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赵晋严肃的神情,掷地有声地话语,无不说明他是认真的,无人能够质疑他的话。
    “大人……属下听大人的!”云柏本来还要再转达京城来的消息,但是想想,来到梓州县一年的功夫,此地百姓生活的改善与变化他全都看在眼里,
    正如赵晋所想,他打心眼里相信他的能力。
    想他在未跟赵晋之前,久在皇宫,虽见识不多,却也看惯人世沧桑,人世仿佛浮世绘,分有能力的和没能力的,但赵晋这样的却实在少见。
    不仅有能力,关键他有一颗拳拳地爱民之心。
    心里这么想着,云柏便将那些从京城来的打击人的消息就由得他自己消化吧。
    好歹大人在前面奋勇拼搏,他也算为他做过一件事了!
    “这么些日子你也累了,回去好生歇着,暂时不要出门!”
    赵晋见他顺从,语气倒还如之前一般,无悲无喜,只是单纯地上司对属下的关怀。
    “是,大人!”云柏起身,却因为之前受过伤,肩膀处的伤口突然开裂,冷不丁一阵痛意袭来,让他浑身一痛,他虽死死咬牙忍住了,但因为忍痛而扭曲的脸色却有些怪怪的。
    苏芷唤住他:“云侍卫受伤了?”
    云柏这人别的没什么就是忠诚,不管是他京城的主子,还是此时的赵晋,他算是将一碗水端平了。
    苏芷倒是愿意给他一些好药。
    “谢夫人关心,倒没什么大碍!属下还忍得住!”
    既过得刀口舔血的日子,这点皮外伤又算得了什么?
    苏芷轻笑,温和地道:“你将这药拿去搽,早晚搽在伤患处,好得快!”
    云柏还要再推辞,苏芷连忙道:“你不为了自己考虑,也得为了咱们县衙考虑。现在接近年关,大人手里还堆积了很多案子,再怎么样你也得快些好起来,好替大人分忧!”
    话说到这里,云柏哪还敢推辞,连忙接过,谢了出去。
    赵晋抬头看着苏芷:“还是娘子贴心!”
    苏芷轻笑:“收人不如收心!”
    赵晋点头,诚如苏芷所说,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金牌,只见上面正面所书:大明,反面则是“如朕亲临”四个大字。
    正是因为这块牌子才能让云柏这等宫廷侍卫为他所用,但以前总有一种人在这里,可心却他处的感觉,此时却好多了。
    收住了他们的心,人自然就为他所用了!
    而这块金牌此时大概对于云柏来说功用不多了,不过,却能让赵晋将大他好几级的正四品大官于镇山给办了,也正是它,吓退了来为于镇山问罪于他的刘义亮。
    更是因为它……
    别看它只是小小的一片金牌,皇权至上的时代,它的作用大如天!
    苏芷被那金牌反射的光芒刺住眼睛,知道他应是惦记起了京城的局势,听说不大好,可现在他们却也顾不上,只能将目前的事情办妥当,就算对得起皇上赐予的牌子了。
    她微微侧头避开那刺目的金光道,双手扶上他的肩头柔声安抚:“相公是上官,严肃是理所当然的,我为女子,自然柔弱!”
    有些事情赵晋做不来的,自然有她这个做娘子的来做!
    酱料在剑阁府之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苏芷的随园这回算是赶在年底小赚了一笔,一共得银一千两,除了发放给大作坊里的工人们的工钱和各种福利年礼以外,倒还剩下整整八百两。
    她嘱咐莲藕将其添记在盈利的账本上,这些出自大作坊的盈利到时候都是要拿出来给梓州县城的那些夫人们分红利的。
    说好了是入股,自然得有银两可赚!
    只是此时可算是流年不利,坏事成双。
    这边剑阁府的刚解决,那边益州的却又有了新问题。
    被赵晋派出去的白泽回来说,之前守城的小兵之所以敢大着胆子拦住随园酱料的马车,并不是不知道那些是隔壁县太爷夫人的东西,而正是因为知道,才故意那样做的。
    而也不是他个人的原因,而在他的身后有那幕后指使者,正是坐镇益州的知府大人薄之云。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赵晋的心里全是平静,只悠悠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突然飘下来的雨丝,今日又是一场雨。
    在干燥的冬日里,享受着难得的雨丝,他的心里百感交集。
    想到的却不是雨水带来的寒冷,而是大棚之中所需要的水分终于不用再用人力去挑了。
    “大人,此事你看应该怎么办?”白泽站在赵晋身后,他久久都不说话,只倚窗看雨,他这话都回完了,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嗯,本官知道了!”赵晋心里有诸多想法却不愿意当着白泽的面说出来便敷衍了一句。
    可白泽却似乎有话说,赵晋透过光影看到他欲说还休地模样,便引导道:
    “白师爷以为那那薄之云为何与本官过不去?”
    薄之云此人,赵晋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刚刚才调过来没多久的,想他应该跟于镇山也扯不到什么关系吧。
    再说了薄之云似乎也是出自京城的官员,据说一向他的官评还不错,按道理应该不会做出这等故意挑衅的事情来。
    “此事属下也调查过,薄大人在对大人处置于大人之事上应是有些误会!”
    他赵晋区区一个小小的七品县官,越级调查上官就不说了,竟然还敢越俎代庖私下将上官以极刑处置了,并且上面竟然迟迟没有下发对赵晋的惩治决定。
    如此难免让与于镇山处在同一位置上的薄之云产生一种狐死兔悲之状。
    他甚至将前任益州府的知府主动申请调走之事也怨到了赵晋头上。
    说就是因为他,所以他才会被从京城调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赵晋想到苏芷说过的一句话,此时想起来,倒真是贴切了。
    想益州与那剑阁府隔着几百里路了,居然也让他对号入坐上了。
    “他要真没点子问题,怕什么!”赵晋冷冷笑了一声,随即道了一声他已经知道了,便让白泽退下了。
    白泽躬身行礼而出,来到院子里,冒着头顶上的毛毛细雨隔着镂空的窗棱远远地看了一眼赵晋靠窗而站地身影,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残忍而冷酷的笑意溢出。
    却不想这世间往往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这边露着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时,就在他的身后,苏芷已经撑着油纸伞站了好一会儿了。
    苏芷倒不是刻意来探查他的,毕竟对付白泽这等隐藏得太深而行事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人,自然有专人来负责,她无需为此冒任何风险。
    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她随便出来看个雨竟然都能教她碰上,而且还真会选时候,恰好青园、青离都不在她身边。
    她在此等青园,便驻足多看了一眼,没料到居然让她捕捉到白泽对着赵晋满怀恶意的眼神。
    这样的人呆在赵晋的身边,就像一条含着剧毒的银环蛇,半点松懈,都会被它跃起咬上一口。
    她想悄悄地挪着身子离开,却不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小丫环的问候声。
    “夫人安好!”
    苏芷的身子僵在雨里,握着赵晋亲自绘上的水墨丹青油纸伞半晌不曾挪动脚步。
    “夫人!”白泽转头,一眼看到了苏芷。
    她打着伞站在一丛腊梅树下,黄色的梅花映着她手上的雪梅图,再加她白皙纤细的手指,黄白相间,别有一番意韵。
    雨落在伞上,而她在伞下。
    苏芷本不敢抬头,毕竟撞破他那样的情绪,而她怀着身孕。可白泽的目光像带着穿透性的x光一般,直直射向她,
    她人家一直在看她,她若是一直这样低着头,怕是不太好看,她便微微抬头,露出洁白细嫩的脖颈。
    白泽的眸光终于捕捉到了面前生得娇颜似雪,俏丽如珠般的苏芷的面容。
    那精致雪亮的容颜看得他莫名心动,他似乎听到了他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这一位主可比她的丫环明月强多了!
    苏芷被他不礼貌的注视弄得不悦地皱眉,这回轮到白泽不好意思。
    他退后一步,长躬一礼:“夫人可是去寻大人的,他就在那里!”他指指书房的方向,转身朝别的小径走去。
    苏芷也赶紧转身,忙不迭地离开!
    却不料在她走到廊下收回油纸伞时,那本已经走远的白泽却突然回过了头。
    脚下轻踏雨水,嘴里轻声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边唱着一边冷不丁地又回到了苏芷所在的廊下。
    苏芷扶腰,正欲推门而入,却见白泽已在廊外,那双细长的桃花眼正幽幽地盯着她。
    在她疑惑地挑眉前,他率先道:“夫人见谅,在下出门时,未曾预料雨势竟大了,不曾带伞,可否借夫人手中油纸伞一用?”
    这是赵晋闲时亲手所绘,苏芷当然舍不得不由犹豫起来,甚至建议道:“屋子里还有别的雨伞,我让青园给你取!”
    “夫人,不如将就你手里那把如何?夫人放心,我必定爱惜之,不会弄坏大人的画!”
    白泽一改往日温厚的性子,竟然咄咄逼人,大有苏芷不借他便不走的意思。
    廊下的小雨依旧在哗啦啦地下着,苏芷抚着隆起的小腹,戒备地看着白泽,眼珠转动间,生怕他一时想不开为了一把雨伞伤害到她的孩子,当下将伞扔给了他,让他自去不提。
    白泽自如地接过,准确地抚着苏芷刚刚握住的伞柄,用指尖细细一抹,放在鼻间轻闻,一股好闻的香味散开来,一如那腊梅间的仙子般。
    他薄唇轻扬,突然间明了赵晋对那女子有如纵容般的宠爱!
    她倒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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