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口中的舅妈,就是孙老太了。孙老太和孙氏愕然的看着桃枝,难怪这个表妹手上和腿上,会有伤疤,原来是这样来的!孙老太无声叹息着,孙氏眼眶又红了,这回是为桃枝心疼的。
    “桃枝啊,曦儿今个跟我提了你的事儿,说是等她这两日把家中事情安排下,就陪你去府城。”孙氏想起这事,赶紧道,唯恐又忘了,早一点说,也能早一点让桃枝宽心。
    桃枝当然是满面欣喜,孙老太拉过桃枝的手,道:“回头从府城家来,我们就捎口信去郑家村和孙家沟,让你老娘和你舅舅那都知会一声,回头老梁家那胜小子过去提亲,要是诸事顺利,咱也赶在年内把婚事给定下来!”
    桃枝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羞涩的抿着嘴不吭声。孙氏张望了一下屋门口,站起身道:“曦儿爹去了池塘那边有一会了,我不放心,想出去那边看看!”
    “桃枝啊,你和董妈陪着你表姐过去,老三老四睡着了,我去看着!”孙老太忙地做了安排,于是,桃枝喊来董妈。
    孙氏瞧见锦曦那屋没有点火,诧异道:“这个小管事婆,难不成今日睡得这般早?”
    “指不定早听到风声,随着表姐夫一道过去了也说不定呢!”桃枝瞥了眼锦曦那屋子,抿嘴一笑道。
    “是这样啊,那我们得加快步子过去,回头人多冲撞起来,我担心她磕着碰着!”孙氏道,加快了步伐,三人急匆匆出了内院朝着外面院子行去……
    锦曦带着阿财阿旺潜伏在棉花地沟里,看着一塘之隔的另一面,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其间以张大强的叫嚣,和梁愈梅理直气壮的辩驳,最为有穿透力。
    锦曦抚额,这梁愈梅和张大强,如今还真是油条炸老了,自己还以为这一招,会让他们惊慌失措,没想到,人至贱则无敌呀!
    “哎,爽点大打折扣!”锦曦自顾嘀咕着。
    “大小姐。啥叫爽点?”阿旺不解问,阿财也是一愣,不明白小姐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锦曦想了下。正琢磨着该如何敷衍过去,突然,隔着几垄棉花树的地埂上,传来由远及近的匆促脚步声。
    锦曦侧目一看,竟然是梁愈忠和蔡金山还有蔡庆阳三人。梁愈忠走在前面,一闪而过,没太看清他的面色,但锦曦从他那走路的姿势和三人一路无话的沉闷气氛推测,梁愈忠必定是听到了风声,正气呼呼的赶去池塘那边。
    “大小姐。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等到梁愈忠三人过了池塘坝,进了村子,阿财压低声问道。
    “不去。”锦曦很干脆的道。
    她才没打算过去搀和那破事的。横竖梁愈梅和张大强强势的很,哪里还需要救兵呢!
    “那我们就一直潜伏在这里看戏?”阿旺问。
    “嗯,我爷奶那边,还有张家人也都还没过来呢,等他们都过来了。好戏才叫真正开场!”锦曦道。
    老梁家这边夜饭还没吃完,就有住在村口附近的春柱。也就是跟梁愈忠家交好的春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给老梁头和谭氏传话。
    老梁头他们一听,全都傻了眼了。老梁头用筷子指着谭氏,怒吼:“死老太婆,你不是说那梅丫头赌气把自个关在屋里睡觉么?这咋回事?”
    谭氏惊得脸都白了,嚷嚷道:“作死的,你问我,我问谁去?”明明走的时候,那屋门还是紧紧关着的,火烛也吹熄灭了,怎么一眨眼,就跑出去跟张大强鬼混?这个不争气的……
    老梁头手里的一双筷子直接摔在谭氏的脸上,谭氏吃痛尖叫一声,从凳子上跌到地上,手里的碗也泼了。
    “屡教不改的畜生,老子要把她甩到塘里去喂王八!”老梁头一脚踢开椅子,气呼呼起身冲出了堂屋。
    梁礼胜和金氏过来扶谭氏,谭氏推开梁礼胜,急道:“快,胜小子你快跟着你爷,莫让他起头上当真把你姑给扔塘里去了……”
    梁礼胜赶紧起身紧追着老梁头去了,这边,谭氏顾不得额头上被老梁头那筷子戳了一条红痕,又吩咐梁礼青赶紧去找三叔三婶过去劝。
    “娘,我那碗蛋羹才吃了一半,你给我留着,回头家来我还要吃!”梁礼青眼睛望着桌上的鸡蛋羹,磨蹭着道。
    金氏使劲朝梁礼青使眼色,担心谭氏责骂他,谭氏不仅没有责骂,道:“你跑着去你三叔家,赶在你爷前面,回头奶奖你四只鸡蛋,快去!”
    梁礼青像是打了鸡血,一扭头拔腿就冲出了屋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这边,金氏扶起谭氏坐到凳子上,谭氏揉着后腰,脸上一阵阵的抽着凉气,像是扭到了后腰。
    “娘,我扶你去床上躺着!”金氏道。
    “你妹子命都快没了,你还惦记着让我去挺尸?作死的,每一个像样争气的,都是些混账!”谭氏指着金氏,劈头就是一通训斥,金氏垂着头不敢做声。
    谭氏没心思再骂,伸手让金氏搀扶着,也出了屋门朝着前面村口处的池塘边急急而去……
    锦曦是真不打算露面,可是,这会子是想不露面都不成了,因为不止梁愈忠过去了,老梁头和梁礼胜也过去了,张屠户两口子也去了。如今,孙氏在董妈和桃枝的陪同下,竟然也去了池塘那边。
    锦曦不放心孙氏,只得带着阿财阿旺,也出了棉花地,赶到了池塘那边。
    这隔着一片池塘远观,和近距离置身闹动的中心点耳濡目染的现场版观看,那效果就是不一样啊!
    张大强还跟何周来揪在一块,何周来跟梁愈忠差不多的年纪,在村里是属于那种比较沉默寡言的人,锦曦对他不是太熟。他的婆娘袁氏也是个话不多的妇人,中等个头,生了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跟锦曦同年。最小的闺女还在身上抱着。
    袁氏原本是跟梁愈梅纠缠在一块,跟她索赔两只母鸡,却没梁愈梅‘理直气壮’拒绝了个一干二净。那边张大强也是梗着脖子,面对何周来的质问,连句解释都不给。
    面对着张大强和梁愈梅这二人的厚脸皮和无赖,何周来两口子也是气得翻白眼,还真不晓得一个村子住着几十年的人,竟然是这样的品行!两只断了气的母鸡,就包裹在张大强的衣裳里面,这样铁证如山。竟然连句解释的软话都欠奉!
    张大强正当年轻,加之好事进行到一半就被遏断,心里头窝着熊熊的火气。几下功夫就将何周来推到地上,口里大吼:“老子就偷了你家的鸡,咋?你咬老子?”
    何周来气得当场就跟张大强扭打到地上,张大强身强力壮,几个来回就骑到了何周来的身上。袁氏哭着冲过去拉架。梁愈梅从后面揪住袁氏,大喝:“不准欺负我强子哥!”
    周围的村民们都看不过去,全都围上来将张大强从何周来身上拉下来,张大强体内的暴躁因子完全被逼发出来,在那如困兽似的吼叫踢打。何周来家隔壁的金山顺被踢中,气得一屁股坐在张大强的腿上。啐了一口大骂:“这狗 日 的,刚做完那事,还力气忒大。发 情的黑骡子也不及他!”
    妇人们这边也都上前去拉扯梁愈梅,何家的几个孩子吓得瑟瑟发抖。梁愈梅依旧从后面牢牢揪住袁氏的头发不松手,对身边几个打圆场的妇人大吼大叫:“拿开你们的臭手,别碰我的衣裳,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那几个妇人闹了个无颜面。也都动了怒火,涨红着脸回击:“真是不要脸到你祖宗家了。十里八乡哪有像你这样的闺女?做了丑事还比谁都硬气……”
    “我跟强子哥是订了亲的,我们是两口子,爱咋地咋地,要你们管?”梁愈梅丝毫没有脸红。
    老梁家所有人里面,梁愈忠是头一个赶到,正好瞧见梁愈梅力辩群雄的这一幕,气得大步冲进人群,一把揪住梁愈梅,大喝:“快松手!”
    “谁让她无赖我们偷她家母鸡?就不松!”梁愈梅依旧牢牢揪住袁氏的头发,毫不畏惧暴怒的梁愈忠。
    “真不松?”梁愈忠冷声再问。
    “哼!”梁愈梅倔强别过脸,就是不松。
    梁愈忠气得后槽牙都在颤抖,抬手就是一巴掌,梁愈梅耳膜边一震,被打了个踉跄栽到一旁,边上的村妇们不仅不去拉一把,还有人顺势伸手一推,梁愈梅摔倒在地,一边脸全红了。
    “三哥,你、你敢打我?”梁愈梅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指着梁愈忠厉声尖叫。
    从小到大,爹娘都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几个哥哥更是对她敬若远之。梁愈忠竟然打她,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梁愈梅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抓起身旁地上的一颗石头子,朝梁愈忠砸去。
    梁愈忠没想到梁愈梅还会还击,愣在那,一个人影从他身后冲出来,挡在他前面。熟悉的衣裳熟悉的背影,梁愈忠一下子就认出是老梁头赶来了。
    叮咚一声脆响,那颗石头子稳稳砸在老梁头的额头上,然后掉落到地上。
    梁愈梅愣住了,梁愈忠愣住了,紧接着赶过来的孙氏也愣住了,边上围观的妇人们也都愣住了。不过,孙氏身后几步远的锦曦,却是稍稍讶然了一下,随即有点想发笑。
    老梁头这还真是流年不利啊,短短两日里,先是挨了梁愈林一巴掌,现又遭了梁愈梅一石子,虽然都不是出自成心,但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走的什么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