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犹豫的看了周氏一眼,见周氏闭着眼睛,似乎又要昏睡过去,他才打着胆子告诉李鸾:“姑奶奶,是您的生母。”她的生母在世人眼里早就去世了,管家是府上的老人,自然知晓其中的缘由。
    苏明和在朝中身份尊贵,又是李鸾的夫君,管家可不敢得罪,只得飞快的来告诉李鸾,让她拿个主意。周氏紧捏着被褥,睁开眼睛,淡声道:“她还有脸回来!”李鸾见状,急忙俯身轻拍着周氏的胸口,搀扶着她坐起身,示意她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李鸾对生母镇国公夫人也是没有多少感情,此刻听闻她回府了,心底没有欣喜,只有憎恨。偏偏周氏让管家将她领过来,管家迟疑的看着李鸾,询问是否听周氏的话。
    李鸾出声道:“祖母,您就别见她了,让我见她就行了。”
    “鸾儿,你真是傻孩子,你是她的女儿,她让你做什么,你能拒绝,可老身就不一样了,老身在一日,便是她的长辈,有老身压着她,她不敢闹出什么大浪来。再者,我们就看看她到底为何回府,别担心。”周氏轻握着李鸾细嫩的小手,这是儿子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她怎么能不替李鸾考虑。
    这孩子是个性子软的,生怕那秦氏提出无理的要求,逼的李鸾应下。很快,管家就将秦氏带来了,当然秦氏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她正瞪着周氏和李鸾看着。一见到这个小姑娘,李鸾心里咯噔一下,大呼不好。
    周氏抬手便冷声道:“你还有脸回府?”秦氏红着眼眶,抬起头看着李鸾,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自然想念,当初离开也是迫不及待,如今可算回来了。
    秦氏激动道:“母亲,儿媳也是一时。。。。。。”
    糊涂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周氏竖着手打断了:“慎言,老身可没有这个福气,有你这样的儿媳妇!世人皆知,老身的儿媳妇已经追随亡夫而去。”李鸾没吭声,低头替周氏顺着胸口的气,让她舒坦一些。
    秦氏知道,周氏对她有怨恨,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母亲,不管您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我都是您的儿媳妇,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母亲,妾身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妾身已经想的很清楚,是妾身错了,是妾身错了,大错特错,妾身恳求母亲和鸾儿原谅母亲。
    听说母亲的身子不适,鸾儿又嫁人了,还是让妾身来照顾母亲。鸾儿,你还是早些回府,别总是留在镇国公府,省的夫君不高兴,外人说闲话。”这还没原谅秦氏,她就端着母亲的架子,指使李鸾做这个,做那个。周氏冷冷的盯着秦氏,想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羞辱两个字怎么写?
    出去一趟,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将近六年,谁能这样忘怀?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小姑娘,瞧着大概四岁的模样,这不是明摆了,秦氏跟镇国公府的管家李东升私奔之后,替他生下了女儿,那本不是镇国公府的血脉,周氏瞧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偏偏秦氏是个不知羞的妇人,居然还将孩子带回镇国公府。
    见周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李鸾忍不住朝秦氏看过去,秦氏快速的将身边的小姑娘推到她面前,道:“鸾儿,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嚷嚷着想要一个妹妹吗?如今有了,这是你的妹妹,乐儿,快些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李鸾真的要气疯了,天底下怎么会有秦氏这样无耻的妇人?当年是她抛弃了镇国公府,跟着管家李东升私奔了,如今她想让众人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还带回一个女儿,口口声声说是李鸾要的妹妹。
    李鸾沉声道:“不用惺惺作态了,秦氏,我若是你的话,根本就没有脸面回府。对,我的确是想要妹妹,可我想要的妹妹那是出自同一个父亲,而不是你不要廉耻私下来的女儿。你若是还有半点儿羞耻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四岁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扑倒在秦氏怀里,道:“娘,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乐儿哪里做的不对了,娘,我害怕,我们回家好不好?”小姑娘不傻,知道李鸾和周氏不喜欢她,看着她的脸色不对。
    秦氏轻拍着小姑娘,也不知道在她耳边嘀咕了什么,很快小姑娘就恢复了平静,低头擦拭着眼泪,只听秦氏继续道:“鸾儿,母亲知道你心底有怨气,可你父亲不在了,母亲替他守寡这么多年,也够了。鸾儿,你也是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母亲?
    你不是一样,曾经嫁给了齐儿,又和离嫁给如今的夫君,鸾儿,你自己都能这样,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母亲?母亲也是一个女人,需要有男人疼爱。鸾儿,你应该懂得母亲的苦楚。”越说越是激动,眼泪直往下滴落。
    李鸾气的牙痒痒的,偏偏又听着周氏哼了好几声,立马教着门外的下人,将秦氏母女带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她还得哄着周氏,她的祖母,没空搭理秦氏母女俩。秦氏气愤的不行,她早就知道李鸾跟她不亲近,自幼被养在周氏院子里,可她总想着,母女俩有相同的遭遇,她能体谅自己的苦衷。
    如今瞧着,李鸾整个心思都在周氏身上,对她这个母亲半点也不恭敬。不行,秦氏出了院子,对着下人吼起来:“我可是你们姑奶奶的母亲,你敢对我无礼,还不赶紧松开。这可是你们姑奶奶的妹妹,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东西。”
    自从六年前,秦氏跟着管家私奔后,周氏早就将镇国公府的下人清理一遍,也只有如今的管家等个别人知晓当年的事,其他新来的丫鬟可不认秦氏。秦氏嘴巴被堵塞了棉布,直接拉到柴房,将母女俩关押起来,等候李鸾的发落。
    周氏脸色难看极了,半晌才喘过气来,紧捏着李鸾的手,抬起枯瘦的手掌擦干她的眼泪,道:“傻孩子,不哭了。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日,她要回府。外面的日子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有她的苦头吃。想来她怕是知晓我身子不行了,这才大着胆子带着孩子回府。
    鸾儿,嘘,别出声,听祖母把话说完,她毕竟是你的生母,我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倒是你,想好怎么跟明和和楼儿说了吗?”
    李鸾哭着摇摇头,“祖母,您别说话,养好身子,多陪着鸾儿,比什么都重要。祖母,您别说这些话,鸾儿听着害怕,好不好?”只有靠着老人,感受周氏身上的温暖气息,李鸾才能觉得心安。
    当初让众人都觉得秦氏离世了,便是断了秦氏的后路,不能再让她回府。可秦氏出生小门户,她怎么可能吃的了苦,这不,终于熬不住了,带着女儿回府了。
    周氏轻笑了一声:“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般爱哭,被楼儿瞧见了,怕是要笑话你。别哭了,眼睛都哭成小兔子了,回头明和得心疼了。听祖母把话说完,等祖母过世了,你便将她认作义母,给她在外面买一处宅子,也算全了你们母女一场。”
    当然周氏不喜欢秦氏,也不得不为李鸾打算。秦氏若是将此事嚷嚷出去,败坏的那可是整个镇国公府的声誉,周氏已经是一只脚埋进棺材里的人了,不在乎这些。可李鸾她还小,还得为苏明和考虑。
    周氏对秦氏有着深深的恨意,背弃了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为了守卫黎国的疆土而离世,秦氏不能替他一辈子守寡,跟管家私奔了,如今还带着女儿回府,周氏不能接受她。
    李鸾含泪着拒绝:“不,祖母,我不答应,我不答应,她不是我母亲,我的母亲早就过世了,我已经没有母亲了。祖母,我没有这样不知廉耻的母亲。她当初已经不顾一切的离开了,连我都舍下了,那她今日再回府,我便只当没有这个母亲。还口口声声说为了我,才有了这一个妹妹,那是我的妹妹吗?
    根本就不是,她就是一个孽种,祖母,您老人家不要为了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回头我就让人发卖了她们,让她们再也找不到京城来,您别想那么多。”听着周氏重重的咳嗽声,李鸾赶紧安慰她,顺手掏出衣袖里的丝帕替周氏擦拭。
    一抹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李鸾的双眼,周氏吐血了,可想而知,秦氏母女归来并没有她嘴上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心底正在怨恨着她们,可面对李鸾的时候,还是顾虑着。秦氏终究是李鸾的生母,生养了她一场,周氏得为李鸾的名声考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有一日,秦氏假死的消息会捂不住,被世人知晓。
    周氏虚弱的发出声:“鸾儿,记住祖母的话,不要再为了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你有明和和鸾儿,别为了她们母女俩脏了自己的手。咳咳咳咳咳。”
    “祖母,您什么都不用说了,鸾儿知道了。”周氏都咳血了,还是好好休息,别说话了。再等李鸾将周氏哄着入睡,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得知秦氏母女并不在柴房,而被苏东楼带回院子了,李鸾当下大惊的带人前往苏东楼的院子。
    太后寝宫等来了周奇,他入宫想必要将软软带回去。李太后朝蓝莓使眼色,她立马会意的给周奇准备茶水糕点,周奇扫视了一圈,没见到软软。
    李太后接受他的行礼,淡声道:“皇叔快坐下,软软去大公主寝宫了,难得她们俩投缘,哀家瞧着甚是喜欢,来,皇叔尝尝,这是先帝在世时最爱喝的龙井茶。”要开春了,李太后整个人的气色都比宫宴那晚好太多了。周奇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李太后若是真的记得先帝的话,那就不应该任由李东阳在朝堂之上胡乱折腾,连累的三万将士克死异乡,尸骨无存。
    当然面上,周奇笑笑,端起茶盏抿嘴喝了两口,的确是好茶,可他却没有心情坐在李太后的寝宫品茶,放下茶盏道:“太后,软软这些日子多有叨扰,本王也该将她带回府,多谢太后这几日对软软的照顾,本王感激不尽。”
    他得将软软带回去,顾廷菲和曦姐别提多沮丧了,软软不在府上,担心她在宫里受累。
    李太后闻言,道:“皇叔客气了,软软是个乖巧的姑娘,哀家瞧着很喜欢,能有这样的小姑娘陪着,那是哀家的福气。皇叔也知道,先帝和哀家福气薄,膝下只得大皇子一人,可惜了,大皇子也是个福薄的人,早早的就去了。哀家如今在这偌大的皇宫内,能遇到软软这个合眼缘的姑娘不容易。皇叔,哀家知道你和软软父女情深,但哀家想着,便让软软一直养在哀家身边。
    哀家保证,将来一定给软软挑选一位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的郡马,还请皇叔成全哀家。”有些话还是挑明了,程子墨和顾廷菲没有入宫,那是因为他们不是软软的父母。周奇主动入宫了,看来沉不住气。李太后直勾勾的盯着周奇,眼底带着丝丝恳求。
    有句话说的没错,这偌大的后宫冷冷清清,她又不喜欢程太后和大公主,看到皇帝就觉得心底堵塞,想到了她自己的儿子,也只有软软,娇滴滴的小姑娘,她瞧着甚是喜欢。
    周奇心底大惊,李太后居然想要软软留在宫里陪着她,那怎么行?第一个念头便是要拒绝,转念一想,李太后还有什么盘算,她不可能就见了软软一面,就对她这般喜欢,背地肯定还有什么他猜测不到的事。
    一时间,周奇垂着双眸,没吭声,似乎在思考。
    李太后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盖上,屏气凝神的等着周奇的回答。
    半晌,周奇起身作揖道:“多谢太后对软软的美意,只是软软自幼身子孱弱,本王得接她出宫好生调养。太后这般疼爱软软,想必不会硬将软软留在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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