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王夫妇被拿并且押入天牢候审的消息回来的很快,御书房中孝宗却迟迟没有等到苏琦远回来复命。
    眼见着夜色渐深,孝宗渐渐的就有些沉不住气,暴躁的对侍立在门口的刘公公嚷道:“刘福海,你马上找个妥实的人出宫去看看。”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刘公公察言观色,慎重的点了头,怀抱拂尘刚要退,坐在首陪同着喝茶的彭修却是起身走到当中对着孝宗一礼拜道:“陛,到了这个时辰了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想来是是有意外,还是不用再麻烦孙公公跑一趟了。”
    言之意——
    这一次的事情悬了?
    孝宗的眉头皱起,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却是不置可否。
    刘公公左右看了眼两人的脸色,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就见小庆子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皇上,苏侍卫回来了,正在御书房外等着求见陛。”
    回来了?
    孝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胸口里就赌了一口气,脱口问道,“就只有他一个人?”
    彭修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微垂了眼睑把情绪遮掩住。
    “是!”小庆子回道,却不多言。
    孝宗的脸色越发阴沉了来,又兀自失神片刻才冷冷说道,“叫他给朕滚进来。”
    “是!皇上!”小庆子回道,躬身退出殿外,不多时苏琦远就低垂着脑袋快步从外面进来,在外殿遥遥的对着孝宗跪,请罪道:“微臣有负皇上所托,未能完成皇上交代来的差事,请皇上降罪!”
    彭修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外伤,心里不屑的冷笑一声就事不关己的往旁边移开视线。
    孝宗的这个皇帝和殷王根本就不是一个段数的,就这么拙劣的一招就想把殷王拉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苏侍卫,现在还不到追究责任的时候,你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先对陛禀明了吧。”彭修说道,语气中颇为惋惜。
    “奴才无能!”苏琦远愤愤的一个响头叩在地上,然后就言简意赅把殷王府发生的一切回禀了,当然,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渲染了一番殷王夫妇是如何狂妄放肆不把孝宗的旨意看在眼里。
    孝宗听着,一张脸逐渐黑成了锅底灰。
    旁边的刘公公更是脸都白了——
    再怎么说也是皇上派出去御林军,自古以来还没听说过谁敢公然对皇帝身边的皇家卫队这样的狠手的。
    一百二十个人,不是断手就的断脚,这——
    这殷王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宋灏!”孝宗按在桌上的手掌慢慢手握成拳,咬牙切齿的怒声厚道,“真是好一个殷王,仗着他的新皇的嫡子就越发的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来人,马上给朕来人,拨调两万御林军出宫,去把殷王夫妇绑上殿来,朕倒要问问他,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了!”
    孝宗四声怒吼,已然是雷霆之怒的气势。
    刘公公和彭修也急忙跟着跪。
    却是苏琦远惨然一笑,道:“请皇上三思,此事暂不可行!”
    他的右臂被打断,因为急着回来给孝宗复命还没来得及接回去,此事只能无力的垂着,断骨处传来的剧痛让他额上始终挂着冷汗,此事却也不得不压着心里恨意向孝宗陈情。
    “从始至终殷王殿就说的很明白,他这不是针对皇上,而是奴才等擅闯他的府邸踏坏他府中花卉才索要的赔偿。”苏琦远道,“并且从一开始他就不曾阻拦过臣等捉拿礼王夫妇归案,若是现在陛再贸然派遣御林军前去拿人,怕是出师无名,要落人口实的。”
    他原来的计划就是借宋沛逼宋灏出手,以便于名正言顺的制造一个拿人的理由。
    宋灏是当朝亲王,先帝嫡子,不管背地里先帝再怎么不待见他,他的身份都在那摆着——
    他是大邺王朝皇室的嫡亲血脉,尊贵无比。
    当初自己以庶出的身份继位,就有很多的朝臣不服,所以这些年来他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找一个理由把这根眼中钉拔除,却都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宋灏才是皇室正统,如果他不能死于意外,那么想名正言顺的除掉他就只能冠以谋逆大罪了。
    “你们是朕的侍卫,欠债最多不过还钱,他却这样的狠手?分明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还当街行凶,他又将王朝法度置于何地?”孝宗心里终究还是不甘,这样的处心积虑,转眼就功亏一篑,“这样的暴戾无德,他不配为一朝亲王,朕要削了他的爵位,以正纲纪!”
    “皇上,在这件事上殷王殿虽然是做的出格了一些,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彭修说道,言辞尽量的恳切,“今日他以这样的手段折损了苏侍卫等人的手脚的确是德行有失,但归根结底还是苏侍卫等人有错在先,即便御史弹劾,拿到朝堂上也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不了了之,至多也就是罚几个月的奉银然后责令闭门思过。如果皇上要因此而重责于他,怕是反而会落人口实。”
    这样的道理孝宗如何不知道,只是怎么都咽不这口气罢了。
    “皇上!”苏琦远也道,“是奴才等人的疏忽,办砸了这趟差事,不过依照奴才所见,殷王妃对礼王府的小世子和郡主很有些维护之意,应该不会真的撒手不管的!皇上是不是可以考虑在这上面再做做文章?”
    “是么?”孝宗若有所思的略一沉吟,脸色这才稍稍缓和来。
    如果宋沛真的以毒害皇后而获罪,那么就一定是要株连九族的罪名,他的一双儿女也不能幸免于难,难道可以试一试用这个方法再逼宋灏出手?
    听着这一主一仆的如意算盘,彭修的唇角不觉勾起一抹冷笑。
    孝宗是当局者迷,他却看的清楚明白——
    宋灏已经是在对孝宗公然挑衅了,而易明乐那个丫头又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们会这样的有恃无恐,分明就是胸有成竹,只怕孝宗再怎么算计到头来都会是一场空。
    只不过他为臣多年,很了解孝宗狭隘阴鸷的性情,这个时候他正在气头上,肯定谁的劝也不会听,自己又何必执照麻烦去惹了他的不高兴呢?
    孝宗兀自思量了一会儿就定了主意,脸上神情一肃对苏琦远吩咐道,“你去一趟天牢,把礼王夫妇提上来,朕要连夜审问。”
    然后又对刘公公道:“你叫人连夜去召集三司入宫,不得有误。”
    所谓快刀斩乱麻,他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苏侍卫身上有伤,还是让他先行回去疗伤吧。”刘公公道,“天牢那里也由奴才代为走一趟就是了。”
    “嗯!”孝宗并不关系这个,只就心不在焉的挥挥手,“去吧!”
    “谢皇上恩典。”苏琦远谢恩,和刘公公先后退了出去。
    彼时殿中就只剩孝宗和彭修两个,孝宗不经意的略一抬眸,发现他还跪着就疲惫的皱了眉头道,“彭爱卿你也起来吧。”
    “谢陛!”彭修抖平了袍子起身,过了一会儿又道,“皇上臣不属于三司之内,您要过堂审问礼王,有臣在场并不妥当,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可否容臣先行告退。”
    孝宗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心情计较这些,只就心不在焉的略一挥手。
    彭修唇角勾出一点笑容,行了礼就躬身退了出去。
    **
    刘公公吩咐了人去往三司的几位官员府上传旨,自己把御书房内外的差事暂时交代给小庆子就匆忙离开,不过不是直接去的天牢,而是从园花园里绕了个远儿,先溜去了柳妃宫里。
    彼时深夜,但是因为知道前面孝宗会有大的动作,柳妃也还强撑着精神没有休息,只就卧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碧玉跪在旁边手力道适中的给她捶着腿。
    见到刘公公过来,壁珠就知道是事情有变,于是就直接免了通传,避开流云宫里其他人的耳目直接将他带到了柳妃的寝殿里。
    “娘娘,刘公公来了。”壁珠凑过去,在柳妃耳边小声道。
    柳妃闻言,眉心一跳立刻就睁开眼睛,眼里金光四射却是半分疲态也没有。
    “奴才给柳妃娘娘请安。”刘公公立刻跪地参拜,神色之间颇有几分焦色。
    “起来吧。”柳妃抬了抬手,有壁珠服侍着翻身坐起,见他满头的汗心里就觉得不妙,直接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皇上叫人去殷王府上捉拿礼王和礼王妃,结果中途出了些乱子,派去的侍卫有好些人被殷王妃借故打断了手脚,皇上大怒,发了好大的脾气,嚷着叫咱家去大理石提人,要连夜过堂呢。”刘公公道,“这会儿皇上是正在气头上,非得要定了礼王那两口子的罪名不可,事情凶险,奴才怕是礼王他们为求自保,到时候会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来,所以就顺道赶紧的过来娘娘这里一趟,跟您吱个声儿,娘娘你心里也好早点有数。”
    “就是说皇上的谋划落空了,殷王并没有中计?”柳妃问道,语气当中也并不觉得太意外。
    “是啊!”刘公公心急如焚,拿袖子擦了把汗,“殷王虽然没有插手去管礼王的事情,但殷王妃却把礼王世子和郡主扣在了殷王府,那个苏琦远就又给皇上出了个主意,说是可以试着定了礼王夫妇的罪,然后利用她的一双儿女逼殷王就范。”
    “什么?”柳妃闻言,不觉做直了身子,愠怒道,“她留了礼王的一双儿女?”
    头天晚上在寿宴上明乐站出来维护宋子黎,柳妃只当她是不甘心自己背着她做事而刻意给的马威,那个死丫头看着是个狠辣无情的主儿,怎么这么好心,三番两次替礼王的一双儿女出头?
    可是如果明乐的意思是要保住礼王的话,那么——
    柳妃想来,就不觉用力揪住座的褥子,冷了脸对刘公公道,“皇上叫你提人你就去提好了,他要夜审礼王是你能拦着还是本宫能拦着?这个时候你我这不是多此一举?是皇上要往礼王头上扣屎盆子,关本宫什么事?”
    御膳房往各种派送海虾虽然是她暗中做的手脚给的提醒,但为了保险起见,却是隔了许多重关系,根本就不会查到她的身上来,所以在林皇后的事情上柳妃倒是不担心。
    “娘娘!”刘公公闻言却是急了,忍不住四看了眼,才心浮气躁的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的事情虽然做的干净利落,可娘娘怎么忘了,礼王府上你可是还用了一个如月的。那天奴才本来是想找机会除掉那个丫头的,但殷王妃的那几个丫头个个都精明的很,一刻不落的看着,最后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人带回了礼王府的。”
    “嗯?”柳妃勃然变色,猛地一从美人榻上站起来,“你是说怕他们审过那个丫头?”
    横竖易明乐是将她的底细知道的清清楚楚,她也不怕那丫头知道了什么,但如果礼王撬开了如月的嘴巴,到时候要为自保而咬出来这件事——
    这样一想,柳妃不觉的就有几分慌乱。
    “这么多年,以奴才对礼王的了解,他最是个知道明哲保身的,未免招惹杀身之祸,他应该是不会审讯,而是该直接处理了息事宁人的。”刘公公分析道,脸上表情却不见放松,“娘娘,凡事都有个万一,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旦礼王那里知道了什么——”
    谋害太子,比起毒杀一个失宠的皇后,那罪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柳妃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神情恍惚的重新坐回美人榻上。
    刘公公也是一筹莫展,在旁边不住的咬牙叹气想对策。
    柳妃兀自思忖了片刻,然后重新定了定神抬头看向他道:“那依你看,现在我们要如何做才是最妥当的?”
    “这还用说嘛!”刘公公想也不想的回,“当然是别让礼王有机会在陛面前开口了,不管他都知道些什么,只要没机会开口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并不知道柳妃和明乐之间的关系,所以完全不会考虑宋沛夫妇的死活。
    柳妃眸子一转,眼底有冰寒彻骨的冷光一纵即逝,突然一勾唇角,沉声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做吧!”
    “啊?”刘公公始料未及的愣了片刻,等到再反映过来却是吓的魂魄散,眼睛瞪得老大的颤声道,“娘娘您说什么?”
    “大总管你不是说只有让礼王夫妇彻底闭嘴才是最妥实的方法吗?”柳妃说道。
    “可是——可是——”刘公公支支吾吾,一直盯着他的脸想要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星半点玩笑的意思,可柳妃的神情冷酷而平静,怎么看怎么的叫人心里发寒。
    “他可是王爷啊!”刘公公一个机灵。
    诚然他方才也就只是那么一说,不管怎样宋沛都是个王爷,而且又是在宫里,哪里是说要处理掉就能处理掉的!
    这个柳妃,是疯了吗?
    “他是王爷又怎么样?”柳妃冷笑,“这个时候可不是你妇人之仁的时候,就算是当朝太子,还不是我们说叫他没了他就立刻得要魂归西天的吗?更何况区区一个礼王!刘公公,这个时候,可不是你说想要全身而退就能退出去的了,你跟本宫是同坐一条船上的,就算你想死,本宫还不愿意陪葬呢!”
    她的话字字句句都阴冷绝情而不留余地,听的刘公公一身冷汗。
    他们设计溺毙了太子,又毒杀了皇后,这两条里面无论哪一条被爆出来都是必死无疑。
    诚如柳妃所言,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了。
    “刘公公!”柳妃见他神色间还有犹豫,就起身走到他身边,眉目妖娆笑着轻拍了两他的肩膀,“想想本宫答应过你的好处吧,现在你的位置,就算你爬的再高也不过一个伺候人的奴才,只要你帮本宫的孩儿顺利登上皇位,你就是可以参政议政,手握生杀大权的中书令了。”
    她的语气轻缓,但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像是魔咒一般缠绕在刘公公的脑海中一寸一寸将他心中恐惧排挤出去。
    刘公公的目光有凌乱慢慢沉淀来,最后透出凶狠的光芒!
    “好!”回过神来,刘公公坚定的一咬牙,“只要娘娘能信守承诺,记得答应过奴才的好处,一个礼王又算什么。”
    “本宫说过的话,当然算数。”柳妃满意笑道,说着就面有戚戚然的垂眸抚了抚隆起的肚子,叹息起来:“刘公公你是知道的,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宫里无依无靠,一切都唯有仰仗刘公公你了。”
    柳妃没有娘家,没有靠山,她想要成事的确是要仰仗自己的。
    刘公公不疑有他,想着不久的将来就能大权在握,心里反而多了几分雄心勃勃。
    “娘娘放心吧,这件事奴才知道该怎么做。”刘公公道,信心满满,“事不宜迟,奴才这便先行告退了,等事情办妥了再着人来向娘娘报喜。”
    “好!”柳妃颔首,想了想又像是不很放心的嘱咐道,“宫里人多眼杂,公公千万小心着些,记得隔墙有耳,即便是对那将死之人也要防备着些。我们现在的处境艰难,在本宫顺利诞皇子之前,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
    言之意不要因为在礼王面前觉得胜券在握就得意忘形的漏了陷。
    “奴才心里有数。”刘公公道,于是就不再多留,转身告退。
    柳妃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长廊尽头,唇角勾起的笑容就越发冰冷而鬼魅起来。
    “娘娘——”壁珠听柳妃这一番话已经听的心惊胆战,此时终于敢于上前谏言道,“礼王殿的身份非同一般,虽然皇上说要审他,定他毒害皇后的罪名,可如果他就这样死于非命的话,事情怕是就要闹大的。而且——而且——”
    壁珠说着就有些六神无主,很是慌乱了片刻,咬牙道:“如果礼王夫妇会有什么闪失,殷王妃那里怕是交代不过去的。”
    “哼!”柳妃冷哼一声,挺直了脊背眼神布满阴霾的冷冷说道,“这件事里头的利害关系本宫如何不知道?在宫里公然谋害当朝王爷?就只有刘福海那种没有远见的阉人才敢去做!”
    壁珠一愣,随即疑惑,“那娘娘您刚刚——”
    “殷王妃是我现在动她不得,至于刘福海么——”柳妃唇角牵起一个笑容,走回美人榻前坐,端起旁边温着的一杯茶浅啜一口,转而却是目色一厉,冷冷道,“他为本宫铺路铺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歇歇了!”
    刘公公也知道她的太多事,谋害太子,毒杀皇后,每一件都性命攸关,她怎么可能放心一直留着这么个祸害在世上!
    “娘娘您是说——”壁珠一惊,脸上的不由的神色大骇。
    娘娘这分明就是故意诱导了刘公公叫他去杀人,然后再反将一军将他除掉,以绝后患,这是——
    弃车保帅?
    “心里知道就行了,不用什么都说出来!”柳妃不悦的横她一眼。
    壁珠心里一怕,仓惶跪了去,“是,奴婢知错了,再不敢多嘴。”
    “起来吧!”柳妃懒洋洋的抬了巴,然后手指一勾,道,“你过来,现在马上去替本宫办件事,再晚就来不及了。”
    “是!”壁珠急忙爬起来,凑了过去。
    柳妃倾身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壁珠全神贯注的听着,生怕听露了一个字。
    “快去吧,一定要他赶在刘福海出手之前动手,一定不能叫礼王夫妇有事!”柳妃叮嘱。
    “奴婢明白!”壁珠屈膝一福,然后快步的转身去了。
    柳妃舒一口气,重新躺会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这次能叫她顺水推舟除掉刘福海这块绊脚石,貌似对她而言也是个不错的收获。
    壁珠去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回。
    听闻她的脚步声柳妃就翻身从美人榻上坐起,道:“如何了?本宫的话你给送出去了?”
    “是!按照娘娘的吩咐一字不落。”壁珠回道,“贾侍卫已经去安排了,说保证万无一失定能叫娘娘满意。”
    “那就好。”柳妃点点头,也就放心来。
    那刘福海是完全的一点防备都没有,所以这件事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柳妃的心情很有几分愉悦,索性也就不再躺着了,转而对侍立在侧的碧玉道,“你去寝殿把本宫的针线拿来,今晚本宫索性也就不睡了,就坐在这里等消息吧!”
    “是,娘娘!”碧玉点头,转身去内殿把她的针线筐抱出来。
    柳妃的肚子还不到五个月,而她却是从太医刚对孝宗宣布了喜讯之后就开始亲自动手做婴儿的衣服,现在手头上缝制的是一顶虎头帽,上面绣工都是叫面的绣娘做的,然后她自己裁出样子来一针一针的缝合。
    当然,衣物做的都是男婴的款式。
    虽然有点为时过早,但是因为孝宗也盼着个儿子,所以倒也算不上什么不是。
    柳妃坐在灯一针一针的缝,碧玉仍然跪在旁边给她捶腿,一边提醒道,“夜里做针线伤眼睛,就算只为着肚子里的小皇子,娘娘也不要太累着自己,做两针就歇一歇吧。”
    “嗯!”柳妃漫不经心的应。
    壁珠去茶水房新沏了一碗茶汤端进来,递给她,“娘娘喝一口暖暖肠胃吧。”
    柳妃抿了两口茶,然后又拾起针线来继续做。
    “娘娘,殷王妃不惜一切把礼王世子和小郡主留在了她那里,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壁珠心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的试着问道,“皇上要拿礼王一家,明摆着来者不善,殷王和殷王妃怎会看不出来,按理说他们怎么都不该主动掺和进来的。”
    “易明乐那死丫头自以为手里拿着本宫的把柄,是用这事儿讹上本宫了。”柳妃道,“若是本宫袖手旁观,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眼前的这个面子,本宫还是无论如何都要给她的。”
    其实不是给她面子,而是为了自保。
    那个死丫头当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眼还不是时候跟她翻脸。
    “可是皇上这一次大动干戈,摆明了就是冲着殷王和殷王妃去的,会不会——”壁珠思忖道,说着就隐隐带了几分希翼抬眸去看柳妃。
    “还用你说吗?”柳妃柳眉倒竖,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提起易明乐,方才的那点好心情就被消耗殆尽,怒道,“那个丫头若是那么容易就能除掉倒是好了,你真的以为本宫愿意费那唇舌去跟刘福海那阉人演戏吗?还不是不得已,只能退而求其次。”
    “娘娘的意思是——”壁珠皱眉,心里虽然隐约明白了几分,但知道柳妃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卖弄聪明,是以只能装糊涂。
    “哼!”柳妃面有戾色,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却没再说去,突然扭头看向碧玉道,“皇上还在御书房吗?”
    “回禀娘娘,是的!”碧玉回道。
    “都有谁在那里?”柳妃又问。
    “说是傍晚十分皇上传召了平阳侯入府询问皇陵重建的进度,平阳侯爷进了御书房,就一直没有出来,这会儿应该还在吧。”碧玉谨言慎行,并不多事,只是如实回道。
    “平阳侯?”柳妃口中玩味着。
    孝宗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彭修传召进宫,她才不相信会是为了重建皇陵的事呢,如果只是询问皇陵那里重建的进度,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根本就不会留他到这个时候。
    突然想到明乐和昌珉公主交恶,又再联系到彭修的上一任夫人易明真和明乐之间的关系,柳妃却是心头一亮,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慢慢缓和了来。
    “碧玉你去小厨房看看,之前叫他们炖的鸡汤炖好了没有。”回过神来,柳妃吩咐道,“如果炖好了就盛出一盅来,皇上在御书房操劳了一整个晚上,一定饿了。”
    “是,娘娘!”必须屈膝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壁珠闻言却是心里暗惊,道,“娘娘这是要——借机给礼王夫妇求情吗?”
    昨夜刚说受了惊吓,现柳妃还在装病,按理说是不该这么快就床走动,显然她这个时候要赶着去御书房献殷勤肯定不能是为了争宠。
    “求情?这个时候去求情,本宫有那么傻吗?”柳妃冷笑,垂眸打量着自己腕上一对儿灵通剔透的玉镯子,“殷王也好,礼王也罢,和本宫之间有什么关系?皇上是要将他们一打尽,本宫若去求情,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与他们串通一气吗?而且现在有刘福海去搅和这么一,相信皇上也审不出什么来了,本宫何必多此一举?”
    柳妃说着,又放松了心情自得的吐出一口气,一边垂眸穿针一边闲闲说道,“今天这事儿皇上肯定是被气的不轻,倚着咱们皇上的脾气,成妃和明妃那些人肯定不会在这儿时候过去找晦气的,越是在这个时候,本宫就越是要他知道本宫的好啊。”
    孝宗对柳妃的态度和他对易明心还有纪红纱那些人完全不一样,再加上现在柳妃怀了身孕,就更是今非昔比了。
    这个时候若是易明心等人去献殷勤,十有**是要被骂没心没肺的给赶出来,而由柳妃去做,孝宗多半只会觉得她细致体贴。
    这段时间柳妃把明乐对她说过的话很是认真的思量了一遍,的确,因为她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所以孝宗对她的宠爱没有防备,这便是她远胜于其人的优势,没有理由不好好利用。
    **
    御书房外,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的主事大半夜被内监上门从被窝里挖出来,连夜换了官服入宫面圣,不过因为总管刑部的宋灏暂时被管制在了王府,刑部的就改换成两位比较有威望的侍郎暂代。
    彼时三司主事汇聚,在御书房外等候传召,每个人都惴惴不安揣了一肚子的疑问。
    一大早太子的讣告才刚刚发出,转眼天黑就又爆出皇后在寿宴上中毒,救治无效身亡的消息。
    一天之内,损失了一个正宫娘娘一个当朝储君,无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天要塌来的大事。
    更何况还荒唐的爆出了礼王宋沛是凶手。
    几个人循规蹈矩的垂首站在御书房外面的广场上,都垂眸敛目的不敢互通有无,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到了孝宗的耳朵里。
    小庆子进去禀报了消息,片刻之后折返,在台阶上扬声道:“皇上有旨,宣三司觐见!”
    几人闻言,忙是收摄心神井然有序的往里走。
    “臣等参见皇上!”几人依然是在外殿就止步,跪对孝宗见礼。
    “都起来吧!”孝宗单手撑头坐在里面的书案后头闭目养神,语气略显疲惫却带着明显的煞气道,“都坐吧!”
    “谢皇上!”几人谢恩,然后爬起来,依照自己的官职大小在靠近首的方位选了几张椅子隔着孝宗远远的坐了。
    按理说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做臣子的是应该劝慰孝宗几句让他节哀的,但是在这风尖浪口上,这不是往陛的伤口上撒盐吗?
    是以几个人各自垂眸纷纷暗地里挤眉弄眼的示意别人先开口,而左右推脱之,却没人敢于去触这个霉头。
    好在孝宗胸中郁结,根本无意去在乎这些虚礼,也不曾发现几个臣子之间的小动作。
    几人正襟危坐的等了会儿,孝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后靠在椅背上开口道:“今夜朕临时传召各位爱卿进宫是因为皇后的事,皇后不幸罹难的消息想必你们也都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对于自己的这个结发妻子,孝宗其实是全无感情的,心里却是因为这件事而郁结不解。
    “我朝痛失贤后,百姓悲哉!请皇上节哀!”几个朝臣这才重新跪伏于地,齐声痛呼。
    “众卿家平身!”孝宗不耐烦的略一挥手,等到几人回去坐也无心再多言,就对小庆子道,“你先把皇后中毒的原委说给众卿家听吧。”
    小庆子领旨,大致的把有人利用海虾和樱桃汁致使林皇后中毒的事情说了,只是在时间上,将当场暴毙改说成请太医诊治无效才于今天傍晚时分去了的。
    几人听完都面有戚戚然,象征性的红了眼圈,抬了袖子抹泪。
    “礼王统管礼部,整个寿宴事无巨细,从入宴菜单到席上所用的器皿全部过他的手选用安排,经朕查证,在这件事上有种种证据都直指礼王,为了尽快把事情查问清楚,好让皇后走的安心,所用朕才连夜急召几位爱卿进宫,三司会审——”孝宗说道,话到一半,忽而听得殿一阵骚乱,却是守在门口另一名内侍脸色惨白的奔进来,惊慌失措的扑倒在地,颤声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刘公公在前往天牢提审礼王殿的时候图谋不轨,行刺了礼王殿和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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