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一惊,连忙上前抱住那人悬空的双脚,朝着外面大喊:“赵晋,快来,快来人!”
    紧跟其后的赵晋与她合力将上吊的人放了下来。
    苏芷这才看清楚,她竟是被李思容带到京城而许久未曾露过面的珍儿,那个忠心救主却被恶人一再侮辱的姑娘。
    “赵娘子……咳咳,你为什么要救奴婢,奴婢是个没用的,你就让奴婢死吧,免得糟蹋了主子的名声!”
    苏芷一愣,将她放到床榻上,又倒了水给她喝,看她缓过来了才问起原由。
    原来,她本来在京城,一直跟着李思容倒也没有什么,可是有一次陪着自家主子出了一趟门,遇见黄霞之后,回去就听得府里的人都在传她曾经被贼人玷污过的事。
    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名声是女儿家的命,她原本坏了身子,就没想过要再嫁人,只想安心伺候着主子,可自家夫人听说了这事后,就容不下她了,将她直接遣送回锦官城,让她自己回老家宅子里去,不准她再跟着李思容。
    要是这样还好,她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可在路上,送她的老嬷嬷却生了坏心眼,要在中途将她卖了,然后回去复命说她自己逃了、死了,平白得一笔银子,还不用费力回老宅。
    所以她就逃了出来,找到自家小姐这里,想跟她说一声,但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那个老嬷嬷,她一害怕就生了死志。
    就算是死,也不能便宜了她!
    “这是怎么想的?别人做坏事,你却要死!”苏芷满心郁闷,这些都是什么人,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她当即寻了人将这事去知府那里报了案,很快楼下就传来了老嬷嬷被抓走的消息,而李思容此时也赶了回来。
    她看到珍儿满脸的憔悴,一下子哭出了声。
    当初要不是珍儿救她,她早就……
    想想悲从中来,以为将她带到京城,她就能淡忘了那事儿,到时候再找个可靠的铺子掌柜将她嫁了,有自己看护着,她总能过安生日子,没想到……
    “都是我的错!”她太过想当然了。
    苏芷站了出来:“如今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如就别走了,要是李府呆不下去了,就让莲藕带着你!”
    莲藕是与她们当时一块儿被抓的,大家的情况大家都明白,同样的遭遇总能多几分香火情!
    李思容想了想,她虽要什么有什么,可在有长辈的情况下竟做不得这个主,想想也是悲哀,便由着苏芷的意思。
    如此苏芷才说了她要回趟家的事儿,李思容自是满口答应,让她安心去!
    苏芷和赵晋两人一路轻车简行,上午出发,下午便到了,他们回家通知了赵母一声,便直接去了铺子里。
    还没进去,苏芷在门口就看到了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年男人,他缩肩塌头的跟做贼似的站在巷子口,很快一个打扮得干净整洁的年轻女子便过来了,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他:“这是我这个月例银的一半,有一半得上交给我婆婆,你先拿着!”
    那中年男人赶紧掏出来看了看,发现有一两银子,眼角撑开笑了笑,却还不肯走,想要拉拉小手,却被那女子拒绝了,她退后一步:“我是个不祥之人,你待我的好我明白,莫得啥子可以感谢你的,只有拿些银钱给你!”
    “大丫,我知道他们都说你是石女,可我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那些事儿!”
    “真……真的吗?”苏大丫声音都在颤抖。
    她太缺爱了,一旦别人说句好听的,她便连心都要飞了。
    “当然,我已经在攒聘礼,攒够了,咱们就成亲!”
    苏大丫一听,那手便挣不动了,身子也软了由着他搂了过去,好一阵心肝宝贝的叫,将她弄得热乎了,他又道:“我真是爱娇你了,我多想咱们早点成亲将你娶回去!”
    说着舔着嘴唇顿了顿:“你说这铺子生意这么好,你那妹子怎么只给你一个月二两银子,那账上银钱那么多,不如你先支使来用,咱们把亲成了,回头再还上,成吗?”
    苏大丫原本热乎的心一下子凉了一半,连忙推开他,四周看了看:“作死呀,这是小梳子的铺子,她信任我让我看着,这事儿万万不能做!”
    她说着,似是生气了推开那中年男人便跌跌撞撞地回去了。
    看她离开,苏芷才下了马车走过去,正好与那要谋划她铺子银钱的中年男人打了个照面,长得很普通,眼睛有些委琐,此时看到她,那细眯的眼睛都亮了,眨都不眨地盯着她。
    赵晋早就忍耐不住了,经过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个子高瘦,一脸正气,那委琐之人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捡了小巷子跑了。
    “唉!大姐真可怜!”苏芷看着失魂落魄回到铺子里的苏大丫。
    她能给她优渥的生活,可是幸福却给不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回头让二嫂多看顾些,有她在,总不会让她吃亏!”
    至于那些给出去的银钱,就当喂了狗买教训!
    为着维护苏大丫的脸面,夫妻俩都没有说起刚刚的事情,将锦官城的铺子情况说了一番,问了几句这里的经营情况,又给守店的苏大丫和玉兰各自涨了一两银子的工钱。
    苏芷这才偷偷拉了玉兰出去叮嘱了一番,两个人去了一趟济世堂,鲁老大夫知道他们回来了,很是高兴地拉着他们说话,赵晋提了一嘴,想带着他一起去锦官城,却被他一口回绝了。
    “这里老头子还没有住腻了!”苏芷无奈,只得转回去让苏大丫和玉兰平日里多看护着他们这一老一少!如此一番奔波之后才去歇了。
    翌日,早早打包好了东西带着一家人离开,房子苏芷干脆不退,问过东家的意思,继续赁了一年让苏大丫和玉兰住!
    一家人回到新装修好的宅子,赵灵姐弟两个看着大大的院子,装做的家具满脸惊讶。
    “哇,好大的宅子,娘,咱们以后要住在这里了!”赵灵兴奋地大叫。
    “哦,哦,我也有大宅子住了!”赵煦张开手围着宅子跑了一圈,汗水从鼻尖流了出来。
    看到俩萝卜头这般兴奋,苏芷也忍不住笑了。
    而一旁的赵母虽然看不见,却感受到了自家孩子的兴奋,不由喜极而泣。
    苏芷看着她的眼泪,眼眶莫名一热,同时也惊了一跳。
    “娘的眼睛以前是怎么瞎的?”
    她一直以为她是天生的。
    赵晋脸上带着痛苦:“小时候家里穷,父亲总想着要上京赶考,母亲为给他筹集束修和路费,没日没夜地做绣活,生生把眼睛熬坏了!”
    苏芷心里对那从未见过面的公公顿时就没了好感!将人让到堂屋,拉着她手道:“娘,我替你诊诊脉!”
    那脉一搭上,苏芷的手心便紧了紧,声音有些干涩地道:“娘,你这眼睛得了眼疾,兴许还能治!”
    “啊……”赵母激动得差点摔下圈椅。
    “真的吗,娘子?”赵晋兴奋得难以自抑。
    苏芷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定向思维,以为赵母的眼睛是自然瞎了,在这个时代无法换眼角膜或者其他眼科手术,应该是无法治了,可现在才发现却只是经脉堵塞住了,配以药方和针灸之术应当是能救的!
    “嗯,具体的我还不太清楚,不过如果要针灸的话,可能要连续针上一个月,虽不能全然复明,应当也有效!”
    说着便让赵晋带着他们入住,自己则立刻去了药铺抓药。
    她是个急性子,当天夜里就把药熬上了:“先试试明目的药,有效了,我再用针灸之术刺穴引导!”
    喝过药,赵母握住她的手不停的说着感激的话,说他们家有了她,就是走了一辈子的好运!
    “娘,你别说这些,遇到赵晋,又何尝不是我的好运,上天是公平的!”在某些地方关了门,却会又打开一扇窗!
    可此时的苏芷却不知道,其实在找到窗的她,她的门也未必关上过。
    京城某处秘密府邸。
    一人隐在幽暗的烛光阴影中,看着面前的侍卫冷声道:“找到那人了吗?”
    “是的,王爷,那献方子的是个女子,就在锦官城中!”
    “好,启程锦官城!”
    苏芷是个懂得生活的人,看到前庭的零乱,便与赵晋亲手撒上了紫茉莉的种子,还从花鸟市场移栽了好些现成的花儿过来。
    赵晋种下了一株桂树,此时正开着小花,预示着八月十五的到来。
    期间李思容来找苏芷,形容有些古怪。
    “珍儿的身子不大好,她……”
    苏芷有感于珍儿的义气,再说她接下来会是她这铺里的人了,救治她自然义无反顾。
    等到替珍儿把了脉之后,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微的古怪:“这病多久呢?”
    李思容沉默:“想是上次在千佛山中那一次,怕是拖得有些久了,只是初期没有这么严重!”
    “没关系,虽然有些难治,但也能治!”苏芷转身去写药方:蛇床子、小蓟、狼牙、瞿麦、荆芥,外加墙头腐草、牙皂煎洗。
    又开了一副五加皮、槐白皮、槐耳的煎服。
    开好药,苏芷进去看了一眼珍儿,她脸羞得通红,想她当初寻死与那黑心的嬷嬷有关,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身上的病吧!
    讳疾忌医,不懂的总以为很严重,其实也还好,她安慰了一句:“这阴蚀也不是什么大病,能治好的!”
    说起来就是普通的妇科病,只是古代女子太过忌讳,大夫又多是男子,便不敢明着跟大夫说,反而拖严重了!
    听得苏芷的话,珍儿苍白的脸露出一丝红晕,眸中满溢希望。
    “你得好起来,我铺子还指着你替我看着了!”珍儿能够成为李思容的贴身大丫环能力自然不弱的,有她帮忙,铺子定然会更好!
    珍儿听着立刻爬起来,倒头就要跪下,苏芷连忙扶了她,细声安慰几句,嘱咐她好生喝药!
    八月,桂花飘香,满城氤氲,乡试已然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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