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东时是一个中美混血的孤儿。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生活在一家孤儿院里。
    那时他还不姓“封”,而是叫另一个名字。
    colby·dowson。
    孤儿院的负责人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没有孩子,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孤儿院的孩子们就像他们亲生的孩子一样。
    后来封东时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狠心丢弃孩子的父母,更有以孩子骨血为食的父母。
    每隔一段时间,孤儿院里就会有孩子死去。
    有的是失踪了、有的是生病去世、还有的是出了意外……
    但封东时知道,那些只是假象,因为有一部分孩子的尸体是由他亲手埋进土里的。
    院长夫妇为了得到保险金选择杀死那些孩子,但未免留下证据,他们极少亲自处理尸体,而是逼迫封东时做那些事。
    那时他的双手还不曾染满鲜血,而满是泥垢。
    也许是自小在孤儿院这种地方长大,让他的心智异常成熟,因此他猜到,在孤儿院的孩子接连死亡引起当地警方注意之后,院长夫妇可能会杀他灭口,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于是——
    他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他把他们夫妻俩平时用来对付小孩子的迷药掺到了他们的晚餐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吃了下去。
    趁着他们熟睡之际,他一刀一个解决了他们。
    水果刀直入心口,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将雪白的床单染红。
    站在床边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手,封东时缓缓的蹙起了眉头。
    他不喜欢脏乱。
    所以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讨厌在孤儿院的生活,因为这里充满了尸体的腐臭味和鲜血的腥甜味。
    “哐啷”一声,他松开手,水果刀掉到了地板上。
    他把手上的血污冲掉,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离开了孤儿院。
    他走的时候是傍晚,血红色的残阳悬在天边,霞光流泻在他眼前,世界都是一片鲜红。
    他茫然的往前走着,接下来去哪儿、要怎么生活、被警察发现杀人后该怎么办,这些他全都没有考虑过。
    或许是年纪小真的不知所措,又或许他只是单纯不在意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是怎样,想顺其自然所以不刻意为之。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一出孤儿院就碰到了封旬。
    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男子,华人。
    一脸的络腮胡,堪堪挡住了脸上狰狞的疤痕。
    四目相对,封东时停下了脚步。
    封旬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瘦小枯干的身材,长的像语文课本里画的小萝卜头似的,不过那张小脸倒是挺耐看的,深棕色微卷的发略微有些长,映着一张惨白的脸,上面嵌着一双淡金色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气,像濒死之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死寂。
    封旬赞许的点了点头,问,“小子,想活下去吗?”
    封东时仰头看向他,目光平静无波。
    他没有求生的渴望。
    活着或者死去,对他都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他才10岁,没有死过,不了解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这十年里,他又从未像正常小孩子一样生活过,不曾感受过生命的美好。
    他体会到的只有压抑和暴戾。
    因此当封旬朝他问出那句话时,他选择无视了那位怪蜀黍。
    下一秒,一只粗糙厚实的大掌掐住了他的喉咙。
    彼时封东时甚至还有闲心在想,“这大抵就是所谓的被扼住了生命的喉咙”吧。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那个闲心了。
    身体悬空,空气渐渐变的稀薄,封东时不用镜子看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脸有多红,待会儿甚至会变成紫色,额角暴起青筋。
    当死亡真的靠近,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胡乱挥舞手臂,脚也四处乱蹬,疯狂的挣扎着。
    忽然!
    封旬松开了手,封东时摔倒在地,想掉到岸上的鱼一样急促的呼吸。
    他本就瘦小,这会儿趴在地上缩成一团,更是显得不堪一击。
    可谁又能想到,这么小的一个人居然会有那么狠的一颗心。
    而封旬看中的,恰恰就是封东时的那股狠劲儿。
    在这个世界上,冲动杀人是最容易的一种杀人方式,因为施害者是在情绪激动、毫无理智的情况下萌生的偏激想法。
    真正考验一个人心性的,是有计划的杀人。
    漫长的等待和蛰伏,足以检验他是不是真的强大和狠心。
    朝封东时走了几步,封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沉声道,“从今往后,你姓封。”
    *
    封东时被封旬带回封家的时候刚10岁,也还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前两个月他过的都很安逸,像有钱家人的大少爷,每天衣食住行都有女佣打理,吃的那些山珍海味他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
    慢慢地,他长胖了一些,也长高了一些,身体渐渐强壮起来。
    那时他还不知道,他身体好转其实是一个信号,一个告诉封旬他可以去角斗场厮杀的信号。
    那是一个类似古罗马斗兽场的地方,有像他这样的小孩子,也有成年的大人,有男有女。
    他们通过抽签的方式选出自己即将决斗的对手,他面对的有可能是比他强壮百倍的大人,也有可能是比他还瘦弱的孩子。
    他们没有任何规矩的进行拼搏厮杀,目的就是场上只能站着自己。
    那里没有公平,只论强弱。
    封东时在那里待了整整三年。
    三年,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而曾经重创过他的人也数不胜数,多少次他死里逃生才保住了这条命。
    接下来的两年,封旬只偶尔安排他出外杀一两个人,更多的时间都在学习。
    学习伪装、学习跟踪、学习怎样不动声色的从陌生人口中套取有用的情报……
    15岁那年,他正式外出执行任务。
    地点在z国。
    封旬只派人将人送到了任务地点,为期一周,七天之后他的人会来接他离开。
    如果他成功完成任务,那么回到封家之后,他将拥有一个新的身份。
    而如果任务失败,他要么当场被任务目标杀死,要么在第七天的时候被封旬派来接他的人杀死。
    所以他没得选择,只能成功。
    任务的确完成的很漂亮,只是在他撤退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那时的封东时还不知道,彼时在他眼中的“小”意外将会彻底改变他的一生……
    z国各地治安情况良好,因此他杀完人后不敢随意走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本来想一直躲在郊外等封旬的人来接他,结果却意外撞到了一伙绑匪。
    人质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他不喜欢婴儿。
    从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大门口每隔一段时间出现弃婴。
    他们除了哭就是哭,吵的人头疼。
    封东时本想不动声色的离开,没想到那几个绑匪还很警惕,居然发现了他,于是就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哇啊——哇啊——”婴儿的啼哭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躺在冷硬的水泥地上,正朝他咧着嘴干嚎。
    “一滴眼泪都没有!”他轻嗤。
    封东时抬脚朝她走去,手中黑色的铁疙瘩抵在了婴儿白白嫩嫩的额间。
    她不知怎么回事,像是发现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又或者是觉得他手里拿的东西是玩具,居然忽然止住了哭声,“咯咯”笑了起来。
    封东时一怔。
    他扣在扳机上食指刚刚在打斗中不小心划破了,鲜血滴落,正好掉到了婴儿的唇上。
    她抿了两下,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笑容更甚。
    甚至欢快的蹬了蹬腿,哼唧了两声。
    封东时微微眯起了眼睛,想着她究竟是饿了还是真的喜欢喝血。
    鬼使神差的,他缓缓收回了枪,将悬着血珠儿指腹轻轻抵在了她的唇上,果然被她的一双小手抓住,像捧着奶瓶似的送进嘴里吮吸。
    封东时有片刻的茫然。
    小孩子……
    都这么蠢的吗?
    给东西就往嘴里塞,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吃的?
    眉头紧了紧,封东时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如他所料那样,身后传来“哇”地啼哭声,他听得心烦,脚步也越来越快。
    他不杀她已经是恩赐了,就留她在那自生自灭吧。
    离开那间仓库的时候,封东时的确是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的。
    可当封旬派人来接他时,他居然莫名其妙的折回去把那个婴儿一起抱上了飞机,尽管在闻到她身上隐隐传来的臭味时就后悔了。
    来接他的女佣没想到他只是执行个任务的工夫身边就多出了一个孩子,事先也没有准备纸尿裤和奶粉什么的,这会儿都有些束手无策。
    封东时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更甚者,他根本不喜欢跟活人交流。
    现在逼不得已,他只能向身边的人“求助”,“去找两件干净的衣服。”
    也许是因为处在变声期,又或者是他常年不怎么开口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很沉,有些微的嘶哑。
    女佣很快拿了干净的衣服回来,还有一大包湿巾。
    拆开她身上的纸尿裤,一股浓烈的屎味扑面而来,封东时嫌弃的皱紧了眉头,杀意再次卷土重来,“把舱门打开。”
    女佣:!!
    就这么把人丢出飞机,孩子会死是一方面,这些屎……
    想想那个画面,女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盯着被封东时怒瞪的压力,女佣十分艰难的开口,“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你已经把她带出来了,何必又杀了她呢。
    抚养她长大,将她培养成你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不是比杀掉她更有意义吗?”
    不得不说,女佣的这个提议令封东时有些心动。
    见状,女佣趁热打铁道,“若是将来你改变了主意,届时随便将她丢进哪个孤儿院就好了。”
    “孤儿院”三个字触碰到了封东时心底深处某根脆弱敏感的神经,他沉了眸色,面无表情的拎起小婴儿走进了盥洗室。
    帮对方清理身体的时候封东时才发现,这小孩是个女娃娃。
    他没怎么在意。
    这小孩在他眼中跟一只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其实他自己也很茫然刚刚为什么要在登机的前一秒折返回去把她带上,明明他更想做的是杀了她。
    或者……
    养大了、等到他能从她眼中看到恐惧之色再杀掉也不错。
    就这样,封东时不止圆满完成了暗杀任务,还捡到了一个“养成型”的战利品。
    封旬像当初承诺的那样给了他新的身份。
    从此,他不再是封家角斗场里没名没姓的杀手,而是封家家主封旬的儿子,封东时。
    佣人对他的称呼从“你”变成了“您”,从代号“57”变成了“少爷”。
    封东时原本打算将这小屁孩丢在封家的古堡里留给女佣照顾,结果封旬在途中就给他发布了紧急任务,飞机转道飞去了金三角一带。
    和上次一样,封旬的人把他送到就离开了,甚至没多给他说话的机会。
    于是封东时被逼无奈,过上了一边策划杀人、一边“奶”孩子的生活。
    *
    没人把这孩子从封东时身边接走,倒是有人事先在那边帮他们安排好了衣食住行。
    小木屋里屯了好几箱纸尿裤,小码、中码、大码都有。
    奶粉也是成箱的。
    奶瓶也是好几个,有喝水的、有冲奶的。
    封东时一只手抱着孩子,站在房门口陷入了深思。
    他默默伸出手覆在了婴儿的脸上,刚好完全罩住,只要他轻轻捂住她的口鼻,不一会儿她就会窒息而亡。
    可他的手才贴在她的脸上,还没等使力就感觉掌心一软,传来了一道湿乎乎的触感。
    他触电般的收回手,不悦的瞪视着怀里的小屁孩。
    她“咯咯”地笑着,一脸天真的收回舌头,小手抓着他的大手掰着玩。
    封东时紧紧闭了下眼睛,恶狠狠的低声咒骂了句,“艹!”
    第二次谋杀失败。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有一天会折在这么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身上。
    满脸嫌弃的将她放到床上,封东时刚想去周围观察一下环境,却忽然闻到空气中飘荡着一股令人熟悉的味道。
    有点臭……
    他猛地回身,神色凶恶,“小鬼!你是不是又拉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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