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老四突然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朝着文鼎的方向奶声奶气喊了一声。
    文鼎的目光投向锦曦这边,四目相遇,他的目光灼灼,一抹难掩的,似是久别重逢后的惊喜在眼中一闪而过。
    锦曦的脸颊,就像是被一块烙铁给烫了一下,假装抬手给老四矫正头上的帽子,赶紧错开眼神。
    她的慌乱和闪躲,没有逃过他的眼。他目中的灼灼也随即黯淡下去,再次恢复了沉寂。
    “不要帽帽,要哥哥,要哥哥……”老四突然在锦曦怀里不安分的扭动起来,挣扎着要下地。
    “小屁孩,这里可是有两位哥哥,一位比一位帅,你到底是要找哪位?”文卿呵呵笑着,推着文鼎朝这边走来。
    锦曦抬头,朝文卿和文鼎那边投去一个笑容,垂下眼来将老四放到地上。老四脚尖刚一着地,立马迈开小步子朝文鼎那边歪歪斜斜走去。
    锦曦不放心,跟在后面一步处,随时准备海底捞月,目光假装关注小四,偷偷从前面的一站一坐的两人身上掠过。
    一袭银红色长袍,腰束白玉带,腰带下方坠着一只鸳鸯戏水的香囊。挺拔的身躯,披着白色狐裘,墨发高束的文卿大夫,飘逸俊秀,面若芙蓉。
    他侧身站在文鼎身侧,笑容满面,如雪落梅花,美轮美奂,让见者之人皆眼中艳光四射。
    在他身旁的轮椅上,文鼎一如既往的坐在那里。
    一袭神秘墨袍,左肩处绣有一只展翅雄鹰,神秘中又添霸气。墨发披散在背,只从两鬓各挑了两束,在头顶用一根翡翠簪子定住。
    脸部利落的轮廓,如神工巨匠手里的刀斧雕凿而成。眉眼冷峻,五官俊美。双目间似乎蕴藏着一股清冷的锐气。
    纵然只是沉静的坐在那里,但是,那股与神俱来的尊贵傲然之气,却是无法让人忽视。
    纵然身边站着文卿这样一颗璀璨明珠,但是,文鼎的气度和风华。却是不能被比压下去的。相反,文卿倒成了他的陪衬。愈发将缠绕文鼎周身的那层神秘清冷。而不失尊贵的霸气,衬显的意味分明。
    如同他扑朔迷离的身世般,让人一眼看去,就很难再将双目从他身上挪移开。
    不得不承认,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他的那些经历淬炼,文大哥身上那种吸引女子芳心的魅力,越发的挡不住。
    锦曦垂下双目盯着脚前的地面,不敢再多看。
    文鼎四走近,脸上的冷峻一点点褪去。浮出浓浓的温柔之色。
    文卿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文鼎的身,自然将他这种神情的转变看在眼底,心内不由狠狠惊讶了一把。
    原来,凌哥哥也会流露出这样温柔的一面啊,不是对着什么样勾魂摄魄的大美人,而是对着一个一岁出头的小屁孩?没搞错吧?
    “哥哥。抱……”老四站到文鼎的轮椅前,小小的人儿仰着头,远远就伸开了双手。
    文鼎微微一笑,做出俯身的动作,被文卿抢先一步拦在中间。
    “诶诶诶,那可不成,这位哥哥腿受伤咯。可不能抱你这只笨重的小老虎。”文卿点着小四的额头,一本真经道。
    转头又严肃的叮嘱文鼎:“你呀你呀,身上还有伤,可不能流失半分力气!”
    小四不懂,紫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闪动着,又投向坐在轮椅上的文鼎,带点小委屈的模样。
    “要,要哥哥,抱抱……”他再一次期待的伸开双臂。
    锦曦从后面过来,扶着他的小肩膀蹲下身来,哄着:“小四乖,姐姐抱,咱让哥哥好好休息,去前面看贴春联,好不好?”
    “不好,要哥哥……”小四扭动着小身子道。
    “来,哥哥抱。”文鼎挥开拦在身前的文卿,朝小四伸出双臂。
    “诶,我刚叮嘱你的话,都是打了水漂么?”文卿气呼呼的叉着双手站在一旁瞪眼睛。
    “我的身体,我自己心中有数。来,小四,到哥哥这来。”文鼎俯身,将小四一把抱起,坐到了他的腿上。
    小四一坐到文鼎的腿上,就眉开眼笑起来。而文鼎显然也是很开心的,俯下脸来,两个人的额头碰在一起。
    “文大哥,小四不懂事,你的伤势要紧,别啥都随他……”锦曦在一旁,四这样腻歪着文鼎,心下颇为惊诧。不知何时这两人竟然关系打得这么好,但同时瞧见老四在文鼎腿上咯咯笑着,扭动的小身子,还是担心的劝了句。
    “无妨,难得他乐意。”他淡淡道,继续逗弄着老四,眼也不抬。
    锦曦笑了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俩亲昵。文卿将惊讶的目光从文鼎和小四身上收了回来,又落在锦曦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自打那日他在文鼎跟前,爆料出阿财和锦曦的暧昧事情后,文鼎不晓得招了阿财进屋去问了什么,总之,阿财似乎没受到什么惩罚。相反,文卿自己,倒被文鼎下了面壁思过的铁令。一连两日,除了每日必备的去内院为梁愈忠诊断,其他时间一律不准离开屋子。
    这两日好不容易才解禁的,文卿就赶紧跑过来拍马屁了。
    此刻跟这个叫做锦曦的乡下妞咫尺相遇,他自然要好好端详一番。
    面前的这个丫头,根本还只是个青涩的少女,眉眼长得清秀,目光有神,但绝对算不得美人。
    听说家里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开着几间小铺子,穿着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暴发户。相反,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裙子,腰间束着一条同色腰带,将那腰身勾勒的盈盈不足一握。
    再往上……那小胸脯,应该是已经开始发育了,虽然算不上饱满浑源,但已经有了点味道。
    阿财那小子,眼光还算不赖。
    锦曦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小四和文鼎。自然就没有擦觉文卿的目光,以及他心里转过的念头。
    一直在跟老四逗弄的文鼎,就像长了其他暗眼似的,突然轻咳了一声,文卿下意识扭头去看文鼎,正好被文鼎眼底一闪而过的森冷警告给震了下。
    小四捧着文鼎的下颚。用小胖手好奇的摸着他下颚,文鼎收回目光。眼底只有一片温柔和宠溺。
    “哥哥,这里长了好多小草哎……”老四奶声奶气的摸着文鼎的下颚,认真道。
    文卿再次震住了,没搞错吧,凌哥哥的下颚竟然让这个小屁孩乱摸?天哪,是自己眼花瞧错了吧?
    锦曦被老四这稚语给逗乐了,目光也落在文鼎的下颚处。
    他的下颚处,果真冒出了一圈淡青色的胡茬。因为有了这些胡茬,让他的整体感觉和气质。跟从前那个清冷的少年,有了质的不同。
    少年陡然就蜕变成了男人,冷峻的男人。锦曦目光微闪,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光亮。
    倒是文鼎,却很淡定的抓住老四的小手,在他下颚上轻轻磨蹭了几下。轻声问道:“扎手么?”
    老四点头,“扎,痛呢。”
    “男子汉不能怕痛,来,咱再扎一下?”文鼎鼓励道。
    老四跃跃欲试,文鼎就又将他的小手搁在下颚处蹭了几下,麻酥酥的感觉逗得小四咯咯笑了起来。
    “好玩不?”文鼎眼中含笑的问。
    老四点头如啄米。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奶声奶气道:“我也要长小草!”
    文卿又是哈哈大笑起来,锦曦微笑着在一旁摇头。
    文鼎温和一笑,摸了下老四的头,道:“那就好好吃饭,等你长到哥哥这样大的时候,自然就长小草了。”
    “小屁孩,那可不是小草,那叫胡子。”文卿忍不住弯下身来,在老四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又问道:
    “胡子,那是男人的标志,人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男人自有蓄了胡子,那才叫真正的男人!”文卿大声道。
    锦曦含笑看着文卿,留意到他在对老四说这些,老四这个年龄根本就听不懂的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是落在文鼎的脸上的。
    锦曦目光闪了闪,文卿大夫瞧文大哥的那种眼神……想必也跟阿财阿旺他们那般,心底定然是极其崇敬文鼎的吧?锦曦如此想着,也释然了。
    “你的小草呢?哪里去了?”老四似懂非懂的眨巴着大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文卿,突然问道。
    文卿一愣,还没做出回答,老四歪着脑袋想了下,天真问道:“哦,你是我姐姐,姐姐不长草……”
    文卿再次一愣,没有从老四毫无逻辑的话里听明白,一旁的锦曦终于捂嘴笑出了声,文鼎显然也听明白了老四的话,有点忍俊不禁。
    “梁姑娘,你们笑啥呀,这小屁孩到底说啥呀?”文卿一脸莫名。
    “没啥没啥,童言不忌。”锦曦笑着带过。
    文鼎看向文卿,笑了下,道:“童真无邪。文卿,若想以后再不被人错当做女子,你就赶紧的把胡子蓄起来吧!”
    “啥?”文卿眼睛睁大。
    文鼎微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帮小四把老虎帽矫正,手指轻轻刮着小四的小脸,他的小脸被北风冻得有点泛红泛紫。
    “小四的脸有点冻着了,你赶紧回屋去给他调配一瓶搽脸防冻的药膏,临睡前就要用!”文鼎突然出声吩咐文卿。
    文卿对文鼎的命令从来不会推诿,忙地道了声好。锦曦欣喜的看了眼兀自跟小四玩耍,眼也不抬的文鼎,又朝文卿微微欠身,道:“如此,便有劳文大夫了。”
    文卿摆摆手,道了声:“好说好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弯腰装了一副羞怒的样子,在老四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咬牙切齿道:“小屁孩,你瞧清楚咯,我可是纯爷们!”
    文鼎打开文卿的手,皱了下眉。文卿憋屈的走了,走出几步又转回身,对文鼎道:“诶,你刚不说要去看梅花么?我得去配药。要不给你喊阿贵过来?”
    文鼎没有即刻出声,略有迟疑的抬眼看了眼锦曦,锦曦的目光却没有看自己,文鼎眼里又是一黯,正要对文卿道‘好吧。’
    锦曦却抢在前面出声了。
    “文大夫,你只管去配药。我陪着文大哥去那边看梅花。”锦曦对着文卿的方向笑了下,道。
    文鼎埋头继续跟坐在腿上的老四耍戏。虽然今日没有出日头,但是,这浑身上下,陡然就好像被灌注进了一汪暖流,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真是舒服。
    “文大哥,我们去那边看梅花。”锦曦过来从后面扶住椅背,柔声道。
    鼎轻应了一声,轮椅下面的几只木轮子开始启动。
    锦曦在照壁附近的一处避风。却又不阻挡看梅视线的地方停下来。她安静的立在一旁看着文鼎和老四嬉戏,看他耐心的回答老四的那些幼稚的提问。
    锦曦自问自己对待幼弟,已经算是有足够的耐心了。但是瞧见文鼎跟老四的相处,锦曦这才发现自己所谓的耐心,其实不过是对小孩子的耐心敷衍。而文鼎则不同,不论老四再如何吐字不清。前后逻辑混乱的说出一通话,文鼎都会很认真的应对,饶有耐心。
    锦曦眼睛在面前这一大一小的两人身上留转,耳中听到这一问一答的好笑对话,嘴角忍不住微微抿起,脸上的神情是自己从未察觉过的柔和。
    文鼎偶尔的抬眼,看到那少女恬静带笑的立在一旁。耐心的陪着。她脸上的笑容,直达眼底,没有半点敷衍。
    他的目光投过来,跟她的目光交汇在一处,她抿嘴淡淡一笑,随后再别开视线,脸颊上浮起的两片红润。
    虽然没有只言片语的暗示,但是,少女脸上的羞涩,还是让他如梦初醒。
    头顶依旧是阴沉沉的天空,但是他抬头望天,却隐隐瞧见一缕霞光从乌云后面射出……
    风从梅花树枝间拂过,落英缤纷,带来暗香浮动。
    空气中流动着的,不止是醉人的暗香,还有一缕淡如熏风,飘忽难定,没法子言喻,瞧不见摸不着,却又隐隐缠绕的情愫……
    晌午饭大家伙都只是匆匆吃了几只茶叶蛋,垫吧一下肚子,还给夜里的年夜饭腾出空隙来。
    下昼的时候,村口那边的土地庙前,已经围聚了成群结队的村人,老人,还有半大的孩童们。
    妇人们都留在家中烧年夜饭,男人们则带着孩子,用托盘装着供品和炮仗香纸,去土地庙前烧。
    梁愈忠和蔡金山,蔡庆阳去了,并带上了锦柔,文芸,文安,以及老三老四。锦曦则留在家中,趁着年夜饭前的这一段空闲,将家里前后堂屋饭堂里面的茶壶,茶碗,以及用来装瓜子花生糕点吃食类,用的小盘子给一并清洗擦干备用。
    天色微微入黑的时候,村里远远近近传来炮仗的声响,在宣告着村里的许多人家,都已经开始围坐吃年夜饭了。
    在孙氏和简氏的一番精心操持下,锦曦家的年夜饭,也逐次摆上了桌。
    年夜饭摆在前院的堂屋,男女同席,两张大桌子拼凑在一起。琳琅满目的菜肴,煎炒焖炸,炖熬烘煮。荤素搭配,甜辣相济,凉菜果盘,面食糕点,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高粱酒的醇香,米酒特有的清甜芬芳,在饭堂里弥漫开来。
    蔡庆阳在院子门口点燃了年夜饭前的炮仗,堂屋里,大家伙都纷纷落座。梁愈忠是一家之主,自然是坐首位的,孙氏是家中的女主人,自然是其次。
    接下来,梁愈忠和孙氏要请文鼎和文卿分别上座,但是,文鼎坚决不肯,而是坐到了小辈们的席口上,于锦曦坐了个对面。
    梁愈忠无奈,只得将对他有救治之恩的文卿给拉了过去,接下来便是蔡金山。
    锦柔文芸文安,以及老三老四,都换了喜庆的新衣裳新鞋子,坐在大人中间。席口坐好了,外面的炮仗声也终于打住了,梁愈忠端着一碗温过的酒站起身,环视桌上的众人。
    “今年,是我梁老三过得最欢快,最乐呵的,也是最知足的一个年。”他激动道。
    “为啥。因为今年,咱们不止能一家人团聚,还能有幸请到文兄弟与我们一起过这个年!大家都知道,在咱家最困难的时候,是文兄弟鼎力相助,没有他。就不会有咱家如今的一切!这头一杯酒,我不敬天不敬地。文兄弟,咱两先走一个!”梁愈忠道,面向文鼎,手里的碗在微微的抖动,显然是内心太过激动了。
    文鼎面色也是复杂激动,但是他不能站起身,只能坐在那里举杯。
    “诶,你腿上有伤,不能沾酒!”坐在梁愈忠身旁的文卿惊呼道。
    文鼎抬手制止住文卿。对梁愈忠道:
    “三叔折煞小侄了。承蒙三叔三嫂这段时日的照料,这杯酒该我敬你,我饮尽,三叔随意。”文鼎说罢,仰头姿态优美的将杯中的酒一口饮下。
    然后,他的眉几不可见的挑了下。目光越过杯沿,疑惑的在桌上快速掠过。所有的人都在用敬佩和惊讶的目光投向他,唯独坐在他对面的锦曦,却是对他抿嘴一笑,俏皮的眨了下眼。
    文鼎瞬间恍然。
    梁愈忠后面的话尚未说完,正要叮嘱文鼎抿一点点就成了,没想到。文鼎却已经一口见了底。
    “哎呀,你这孩子,咋这般实诚呢!快些吃口菜,等会子就以茶代酒吧!”孙氏无奈叹道,赶紧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鸡丝放到文鼎面前的碗里。
    梁愈忠愣了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浑厚响亮的道:“文兄弟好酒量啊,是男子汉就当这般喝,好,痛快,痛快!”
    这一桌年夜饭吃得是宾主尽欢,桌上觥筹交错,言笑晏晏,谈笑风生。
    文卿起初还有点拘谨,但是,随着几杯酒下肚,看着眼前这众人随和随意,却又真挚坦诚相处的态度。看着一贯清冷漠然的他,在这样的氛围中,也是一副怡然处之的神情,文卿也不由放开手脚,试着让自己全身心的,融入这不一样的,农家的欢乐氛围中去。
    一顿年夜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结束。刚一放下碗筷,锦柔他们就惦记着年前,锦曦从县城带回来的烟花。
    蔡庆阳和阿旺他们带着锦柔他们一群孩子去了前面院子里,看燃放烟花,董妈带着老三老四也去了。梁愈忠和蔡金山,还有文鼎文卿,都在堂屋里坐着喝茶说话。
    堂屋四角都摆着炭火盆子,前后门口都落下了厚厚的布帘子,跟外面的寒冬倒是天壤之别。
    孙氏,简氏,还有锦曦,则去了后院灶房忙着收拾碗筷。
    “娘,过年真好。”母女两个站在锅台边洗碗筷的时候,锦曦突然有感而发来了这么一句。
    “孩子盼过年,大人盼插秧。”孙氏慈爱一笑,也道。
    “孩子玩性重,盼望过年。可为啥大人盼插秧呢?”锦曦问。
    “插秧才有稻米粮食吃啊,咱家如今是日子过好了,可村里有些人家,每年都还有青黄不接的时候,那是最难熬的。”孙氏道。
    锦曦默默点头,想到这两年来,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自己家可没少往村里那些揭不开锅改的人家,借出米粮。
    于是便总结道:“只有春日插秧播下了希望,才能在秋日迎来丰收的硕果。”
    简氏从外面拎井水进来,听到锦曦这一句,忍不住夸赞道:“大小姐说话,如今是越发的文绉绉了。一样的话,从大小姐口中说出来,就是要比旁人说的好听呢!”
    锦曦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继续跟她们闲话做事,很快就收拾的差不多,简氏催孙氏和锦曦去前院歇着,剩下的她一人就成。
    娘两也没有磨叽,便洗了手离开了灶房。刚刚走到院子里,正好瞧见前面的大门口的那个方位,一道五光十色的光亮,突然串上天空,在深蓝色的天幕中,噼啪一声,砸开成一片亮闪闪的光片。
    五光十色,美的炫目,就像将漫天的繁星,都聚拢到了一块。层层叠叠的光晕在半空中如水波般朝周围荡开,直到最后一点星光消失不见,天幕再度恢复深蓝,一切重归寂静,前院隐约传来孩子们激烈的欢呼和笑声。
    孙氏和锦曦站在原地,仰着头看着那烟花升起。绚烂盛开,再凋零消散,孙氏被惊羡到了,锦曦也是抿着嘴笑看着。
    方才这么一瞬间的美艳,却是花去了她一百文钱啊!今年难得破例,买了三只烟火。美艳是美艳,大家伙都被惊羡到了也是真的。可这心肝肉都在疼啊!
    “娘,还剩两只,咱也去前面瞧吧!”锦曦挽住孙氏的手臂,笑着道。
    院子里的屋檐下面,每隔一段路就挂着一盏灯笼,夜晚的黑暗驱散了不少,红色的灯光很有暖意。
    孙氏的笑容,在暖光的笼罩下,备显慈爱。她并没有抬脚去前院看烟花。而是拉住锦曦,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娘,你咋用这幅眼神瞧我呢?”锦曦打住步伐,看向孙氏。
    “闺女,上回娘让你琢磨的那事儿,你琢磨的咋样了?”孙氏突然问。
    “琢磨啥事儿啊?”锦曦有点莫名其妙。
    “就是。在镇上王记医馆那夜,你答应娘,要好好琢磨的那事儿啊!”孙氏提醒。
    锦曦想起来了,手下意识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裳角,幸好这灯光是红色的,能稍稍掩住她脸上的红色。
    “怎么,是还没想好。还是咋地?”孙氏问道。
    锦曦瞧着眼前孙氏这幅急切的样子,突然觉得想笑,先前的羞涩也随之散去。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娘啊,你咋就这么着急这事呢?难不成,你还担心你闺女没人要不成?没人要最好,我就留在你和爹身边,孝顺你们一辈子!”
    “大过年的,不准说不吉利的话,快啐一口!”孙氏佯装怒道,锦曦无耐,只好假装啐了一口。
    “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娘今个在饭桌上仔仔细细的留意了。闺女呀,文兄弟瞧你那眼神,是真心的,就跟当年你爹跟我相看时,那眼神一模一样……”
    瞧见锦曦捂嘴偷笑,孙氏也有点不好意思,将被风吹到脸边的发挽到耳后。
    接着道:“你爹和娘的意思是一样的,甭管你心里怎么想,人文兄弟都送出袜子好几日了,咱答应还是不答应这门亲事,总得给人家一个明确的答复啊,不能这样让人老吊在那里呀!你说是不?”
    锦曦默然起来,孙氏和梁愈忠两口子的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照着这一带,甚至是这个时代的婚嫁习俗,男方送出了示情的袜子,就是探路问话。成还是不成,女方这边都要尽快给个答复,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拖着。
    “娘,我……”锦曦刚刚开口,又被孙氏抢在前面打断了。
    “要不这样吧,趁着今夜是除夕,等会娘来安排个机会,让你和文兄弟俩坐下来说会话?自打你爹从镇上医馆回来,这都好几日了,娘可半回都没见到你去文兄弟那屋子探望她,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最好,等会娘来安排!”
    孙氏一辈子的谨小慎微,瞻前顾后,这回真是破天荒的干脆利落。说完,便抬脚要走,赶着去给锦曦和文鼎创造独处的机会。
    锦曦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拽住她,语气有点急,跺脚道:“我的个亲娘啊,这事您还是甭插手了,你要真去给我弄啥机会说那种话,那干脆挖条地缝让我给钻了吧!”
    “娘啊,你消停消停吧,你放心,我自个的事情,我自个会处置好,保证这两天就给文大哥一个回复,成了吧?您啊,去看着老三老四,不准瞎折腾啊!”锦曦说完,撒脚就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关上了屋门,靠在门口面,吐出一口长气。
    上一世,姑姑一家儿子多,忙着给儿子张罗媳妇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谁会顾忌到她二十五六岁还没处男朋友呢?
    这一世倒好,十三岁就开始被爹娘催着琢磨亲事了。锦曦靠着门后面,望着屋中温暖的烛光,心情极度复杂难明。
    她靠着门站了好一会儿,盯着屋里的烛火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屋门,走进外面的夜色中。
    从这里通往前院的西厢房,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今夜。踩在这条平日里闭着眼睛都能走的路上,锦曦有一种恍惚在梦中的感觉。
    脸颊火辣辣的,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寒蝉,却越发的滚烫。不知是夜饭的时候吃多了辣子,唇瓣也觉得格外的干燥难受。当前面有更加明亮的光线传进眼中。锦曦猛地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前院西厢房。文鼎那屋的门口。
    屋里面灯光明亮,可见一个端正的坐姿侧影投在窗上。
    他回屋了?屋里应该就他一个人吧?等会该不会正说在要紧关头,文卿大夫又跑进来吧?
    锦曦在门口七上八下的想着,真是恨死自己了,做别的事情,都能干脆利落,想到就做,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可是。唯独处理这样的儿女之事,那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锦曦才刚刚抬手,手指还没有触到屋门,文鼎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一如既往的低沉:“进来。”
    锦曦愣了下,莫不成。他知道她会过来?又或者说,他知道来人是她?
    一咬牙,锦曦伸手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随手将屋门从身后掩上,这才转过身来寻他。
    发现,文鼎竟然就坐在床前的轮椅上,正温和而专注的看着她。眼底是难得的深情和温柔。
    锦曦两世为人,哪里被人用如此深情款款的目光看过,当下呼吸一窒,觉得这屋里的空气,怎么这般的热且闷呢?她本能的反应就是想掉头夺路而逃。
    但是,他已经出声喊住了她。
    “都进来了,何必再逃?早晚都有这一遭!”
    锦曦僵在那,侧身默然不语。
    “曦儿,你是讨厌我,还是怕我?”他紧接着又问。
    锦曦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侧过身来,目光定定的迎上他灼灼的眼神,没错,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锦曦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拽住她,语气有点急,跺脚道:“我的个亲娘啊,这事您还是甭插手了,你要真去给我弄啥机会说那种话,那干脆挖条地缝让我给钻了吧!”
    “娘啊,你消停消停吧,你放心,我自个的事情,我自个会处置好,保证这两天就给文大哥一个回复,成了吧?您啊,去看着老三老四,不准瞎折腾啊!”锦曦说完,撒脚就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关上了屋门,靠在门口面,吐出一口长气。
    上一世,姑姑一家儿子多,忙着给儿子张罗媳妇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谁会顾忌到她二十五六岁还没处男朋友呢?
    这一世倒好,十三岁就开始被爹娘催着琢磨亲事了。锦曦靠着门后面,望着屋中温暖的烛光,心情极度复杂难明。
    她靠着门站了好一会儿,盯着屋里的烛火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屋门,走进外面的夜色中。
    从这里通往前院的西厢房,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今夜,踩在这条平日里闭着眼睛都能走的路上,锦曦有一种恍惚在梦中的感觉。
    脸颊火辣辣的,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寒蝉,却越发的滚烫。不知是夜饭的时候吃多了辣子,唇瓣也觉得格外的干燥难受。当前面有更加明亮的光线传进眼中,锦曦猛地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前院西厢房,文鼎那屋的门口。
    屋里面灯光明亮,可见一个端正的坐姿侧影投在窗上。
    他回屋了?屋里应该就他一个人吧?等会该不会正说在要紧关头,文卿大夫又跑进来吧?
    锦曦在门口七上八下的想着,真是恨死自己了,做别的事情,都能干脆利落,想到就做,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可是,唯独处理这样的儿女之事,那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锦曦才刚刚抬手,手指还没有触到屋门,文鼎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一如既往的低沉:“进来。”
    锦曦愣了下,莫不成,他知道她会过来?又或者说,他知道来人是她?
    一咬牙,锦曦伸手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随手将屋门从身后掩上,这才转过身来寻他。
    发现,文鼎竟然就坐在床前的轮椅上,正温和而专注的看着她,眼底是难得的深情和温柔。
    锦曦两世为人,哪里被人用如此深情款款的目光看过,当下呼吸一窒,觉得这屋里的空气,怎么这般的热且闷呢?她本能的反应就是想掉头夺路而逃。
    但是,他已经出声喊住了她。
    “都进来了,何必再逃?早晚都有这一遭!”
    锦曦僵在那,侧身默然不语。
    “曦儿,你是讨厌我,还是怕我?”他紧接着又问。
    锦曦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侧过身来,目光定定的迎上他灼灼的眼神,没错,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