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娅看看他的神色,就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彭因坦站来,问:“等晓芃?”
    “对。”碧娅回答,“我送她来的,当然还是我送她回去。”
    彭因坦说:“麻烦你了。你应该也很多事等着办。”
    他这才意识到这一早上,碧娅在与他们会合之前,就已经因为晓芃的“失踪”几经周折了。他应该说句谢谢的洽。
    “没关系。那些事都可以另外安排时间。你知道,现在是圣诞节假期,国外都在放假,我们相对来说会比较轻松。”碧娅说。
    “还是得谢谢你。今天没有你,可能会更麻烦。”彭因坦说钤。
    碧娅笑了笑。
    彭因坦看她,“怎么了?”
    “我现在都有点不太认得你了。”碧娅说。
    “是吗?”彭因坦看看表。
    “你以前不太会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很多事都当理所当然。”碧娅说着微笑,“很讨厌。”
    彭因坦沉默了一会儿,才微笑,说:“我不能总是一副讨人嫌的德行啊。”
    “那的确是不能。”碧娅说着又笑笑。彭因坦看着她,她就说:“你以前也不讨人嫌。一直不。反而是太招人喜欢。”
    彭因坦有点无言以对。
    碧娅见他这样,就说:“你赶时间就先走吧。我留来等晓芃。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彭因坦看了她,说:“还是我直接带她回去更方便。”
    “她这个样子家里人见了会担心的。”碧娅说。
    “她有能力控制好情绪。”彭因坦说。
    碧娅站在他身边,一起看着大厅里人来人往。
    “和你一样?”碧娅轻声问。
    彭因坦没回答,而是又看了看时间。
    时间过的很慢。从他来才不过两三分钟……晓芃说自己很快会来。说是那么说,等她见了巩义方,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晓芃有分寸的。”碧娅看出来因坦的心思,说。“我也会劝劝她。”
    彭因坦点点头。
    碧娅的聪明剔透,有时候也给人压力。
    “其实再坚强,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有些事情,就算是想通了,也不会说过去就过去的。何况她还想不通呢?”碧娅说着,看看彭因坦。
    彭因坦又点点头。
    “得给她点时间想通。哪怕她的决定还是要争取……好了,你先回去吧。”碧娅催促他,“咦,你有电话。”
    彭因坦的手机闪,他看看是隐藏号码,示意碧娅,往旁边走了两步,到了个相对静僻处接起来。是父亲的秘书打来的。
    他早上就拨打过父亲的电话,但是没有能够接进去。父亲身边的工作人员就言简意赅地告诉他,首长在忙,没空处理私事,不过一旦抽出时间就会打给他,或者有什么要转达的,可以转告他们……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追着父亲要跟他通电话。平时只知道他忙,很难找到他而已。
    这深有体会了……不过他有点不信父亲就连几分钟时间都抽不出来,连一个电话都不能和他讲。
    “喂,我是彭因坦。”他说。
    不出所料,这个电话是通知他这几天父亲有会要开,没有时间见他。让他有事情过几天再面谈。
    尽管是转达父亲的话,彭因坦仍然听得出来话中所蕴含的压力……
    彭因坦没有多说话,挂了电话在原地站了片刻,刚想要走开,又有电话进来,这回却是事务所的电话。
    他接听,康一山笑嘻嘻地先问他这两天怎么样、昨儿晚上订婚宴是不是很成功?
    “有什么事?”彭因坦问。
    康一山笑着说:“你这语气,没事就不能打给你了?关心你的行踪不行啊?”
    彭因坦舒了口气。他此时没心情跟康一山说笑。康一山再熟悉他的脾气不过,马上察觉他情绪不对,问道:“是你有什么事吧?怎么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要没事我就挂电话了。”彭因坦说。
    “哎哎哎……等等。有事有事。好几件事呢。”康一山忙忙地阻止他挂电话,“第一个咱们事务所尾牙,顺便年底停工的散伙饭加欢送日本师傅回国,三宴合一,厉行节俭;第二个咱们之前接的那个在山西的修复工程,方案不是定了吗?工期有变动,那边希望能够提早动工……这个要征求你的意见。那边请我们认真考虑这个提议。我想着你还是回事务所来,开个会吧。”
    彭因坦捏了眉心,说:“好。我晚点儿去机场送了机,再回事务所开会……还有什么事?”
    “有是有,不过不着急。小葵刚才说,还没跟索锁确认……这个,等咱们见面再说。得,你先忙。再见。”康一山说完挂了电话。
    “索锁”两个字不期然从听筒里飘出来,彭因坦几乎还没听清楚到底是不是,听筒里已经没了声音。
    他转身回来,一抬眼已经看见了晓芃——她正和碧娅站在一起,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看到他,安静了。
    “走吧,上我车。让pia回去休息。”彭因坦说着过来,经过晓芃身边时说。
    他脸色阴沉,语气不佳,晓芃看了看碧娅,先跟上了他的脚步。
    碧娅紧随其后,低着头也一言不发。
    到停车场上车之前,他们都没有只言片语的交谈。碧娅很理解此时的情形,不以为意。彭因坦让她的车先开走,自己随后跟上。两辆车子在行驶过一段路程之后分道扬镳,彭因坦才跟晓芃说:“打电话给大姨问问。要是他们已经出发了,咱们直接去机场。”
    晓芃答应。过了一会儿,她挂了电话跟彭因坦说:“他们马上到机场了。大姨说不用我们送机……姥爷也这么说。姥爷还问了我们是不是跟义方和索锁在一起。”
    彭因坦沉默片刻,车子悄然加速,说:“你可以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晓芃果然闭上了眼睛,到达机场之前,她都没有睁开眼。
    彭因坦在快到机场时叫醒晓芃,说:“补一妆,你的气色太差。”
    晓芃却没听他的,只是将头发衣服整理了,说:“迟早要知道的。不如打今儿起就别装作没事儿人一样了。”
    彭因坦停了车,说:“缓着点儿说。落差太大,我怕姥姥心脏受不了。”
    晓芃愣了,还是在车上补了妆,到了跟彭因坦说:“难怪都拿你当心肝宝贝儿……你也太懂事了。比起来,我是个特别不懂事的了。”
    彭因坦看晓芃说着话,眼圈儿都红了,突然间心疼起来。他从昨晚到现在,只看到晓芃愤怒和难过,还没见到她掉眼泪……碧娅说的也对,晓芃再坚强也是个女孩子。
    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晓芃合适,于是伸手摸摸晓芃的后脑勺……
    他们随后到了专属候机厅。外祖父母看到他们笑逐颜开。
    彭因坦笑着问:“不是说还要住几天的吗?这么快就回去,是不是想念京城的雾霾了?”
    钟老爷子哈哈一笑,老太太却说:“本来是想多住几天的。早上你一出门,你们姥爷接了电话,他们老战友年底聚会。这次有多年不上京来的几位,他一定要见一见的。嚷嚷着说,这把年纪,指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凑齐了。”
    “那可不是吗,都这把老骨头了……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义方呢?”钟老爷子问道。他看看晓芃。晓芃从容地说义方公司有事情不能来。
    “咦,不是说不要麻烦孩子们,怎么又想着人家来送机?”钟老太太皱眉道。
    钟老爷子不理会,又看因坦,说:“元旦回北京吧?问问索锁方便不方便,方便的话,一起来家里做客。我之前不是跟她说了邀请她来做客的吗?不要说话不算话。”
    彭因坦有那么一会儿,就觉得在场的家人都在看他。他是在他们的注视微笑着说:“好啊,姥爷。她要是不用值班、又能好好安排姥姥,我就跟她一起回来,行吧?”
    钟老爷子像是很满意,钟老太太却说:“你这个老头子,真不怕给孩子们添麻烦。”
    彭因坦只是微笑。幸而这时候通知登机,他和晓芃一起将外祖父一行送上机。
    “坦坦,晓芃,回去吧。不用等起。”钟裕彤让他们俩先走。
    彭因坦先走了出去,发现晓芃没跟着马上来,一回头就见晓芃在机舱门口,他母亲正拥抱她呢……他低了低头。
    晓芃跟他一起出来,回到候机厅,看着机缓缓往跑道转去。
    晓芃一对眼睛终于红肿。
    她轻声问:“你还要带索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