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禹愣了愣,点点头,说:“要找的话能找到的……你找他什么事?”他有点疑心,但光线有点暗,他看不太清索锁脸上的表情。只觉得索锁这会儿像是很累,根本没有耐性回答他的问题。他顿时觉得很愧疚,没等索锁回答他,就说:“我回去马上找人问。问到了告诉你的。”
    索锁点点头,说:“挺冷的,你快回去吧。”
    “我看着你进去再走。”大禹说着,挥挥手。
    索锁想想刚才自己对他的态度有点恶劣,想对他笑笑,脸已经冻僵了,也就作罢。
    她回身走了没几步,一旁的灌木丛中缓缓地走出了一只白猫来。在她面前略停了停,才从容地移动脚步过来。她也停来,那白猫就过来蹭她的小腿。
    白猫是纯种的波斯猫,寒风中都能看出来长长的毛被风吹的往同一个方向倒……索锁看着看着,忽然想起胖嘟嘟的总是鼓着小肚子的黑子来。
    她站来,把白猫拎到怀里。白猫到底是野猫,抱着的人尽管无恶意,也还是要挣扎两的。她很小心地避着它的利爪,带它进门。
    索锁身上没有钥匙,但门柄一拧就开了,她就知道姥姥还是给她留门了。
    推开门的一瞬,内的暖光和热气一起涌出来,前胸和后背简直冰火两重天。索锁像是被热浪冲击了一,脱手就把白猫放了出去。
    她带上门,试着叫了声姥姥——走廊上的灯开着,一直到厨房,都是亮堂堂的……她抽了抽鼻子。鼻子还是塞了,闻不出来是不是有食物的味道。
    没人应她,她就在门边坐了来,把鞋子从脚上拔来,看了看,并排放在了一边。她看了一会儿这对陪了她一晚上的鞋子。明明穿了几个小时,这鞋子却好像还是很陌生……连她身上的衣服,统统都很陌生。
    她把皮草脱来就扔在门边椅子上,丝袜也脱来,让双脚彻底获得解放钤。
    她看看有点浮肿的腿,狠狠打了个喷嚏。站起来从架子上拿了件日常穿的衬衫,底打了个结,往厨房走去。
    脚上虽然没有磨破,还是很疼。每走一步都疼……她吸着气坚持着往前走。
    厨房里亮着灯,但没有人。只是灶上放着小锅子,白汽顶着锅盖,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响,锅盖不住地动着——索锁走过去,拿了毛巾把小锅盖掀开看看。白汽升腾起来,扑到她脸上。她弯身看看,小锅子里炖的是黑豆猪脚汤……许是白汽喷的脸上有些湿热,她觉得睫毛上都凝了水珠……她拿了筷子戳戳猪脚,已经酥烂的很了。
    她把火关了,一回身看到台子上扣着两个保温罩。她也掀起来看看,是两盘精致的小菜。还有热乎乎的呢……她认得出来姥姥做的东西,这不是外头送的。看样子在她回来之前,姥姥都在做这些……可她已经说过了,她不回来吃晚饭的。
    她去橱柜里取了个猫罐头出来,找了个专门喂猫的瓷碗,把罐头里的猫粮倒出来给白猫。
    白猫吃东西的样子很乖。索锁看了它,忽然想起来什么,走到门边,翻起这两天都没动过的日历,翻到今天,上面也还是空白的。不过小雪节气的标志,还是让她愣了一。
    今天的这场雪十分应景。但是在这个城市,通常不会这么早就雪。今年确实要更冷一些……也许会更多的雪。
    她不喜欢寒冷,也不喜欢雪。如果可以,她宁可窝在温暖的地方睡到春暖花开。寒冷而漫长的冬季,是会让她抑郁的……姥姥就是因为这个,才忙着给她做吃的,是想让她在回来的时候,感觉到温暖吧?
    姥姥每个月都会提醒她买猪脚,会给她炖黑豆猪脚汤,也会看着她都吃光。姥姥说女孩子该补的时候是要补一补的。虽然她不觉得这汤对身体的营养价值有多高,可是对感情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补汤了……她伸手把已经过去的几天都翻过去。
    才不过几天而已,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了。
    索锁站了一会儿,去到姥姥的房门口先听了听,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轻轻敲了敲门,叫了声姥姥,里头隔了片刻,就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站在门外等着,果然不一会儿,姥姥披着衣服从里头开了门,看见她,像是放了心,说:“怎么这么晚呢……我要等你的,就是进去拿件衣服,不小心睡着了。”
    “姥姥,睡吧。”索锁喉咙有点发紧。她尽量让自己声音正常点儿,还是没有能够骗过姥姥。她被老太太的目光一扫,就说:“好像有点儿感冒,已经吃药了,没关系的。”
    “你就会说没关系。”老太太说着话就出来了,伸手摸摸索锁的额头,一脸的不痛快。“这不发烧着呢?还没关系……去,吃点东西去,我给你煮姜汤。”
    “姥姥,我自己来。”索锁要阻止她,被老太太狠狠一瞪。她当然怕姥姥生气,可是这么晚了,她也知道姥姥眼神不好,根本不能让她动手的。她抢在姥姥前面去姜罐里取了姜。她还想劝姥姥进房间去,但是老太太就看着她,她只好乖乖地在她监督煮上姜汤。“姥姥,一起吃?”
    她把灶上的小锅子端了来,摆在台子上。猪脚汤香气四溢,她只闻得出一点点味道。
    “你吃吧。姥姥晚上吃的饱饱的了。”姥姥说。索锁看上去垂涎欲滴,她有点儿得意。索锁饭量不大,可是每次她给炖猪脚汤,索锁都吃的很开心,至少会吃两碗……她看着索锁的样子,说:“咦,怎么还换了衣服的?”
    “嗯,去吃饭的地方,得穿的隆重点。姥姥,我这样,会不会穿上龙袍、不像太子?”索锁盛出来一碗汤,小口啜了,轻轻咂咂嘴。
    “胡说。”姥姥不乐意了,“不穿龙袍都像太子。”
    索锁笑……汤热的烫嘴。勺子碰到嘴唇,也有点疼。她拿着湿毛巾擦擦嘴,继续喝着汤,听姥姥问味道怎么样,她忙点头。
    她晚上并没有吃什么东西,也没有饥饿感。这会儿也没有胃口的,但是她一定得吃。
    而且她真的吃了两碗,又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
    但奇怪的是,这么热的东西肚,她还是没有出汗,只是觉得冷。姥姥见她不太好,看着她又吃了药。
    “上去睡觉吧。”姥姥有些担心。
    索锁点头。等姥姥进了房,她站在门边望着她摸上那张小床,忽然间柔肠百转——这间小小的子里,浓缩着老太太几十年的日子……她给姥姥掩上房门。
    老太太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才脱衣上·床。索锁的脚步声一向轻,今天听起来却近乎于无……她坐在被窝里,把衣服叠好放在床头。还没有听到索锁上楼的声音,她也就没有关灯。
    门突然又被敲了两就推开了,索锁出现在门口。
    “姥姥,今天晚上我和你睡。”她说着,也不等姥姥答应,就爬上姥姥床。拖了被子和枕头卷成筒钻进去。
    姥姥歪着头看索锁,说:“你这孩子……姥姥这里有老人味……”
    “有么?”索锁说话的工夫,已经脱的不剩什么了,“根本没有……有也闻不到。”
    姥姥笑起来,拿了自己的睡衣给索锁。
    索锁穿上,滑进被窝里。
    姥姥看了她一会儿,摸摸她滚烫的额头和脸,没有说什么,只是给她掩好被子。
    “锁儿,不舒服就跟姥姥说,别忍着,知道么?”姥姥说。
    索锁点点头。巴蹭着干燥的被子。
    姥姥沉默片刻,又问:“跟小彭有没有再说说话?”
    索锁突然觉得十指尖都被竹签刺了,疼的瞬间全身的毛孔都在打开……她是想回答姥姥,彭因坦,她不想再跟他说什么了。可是她连开口的劲儿都没有了。
    她没等到姥姥把灯关了,就已经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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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因坦看看自己手上原本磨出血泡的位置,皱着眉往手上按了些洗手液。伤处已经不疼了,这水泡还是碍眼。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手上磨水泡了。以前在京都,为了更深入地学习,跟在老师傅身边经常要打手,像学徒一样。
    那时候双手布满水泡,好像也没有这次疼的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他越来越少亲自动手,越来越娇气了……
    “让你去找医生处理,你就是不乐意。”康一山也过来洗手。
    彭因坦搓了一手泡沫,冲掉。又打第二遍洗手液。康一山就笑着说:“你再洗,心里不痛快看着也还是不顺眼。”
    彭因坦擦着手,斜了他一眼,把用过的毛巾丢进篮子里,一边走一边说:“你少废话。”
    康一山笑着跟在他身后出来,说:“你要是不放心,就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