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曼玉的院子里出来,苏封的脸色一直都是阴着的,祖父的病状他几年前就已经知晓了,何大夫是他一手挖出来的,医术了得,当日他跪在自己面前请罪,让自己准备后事的样子历历在目。
    能拖了这么些年,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庆幸。
    苏家的人皆以为自己是因为在苏老爷的病榻前发的誓,才会对她们诸多忍让,殊不知,真正束缚住苏封的,却是苏老太爷。
    若是苏老太爷没了,他又何须给这些人留活路?他的娘亲可没这些人说的这样软弱,若是自己当真因着狗|屁誓言什么都不做,到那时,娘才定然不会愿意见自己才是。
    可是,苏封也并不愿意苏老太爷就这么走了,苏家,也就这么一个能让自己在意的人了。
    哦不,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完全不识好歹,方才还跟自己说什么明日就会一命呜呼的,这女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小七”
    “属下在”
    “你去看看小四伤养好了没,没好的话,我可以批准他去岐山的庄子养,想养多久养多久。”
    “属下领命”,小七身子动了动,“属下必然会嘱咐小四保护好夫人的。”
    苏封的眼睛扫过去,小七赶紧拔腿就跑,大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苏家的嬷嬷第二日再去赵家的时候,王氏果然委婉地拒绝了。
    “我家老夫人极疼我那外甥女。并不舍得让她做人妾室,嬷嬷也知道,我那外甥女也是个可怜的,又极重情重义,跟着她娘从叶府里出来,若是赵家同意让她去做妾,外人会如何想我们?”
    “夫人的意思,是拒绝了苏家?”
    “我也是没了法子,老夫人一口咬死要为璟丫头寻一门可心的亲事,我不过是个舅母。又能说得上什么话?”
    王氏为难地揪着帕子。叹息着表示了她的无奈,心里却是盼着苏家的人赶紧歇了这个念头才好。
    苏家的嬷嬷本是志在必得的前来,想着他们可是苏家,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这事儿许是不会多困难。
    只是不成想。这王夫人看着十分为难。态度倒是坚决。
    “如此,老奴也只能这般去回复夫人了,想必夫人会很失望吧”。苏家的嬷嬷笑着摇了摇头便打算告辞,辞行前,忽而又抬起头来,“我家夫人听闻府上赵大人正值考评,如此关键的当口,切不能有任何纰漏,夫人让老奴带了话,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让人去同夫人说,但凡能帮上的,夫人必不会袖手呢。”
    说完,这嬷嬷才恭恭敬敬地退去,而王氏,则是打了个激灵,背后出了一层汗。
    这些浸淫在后宅多年的贵妇们,她们口中的意思,同她们心里的意思从来都不是一致的,苏夫人这是在跟自己谈条件呢!用自己夫君的擢升来威胁她将叶曼璟送过去!
    真真是个丧门星!自从赵氏母女进门之后,自己这心里就没有舒坦过一日,这会儿更是被苏家的一个下人威胁,苏家不是名门权贵吗,居然也会做逼人为妾的勾当!
    王氏喘着粗气,“去,去看看那个伤风败俗的东西现在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下人来报,说是叶曼璟出府了。
    “我就知道!平日里瞧着好似多孝顺,这会儿她老娘都快不行了,居然还有心思往外面跑?季家那亲事她嫁便罢了,不嫁,也由不得她,我倒不信了,到了这会儿,她还能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王氏只想着赶紧将叶曼璟送到季家,到时候,季家三公子定然会好好儿“疼爱”她的,便是叶曼璟对赵家有恨,怕是也没有办法再作怪了。
    至于苏家……,她虽是一介妇人,可也是隐约知晓苏家和苏封是不同的。
    ……
    这会儿的叶曼璟,也是卯足了劲想着办法脱身,季家三公子同苏封的过节,随意打听打听就能知道,并且在这个过节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季三少的不是,这样的人家为什么会娶自己过门,理由实在不能太明显了。
    叶曼璟咬牙暗恨,王氏这个贱|人,居然狠心要将自己送到季家去,她的良心被狗吃了!自己的身上怎么说也有赵家一半的血脉,简直是猪狗不如!
    站在街头,叶曼璟有一瞬间的茫然,她该如何是好?
    莫非,就这样从赵家消失?只是往后的日子自己又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叶曼璟抬起头,面前是叶府的大门,这个生养了自己的地方,为何这会儿瞧着会如此地陌生?
    大哥怕是不在的,叶曼璟咬了咬牙,走上前去……
    “哟,二妹妹,真是对不住了,让你久等了,嫂嫂这手上事情太多了,一时也走不开,二妹妹千万别怪嫂嫂呢。”
    宋香莲走进花厅的时候,叶曼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只是她如今只能忍耐着,除了叶家,她已经想不出还有谁会帮她。
    “嫂嫂庶务繁忙,妹妹怎么会不理解,还要多谢嫂嫂拨冗前来,给嫂嫂添麻烦了。”
    宋香莲的笑容一顿,瞧着不对劲啊,叶曼璟会对她这么客气?看样子她需要多提防些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二妹妹今儿怎么想起来来看嫂嫂了?你娘身子可还好?”
    “怕是,不好了,如今只剩下一口气在。”
    “……,这是怎么的,嫂嫂心里也是极惦记的,嫂嫂这里还有些上好的人参,一会儿都让妹妹带回去。”
    “嫂嫂,祖母呢?璟儿可能去拜见她老人家?”
    叶曼璟想着自己总是叶家的女儿,若是自家的长辈不同意,许是便不能让王氏称心如意的。
    “祖母的性子妹妹还不知道吗,自打三妹妹嫁人之后,便鲜少让人去她跟前的,这个时辰,应是在小佛堂礼佛呢,便是嫂嫂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都不敢轻易去打扰,妹妹放心,妹妹的心意她老人家必会感受到的。”
    宋香莲笑着让人去取她方才口中说的人参,又转回了头,“嫂嫂也想多陪陪妹妹,只是馨姨娘有了身子,事情便全部落到了我一个人的头上,我便是想偷个懒也是不成的,妹妹不若再坐会儿,嫂嫂先失陪了。”
    宋香莲站起来,这段日子她过得极为充实,那馨姨娘当真是个不爱揽权的,一点儿都没有留恋手里的权利,统统将事务交给了自己来管。
    叶老夫人也极清心寡欲,并没有刁难的的意思,反而有时候会提个一两句指点一下自己,宋香莲本没有想过能当家作主,那会儿只求在赵莲云手下不要太难过便可。
    而如今,她在叶家是越发如鱼得水,家里太平了,连带叶皓轩也对她另眼相待,虽还不至于如胶似漆,但嘘寒问暖总是有的,宋香莲十分珍惜。
    所以她并不待见叶曼璟,这样的日子若是一直持续下去多好?已经离了叶家的人,就不要再出现了罢。
    “如此,妹妹能否请嫂嫂给我大哥哥带句话?就说妹妹有急事,娘身子也不好,还请大哥哥能去一趟赵家。”
    “妹妹放心,嫂子必然会带到的。”
    送走了叶曼璟,宋香莲也已经将这话给抛之脑后了,她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让夫君不要插手这些,公爹也是一再约束,那虽然是叶皓轩的母亲,可如此残忍恶毒,公爹不愿让夫君再与之多接触。
    不过夫君暗地里往赵府送东西的举动,宋香莲并未阻止,送便送吧,只要不见面,花些钱她也是不心疼的。
    ……
    从叶府出来,叶曼璟的心里似乎比进去之前更加地沉重,馨姨娘有了身子?瞧瞧,娘这才不在多久,就已经怀上了?动作可真快。
    叶家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叶家了,宋香莲的举动她不是看不出来,只希望大哥哥念在手足情深,能帮自己一次。
    “叶二姑娘?可真是巧呢,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姑娘。”
    苏黎诧异地招呼出声,今日他出府继续同若干好友聚一聚,想以自己的差事有着落的名义把酒言欢,没想到却先遇上了叶曼璟。
    “见过苏公子。”
    “叶二姑娘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叶曼璟的眉间有挥不去的愁思,平添了几分柔美,苏黎觉得没理由啊,莫非,这叶曼璟并不想要给自己做妾?
    呵,就她如今的处境,能给自己做妾就该偷笑了,怕是故意表现出来气节给自己瞧的吧。
    正想着呢,苏黎便看到叶曼璟的眼里落下泪来,“苏公子,小女子如今也是走投无路了,赵家心狠,逼着小女子嫁给季家的少爷,那季家本就是没安好心,小女子如何愿意?可不愿意又能如何?叶家也是不愿插手,小女子……,小女子……”
    叶曼璟瞧见苏黎,也不知怎么的悲从心来,站在街上就泣不成声,顿时引了不少人侧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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