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她被吸附住的仿佛不仅仅是目光,脚下也仿佛生了根,她心里莫名有种感觉,一旦她往后退这一步,就等于是将面前的这个人推向了万丈深渊。
    她犹豫了。
    没有人知道,封北霆是怎样悬着一颗心走向了姜亦眠。
    他看似随意垂在身侧的手却暗暗用指尖扣住了掌心,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她会向后退的准备。
    但她没有。
    就像刚刚……
    他以为她不会来了。
    可她还是出现了,带着她眼中的星辰大海,向他走来。
    *
    苏拂扒着窗户拼命往外看,本该清冷似仙的一张脸愣是激动出了一整套表情包。
    “诶!要亲了!要亲了!”
    狱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远远的走开了。
    心想,待会儿四少要是没能如愿亲上,第一件事就是把苏拂的眼珠子剜出来,他先去把刀准备好。
    嗯……
    再准备一罐福尔马林,姜小姐说不定会想要把那对眼球儿泡起来当模型。
    狱寺点了点头对自己予以肯定,想着自己可真是个贴心的小机灵鬼。
    也不知是他具有预知能力,还是上天真的太喜欢苏拂的那对眼珠儿,封北霆还真就没能如愿吻上姜亦眠。
    她的电话忽然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林司南”三个字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
    他开口,音色沉沉,“眠眠,别接!”
    姜亦眠拿着电话的手一颤,“你叫我什么?”
    “不要接!”他深深的望着她,眸色渐凉。
    姜亦眠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
    手机还在震个不停,大有她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她说了句“稍等我一下”,然后就走到挂满彩灯的栏杆那边去听电话。
    封北霆敛眸,夜色在他的脸上降落。
    隔着些距离,他不知道电话另一端的林司南说了什么,但他能隐约听到姜亦眠说的。
    她说——
    “你放心吧,我回去给你电话。”
    “你明天有时间的话,我想过去找你,我有事和你说。”
    “好,那就在你住的酒店见面。”
    挂断电话,姜亦眠蹦蹦跶跶的跑回来,欢快的像一只小燕子。
    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像一把刀子,狠狠的刺进了封北霆的心里。
    如果有人问他,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想,大概就是姜亦眠和林司南分别占据了剪刀的两个刀柄,而他站在了两根刀刃之间,他们距离越近,他受的伤就越重,最后鲜血淋漓。
    他微微低垂着头,整张脸都隐匿在阴影之下,让人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姜亦眠走回到他面前,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试探着问,“封北霆,你怎么了?”
    她的手背在身后,弯下身子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回想了一下刚刚她电话响起时他的异样,她隐隐觉得他的变化和自己有关。
    但他应该不知道林司南是谁吧……
    就算知道他这个人,应该也不知道他就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不对!
    是从前一直坚定自己很喜欢、但刚刚那个瞬间似乎又没那么喜欢了的人。
    因为——
    刚才封北霆要吻她的时候,她居然没想过要躲。
    如果是事出突然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话,那现在让她再回想那一幕,她还是没想躲开,甚至想揪住他的衣领子,抢过主导权。
    她估摸着,她八成是被这厮给勾引了。
    姜姑娘自我检讨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好,有点渣。
    所以刚刚林司南打电话来问她到家没有、让她平安回去之后给他发个信息,她顺势就提出要见个面,她想再见见他,确定自己究竟是因为太久没见他才会被封北霆诱惑到,还是与他无关,她本就该被封北霆诱惑到。
    她不想自己是因为寂寞才去靠近另一个人,对封北霆不公平,她自己也接受不了。
    不过她不准备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封北霆,怕给他无端的希望。
    还是等她确定了,把心里腾空了再说吧……
    回过神来,她拽了拽封北霆的袖管,很可爱的小动作,但没能温暖封北霆那颗早已凉透的心。
    他缓缓的抬起头,视线一点点的移到她的脸上,看着她脸上异常灿烂的笑容,他的眸光却骤然一沉。
    抬手,他一把抽走了她手里的电话。
    看都没看就往后一丢,狱寺稳稳接住。
    他俯身,直接将姜亦眠扛在了肩膀上。
    “啊!”
    短暂而急促的尖叫声响起,姜亦眠被吓得揪紧了他身上的西装。
    脸变的通红,不知是充血的缘故还是害怕被吓得。
    恍惚间,她竟觉得这一幕曾经发生过。
    只是想不起在哪、又是在怎样的情景下发生的了。
    “封北霆!你做什么?!”她晃荡着小腿,好几次鞋尖都踢到了他。
    他没理会,扛着她继续往前走。
    脚步坚定。
    封北霆一言不发的将她塞进车里,狱寺配合默契的落下中控锁,她看着封北霆脸上不同于以往的妖凉笑容,心里渐渐打起了鼓。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兜里的手术刀就被他掏出来扔到了车窗外。
    “喂!”
    “我再买更好的给你。”他启唇,音色微凉。
    姜亦眠因为他话中的字眼儿愣了一瞬。
    再……
    难道他之前买过?!
    想起刚刚那把手术刀是colby医生之前送她的那套其中的一把,姜亦眠心里闪过一些不切实际的猜测。
    “你认识colby医生?”
    封北霆没说话。
    她又问,“那套手术刀其实是你买的?”
    闻言,狱寺在前面开车都忍不住替自家少爷捏了把汗。
    姜小姐这洞察力……
    不是盖的。
    通常这种情况下,应该只顾着害怕或是担心了吧,她居然还能注意到别的,该说她临危不乱呢,还是有恃无恐,笃定他们不会把她怎么样呢?
    事实上,狱寺这两种情况都没对。
    姜亦眠就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大脑才开始高速运转,什么有的没的她都在想。
    她甚至怀疑,封北霆是因为求而不得准备将她先奸后杀了。
    即使是这样,姜亦眠都没把事情划分到“恐怖事件”里去,直到她看到不远处停着的游艇。
    从车内看过去,黑色的码头平台微微泛光,延伸向远处,直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和水面中。
    封北霆侧着头看向窗外,目光越过远处码头的灯光,直达世界尽头,他似乎看得很入迷,眸子里有黑涔涔的光。
    姜亦眠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越来越没底。
    抛尸大海……
    妙啊。
    如果自己不是受害者,她都要为他点赞了。
    缩在车里的一角,姜姑娘看着封北霆朝她伸过来的话,她还在不死心的和他“打太极”,“你、你别这样……我可以自己走……”
    结果毫无意外的被他无视了。
    当她再次被他像沙包似的扛在肩上时,她忽然庆幸自己白天没怎么吃过东西。
    否则非得吐了不可!
    上了游艇,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陆地越来越远,姜亦眠咽了下口水,润了润自己因为求救而喊的快冒烟的嗓子。
    她背朝着栏杆,视线一直飘忽的看向某处,就是不敢往水里看。
    她往远离栏杆的那侧挪了一步,顿了顿,又挪了一步。
    夜风从海面上吹来,星星远远的挂在天边,她的头发是栗棕色的自来卷,被海风吹的更卷了。
    耳边传来一些水流愤怒的汨汨声,市区的灯火变成与之格格不入的光点。
    夜晚的凉意来的很快。
    海上弥漫着淡淡的雾,刚好令这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湿乎乎的空气冷的像爱的余烬。
    封北霆站在姜亦眠几步之外,几乎融进了夜色。
    他说,“眠眠,从今天开始,就乖乖当我的人质吧。”
    她绑架了他的心,那他就要绑架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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