿呢?能不能请他过来看看我,带上我们的老娘,我好久没有见过她老人家了!”
    赵晋没接话,只是看着他:“你大哥口称,你被抓,所以他在逼不得已之下出卖了作坊的秘密配方,以此来换你一条生路,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可近期本官派人查过你,在半年之前,你一直都是自由身,并没有如曹三所说直到前一个月,因为欲行不轨,被本官的人拿下,说,你是不是与那拜月教本就是一伙人,你们合谋起来欺骗曹三,以图谋夺酱料的秘密配方?”
    赵晋的话句句扎心,字字凌厉。
    曹四原本想要敷衍了事,一推四五六,可是听着这强硬的声音他却无法敷衍得起来,身子颤抖着,心虚地低着头。
    这赵晋是什么人,他所说的这些竟如此真实,一切仿佛好像他就在现场亲眼所见一般。
    可是他能肯定地是当初的赵晋明明是在南诏,他不可能知道在梓州县发生的一切。
    但是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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