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我让人把你拿下,还是你自己乖乖交出来?”采蘩一抬手,丁小跨前一步。
    拢宁仍是嬉皮笑脸,“蘩小姐饶了我,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公子的洗脸水,我懒得多走两步,随手倒了。”
    采蘩走近几步,鼻间闻血气,“三哥的伤还没好么?这么浓的血腥味。”
    拢宁哇喊一声,“蘩小姐,您狗鼻子啊。”他嗅了又嗅,“我怎么一点味道都闻不出来?只有冷味,冻得我哆嗦。您说这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别扯开话题,拿出来让我瞧,不然就抢了。”采蘩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独孤棠则二话不说,往姬三的屋子走。
    拢宁一个人又要藏着盆,又要挡独孤棠,哪里顾得过来,干脆双手举盆,“我投降,我服软,给你们瞧。屋里就别去了吧。公子好面子,不喜欢让人看到他不英俊的模样,二位体谅。”
    采蘩拉住独孤棠,对拢宁说道,“举那么高,怎么看得清?你小子要再耍滑,我就让丁小削你了。”
    丁小手刀挥下,虽然只是吓吓拢宁,拢宁的动作却出奇得快,铜盆往上一抛,一脚踢开丁小的手,整个人如鬼影一般,平地拔起,旋转三圈,站定。
    嘻嘻笑着,拢宁小鬼伸手接住落下的铜盆,单膝跪地,送到采蘩面前,“蘩小姐,小的不敢,您想瞧就只管瞧。”
    独孤棠微微眯眼,“小鬼,功夫不错嘛。”
    拢宁眼睛睁大,“能得大公子这句话,小的今晚上可睡不着了。”
    “马屁精。”采蘩笑骂,看那个铜盆基本上倒干净了,但仍有乌红残渍沿盆走动。不由皱起眉,“是因为无夏么?”
    拢宁不作声,笑容浅消,点了点头。
    “多久了?不。如今多久吐一次?”采蘩想起天衣教主的话来。
    “本来是五日一次,望江南那场战后,已经连吐几日血,数今日最多。以往内功可以压制。不知怎么也不管用了。我一直想跟蘩小姐您说来着,但公子不让,说什么告诉你们也只是让你们看笑话。”拢宁撇撇嘴,显然敢对主子的话不以为然。
    “昨晚吃饭时瞧他挺精神。酒没少喝。”独孤棠看看采蘩。
    采蘩心领神会,放开了手,任独孤棠往屋门前去。同时张手拎住还想要去挡路的拢宁。“行了,装什么?你这么鬼精的轻功,难道听不出我的脚步声?故意在我们面前鬼鬼祟祟,不就是想让我们出面管你家公子的这桩闲事么?”
    拢宁一缩脖,背着屋门对采蘩竖大拇指,嘴里却喊,“蘩小姐。别冤枉我啊,轻功好跟耳力好是两码事,而且我哪知道你们二位这么早要出门。”那么大声,说给暗地里偷听的那一位。
    独孤棠一掌推开门,那一位就露出脸来。
    明明脸色苍白像死人,姬三还笑得跟没事一样,“早啊,今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就是太冷了。独孤棠,你这少帅当得轻松,上朝都可以随便耽搁。”
    独孤棠二话不说,突然捉起姬三的手腕,替他把脉。
    “失血过多,当然会觉得冷。三哥,你也别装了,唇青白,脸腊凉,好像刚才棺材里爬出来的,借尸还魂。”采蘩经历过一次,所以信这个。
    “呸呸呸,蘩妹妹纵然真关心我,安慰怎么跟咒我死似的?”姬三单手扇晦气。
    “脉象紊乱,心跳不齐,这么下去,确实要进棺材了。”独孤棠松手,看一眼天色,却也不急,“即便天衣教主都说无夏无解,却未必无望。你待在园子里,哪儿都别去,我会让邈手来给你把脉。”
    采蘩也道,“丁二也在找无夏的解药,他擅长制毒克毒,再加上邈手医术登峰造极,一定会有法子的。三哥从今日起别再藏着掖着,有痛就喊,有苦就怨,说出来轻松些。跟自己人死要面子,那是活受罪。”
    姬三盯看了采蘩半晌,感觉眼眶有些**,这才不自在得清清嗓子,“我又不是女人,喊痛怨苦的。”伸个懒腰,转身走向里屋,“可能是吐血多了,突然晕得很,我还是回床上躺着得好。独孤棠,别忘了找你兄弟来把脉,好歹开几副补血养气的方子。”这就算是接受了独孤棠的安排。
    姬三和独孤棠都是领头的人,一个掌小鬼,一个带蛟群。要还是从前,谁能听谁的话?谁又能帮着谁?采蘩想着,一面担心,一面又安心。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姬三非要和蛟盟联手。只要独孤棠肯帮忙,一切就似乎还有希望。
    随独孤棠继续走,她说道,“天衣教主说过,一旦吐血间隔少于三日,中无夏的人就只有一年的命了。此毒实在霸道,找不出解药不仅是救不了三哥,对我们也是隐患。天衣教能仗它为所欲为,轻易操纵别人。”
    “我记得你说过,无夏并非瞬间取命,而是在数年之内,毒素沿经脉慢慢注入心脏而死,但姬三却因修习飞雪楼主传授的内功,才能活到今日。”独孤棠已有想法,“如果我们的猜测不错,飞雪楼主就是紫鹛,紫鹛出自天衣教。姬三当时的情形救治已经太迟,然而紫鹛能以内功压制无夏,可见她也想找出无夏的解法,更比我们了解这种毒。紫鹛既然在长安,我们若能找到她,姬三说不定还有救。”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白灵来。她说无夏时,神情中似乎隐瞒了什么,也许就和紫鹛有关。就像我特别怀念师父,所以仿造乌云纸一样,白灵造的梅香纸是仿紫鹛的,可能两人也有深笃的姐妹情。事到如今,我也觉得也许紫鹛是唯一能给三哥一线生机的人,毕竟连天衣教主都说无解的毒,她却有办法延缓这么多年。”采蘩顺便就问,“城东外都找过了么?可有线索?”
    独孤棠摇摇头,“照你描述,一早出门午时才进城,两个时辰车程范围内都打听过了,却没有一家大宅有你所说的特征,也没有兰花香和一位会弹琴会唱歌的美夫人。所以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城里。”两人异口同声,又相视而笑。
    “因为你被蒙着眼,很难分清方向,又是刚来长安,对环境也不熟悉,这种情形下,对方很容易制造假象而不被你识破。再加上我的误导,告诉你我们追到东城外河边,你自然而然就会想成蒙眼入城。”独孤棠到了门前,墨驹突然嘶鸣。
    “也是那位夫人的聪明之处。”采蘩面有疑惑,“你的千里驹怎么回事?自烟雨阁起就显得特别精神,好似十分爱现。”
    “它喜欢你啊。”独孤棠笑中带了三分邪气,伸手滑过采蘩一缕乌发,“采蘩,你今后出门要不要考虑戴个纱帽?这张……颜,让我跟人争也还罢了,难不成还要跟马吃醋?”他说什么什么颜的时候,故意放轻了声音。
    “你说什么颜?”采蘩瞪眼。
    “我上朝要迟了。”独孤棠却大步下台阶,利落上马,回头对采蘩望去一眼,眸光如毓琼,“你这般送我出门,我该心疼你睡少才是,但其实心里也是喜欢,今后虽不用保持,偶尔一回,可否到我们白发苍苍?”
    采蘩心中悄蜜,嘴上不甜,“都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你还要上朝?早些卸甲归田,在自家后院种菜摘瓜,准备给老太婆做早饭吧。”
    独孤棠哈哈笑,“采蘩,你可能故意讥我,不过在我听来,当真是从没听过的,如此美妙之甜言蜜语。今日必定是好日子。走了!”
    墨马就地踏个圈,这才放开四蹄,往宫门方向奔去。苍冷色的街道如纸,开墨有力,书写好男儿情长。
    “丁小,你耳朵好,听到他刚才说什么颜没有?”连口头上都占不了便宜,采蘩有那么点郁闷。
    “祸水妖颜。”丁小斩钉截铁回答。
    “祸水妖颜?!”采蘩对那道心满意足驰去的影子吼一声,“独孤棠!”
    那影子没停,但是北风啸来,隐有笑声,是在他算计之内的得逞开怀。
    采蘩自然不是真生气,很容易也笑了,“罢,来日方长。”只有独孤棠,会把她俗艳的容貌说成无敌的优势,而且一点不避讳,常拿出来当宝一样炫耀。
    叫了也是一夜未眠的于良出发,在他抱怨肚子饿时,采蘩丢给他一袋子点心,却什么都没问,来到土地庙前。
    “才来?”西骋是从师傅那儿直接过来的,已等了好一会儿。
    “这事也不是赶早就能记功的。”采蘩偏心于良,做熟了都,“而你来那么早,看来张大人一眼定乾坤,弄明白了吧?”
    “师傅说,既然是对方出的题,由他来答就没意思了。所以,什么都没问到。”但师傅没让他闲着,反问了他,结果他辩出两种成分,却不太清楚其用途。同时,他隐隐觉得师傅其实也有疑惑。
    “小姐姐早。”小混蛋肩扛一瓦罐,似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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