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霍光义淡定的很,一本正经道:“太后,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对,我也要娶程姝,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心底最希望做的事。这么多年,我为了太后和保全霍家的权势牺牲了多少,太后不会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我多么喜欢程姝,那个时候我委曲求全的娶了杨明忠的嫡女,这些年,外人看着我风光无限,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我自己知晓,内心多么的悲凉,要泼天的富贵,滔天的权势又有何用?
    太后,您不是不理解,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
    连心爱的女人都不能娶,我要这些都有何用?太后,老臣不相信这些年您不曾后悔,为了霍家的权势,葬送您后半辈子的幸福,在这寂寞的皇宫里,又得到了什么?”当初他曾经一路劝说皇后和明王私奔,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等时间长了,日子久了,先帝自然会就忘记,不会再计较什么。
    可他们俩没有坚持,若那个时候程姝也喜欢自己,他断然不会勉强自己娶了杨氏。太后瞪着双目,从霍光义口中蹦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大逆不道,他如今为了程姝,真是连命都豁出去了。
    看来,是她低估了程姝对霍光义的影响。明王是她的爱人,为了霍家的权势,她拒绝了明王,入宫做了皇后,可她不甘心,不甘心,背着先帝,有了明王的孩子,他们一对有情人,生下他们自己的孩子,谁能说什么?却不曾想到,明王对她心存恨意,不但娶了她的庶妹,还偷换了他们的孩子。
    当然明王不知道凤儿是他们俩的儿子,不怪她。这些年,太后也想明白了,都是造化弄人。霍光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等着太后的发落,他后背早就湿透了,汗涔涔的仿佛刚从水中被打捞出来一样,通身上下麻木没有知觉。
    良久,太后才出声道:“哥哥,你当真非程姝不可?”
    “是,请太后成全!”霍光义对着地上猛地磕了三个响头,恳求太后答应他和程姝的亲事。幽幽的叹口气,太后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还赐给了他们俩成婚的一些礼物,算是对他们的祝福吧!
    虽说没见过十多年后的程姝,但她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对她最为有利。若是她敢胡来的话,太后必定不会偏帮他。等霍光义离开没一刻钟,霍成扬在殿外求见太后。
    兰嬷嬷请示太后,太后摆摆手:“你就说哀家身子不适,不见客。”霍光义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进宫逼着太后,不仅因为他是太后的兄长,更是因为他如今是大将军,手中握有黎国一半的军马,若是她不答应,霍光义难道就不娶程姝了?霍光义对程姝势在必得,想必早就解决了程姝有夫之妇的身份,岂容她操心。
    手中握有权势,才有说话的权利,不是吗?她如今还得依靠霍光义手中的权势,来保护她和凤儿。明王还没有消息传到京城,嫡亲哥哥总不会害了她这个妹妹。
    霍成扬满心的期望在瞬间化为乌有,平日姑母最疼爱他,连周明悦都可以被褫夺公主封号,送去庵堂里带发修行,为何此刻不愿意见他一面?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姑母,姑母是父亲的妹妹,必定能劝说他不要娶程姝为妻,给母亲留有一丝尊严。
    程姝都嫁过人,生过孩子了,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继母,得到父亲的宠爱,一直被父亲养在外面岂不是更好,为何要将她娶进门?霍成扬不甘心,不甘心,于是心下一狠,便扑通一声,双膝下跪在太后寝宫外面。
    兰嬷嬷自然得告诉太后,霍成扬没有离开,反而跪在外面,太后听闻,只是轻飘飘的摆摆手,示意不用理会他。年轻人还需要多加磨炼,要不然往后霍家的重担如何能交到他手中,如此的顾念母子亲情。太后既然存了这等心思,那么自然不会见霍成扬的面。
    一直跪到傍晚,太后寝宫没有任何人搭理他,旁若无人的进进出出,让霍成扬的一颗心变得越发焦躁不安,在内心念叨着:姑母,姑母,你为何要跟父亲一条心,不为我母亲出口气,霍家和父亲的颜面你都不顾了吗?传出去霍家要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姑母,你知不知道?
    姑母,就不能见我一面吗?听我说说话,姑母,姑母。一声声的呐喊,太后根本就不知晓。霍光义从霍成扬一入宫便知道他的意图了,不过并没有阻止霍成扬,他也想看看太后对于霍成扬如何处置。
    霍成扬也该吃点儿苦头,碰一鼻子灰,才肯罢休。太后既然答应了他,让他迎娶程姝,就势必不会偏帮霍成扬,相反,还会出手教训他,如此一来,正合了霍光义的心意。程姝,程姝,还有两三日便能将程姝娶进门,他不知道有多高兴,此生从未有过如何高兴,终于能娶到这么多年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了。
    不管她是否嫁过人,是否生过孩子,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后余生,他身边一直都有程姝陪伴着。跪到了半夜,太后才让兰嬷嬷出来,将霍成扬赶走。
    霍成扬不吭声,继续跪着,兰嬷嬷无奈,只得去禀告太后。长叹口气,太后才出声让兰嬷嬷请霍成扬进来,外面那么冷,年关将至,可想而知,有多冷。霍成扬这是不要命了,还一直跪到半夜不肯回去。
    霍成扬颤颤巍巍的走进来,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恭敬道:“成扬给太后请安,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后轻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免礼,赐座。”兰嬷嬷一个眼神使过去,很快便有人给霍成扬搬了一把椅子,待他坐下来,兰嬷嬷飞快的看了太后一眼,随后得到她的示意,带着宫人们都退下了。
    砰的一声,宫门关上来,殿内的烛火烧的正旺,姑侄俩四目相对,霍成扬握拳道:“太后,为何不阻止父亲?”
    太后勾唇浅笑:“成扬,你这话说的好生糊涂,姑母倒是听不懂了?你父亲是何人,他是何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既然决定的事,自然要做到,其实姑母三言两语就能劝说。成扬,听姑母一句劝,不用跟你父亲对着干,他是霍家的家主,手中握有兵权。
    等程姝进门后,他势必对她宠爱万分,你今后可得夹着尾巴做人,要是将程姝和你父亲惹急了,怕是没你的好日子过。外人瞧着姑母风光,当朝太后,可那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要看你父亲的脸色,依仗的是你父亲和霍家的权势,成扬,姑母知道你心里所想、所思。
    可姑母无能为力,好孩子,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不会怨恨姑母。你是霍家的子孙,姑母不希望你受罪,原本指望你能自己想明白,却不曾想,你执意跪到现在,姑母不忍心!”身为太后也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战战兢兢的活着。
    这些话他从未想过,今日骤然从太后口中听到,猛地惊了一下,连太后姑母都要忌讳父亲手中的权势,不敢反对他娶程姝为妻,更不敢帮他。
    太后有她的难处,霍成扬这才深深的体会到,可惜他不屑道:“姑母,父亲这么多年能有如此的权势,那都是仰仗您的权势,若没有您在后宫这么多年经营,父亲在朝堂之上不会如此顺利。
    还有外祖和母亲都多有帮助,如今父亲都忘记了,他心心念念的只有程姝,我们这些人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姑母,我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娶谁不好,非要娶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回来做我的母亲?她没资格,她不配,我的母亲还健在,为何要占据我母亲的位置?
    做一个妾室不好吗?姑母,我就是不甘心,我也知道没法跟父亲抗衡,才会想着到宫里求姑母,可没曾想,姑母也有自己的难处,是成扬不是,让姑母为难了。”他们俩都想阻止霍成扬娶程姝进门,可都颇为无奈,必须要妥协,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
    太后轻拍着霍成扬的手背,叹口气:“成扬,你明白哀家的难处,哀家就心满意足了。往后哀家怕是不能护你周全了,你自己得多加注意,言行举止万万不能让人抓到把柄,连同你的妾室,那个叫芸娘的也得一并注意,她如今有了身孕,就越发得注意了,吃的穿的用的,每一样都不能大意,姑母不在你身边,凡事都要靠你自己了,成扬。”边说边拿着丝帕擦拭眼角的泪水,身为当朝太后,也有很多委屈的事。
    霍成扬低首垂眸,良久都没出声,一直陷入在自己的沉思里。方才太后有句话说的没错,他们之所以不敢反抗霍光义,那是畏惧他手中的权势,若是有朝一日,霍光义手中没有了权势,那是不是就轮到他在霍家当家作主,被太后这么一提醒,霍成扬似乎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做。
    很快他便躬身退下,望着霍成扬离开的背影,太后勾唇浅笑,刚进来的时候,霍成扬还没找到头绪,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经过她这一般点播,相信霍成扬不愚蠢,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想要在霍家做主,那就势必要拥有权势,权势就是话语权。
    如今连她都不能跟霍光义对着干,是她嫡亲的哥哥又能如何,还不是不将她放在眼里,或许这么多年,是她养成了霍光义如此傲慢的态度。霍成扬回去应该不会反对这门亲事了,夹着尾巴做人,等到有一日,或许霍成扬能取代霍光义,到那个时候,她心里的怨气就能出了。
    两日过去了,今日便是霍光义迎娶程姝进门的大喜日子,霍府早就张灯结彩,热闹的招待宾客,京城的百姓自然也跟着沸腾了,大将军娶妻,这是多么稀奇的事。
    霍光义不仅是大将军,还是太后的嫡亲哥哥,他膝下还有两个嫡子,如今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入了他的眼,被他娶进门当继室。虽说继母难做,不过霍光义的两个嫡子都成家了,根本就用不着继母操多少心思,只需要打理霍府便是。
    顾廷菲听着马成岗的禀告,含笑着挥手让他下去,起身走到桌前,端起手边的茶盏,抿嘴喝了两口,又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霍光义、程姝,今日就等着收我送的大礼吧!她是程姝的娘家人,昨日程姝今日登门求见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想在公主府待嫁,对她来说,不是难处。
    顾廷菲没有犹豫便答应了,笑着拉着程姝唠家常,姑侄俩相谈甚欢,很快程姝便离开,没过多久就带着嫁妆来了,准备待嫁。现在众人都云里雾里,不知道程姝的身份,等明日之后,便人尽皆知了。
    成国公府败落了,程姝自然得替自己找一个强有力的外援,那便是顾廷菲,她身后还有平昭公主、福安郡主,还有程子墨,随便一个人替她撑腰,她在霍府的日子都好过。不得不说,程姝还真的想的通透。当然程姝没有提起吴悠悠,她也不好提起。
    想必程姝应该知道吴悠悠在承恩伯府发生的事,只是怕是想等她成亲之后再做打算,顾廷菲也不必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程姝在山西的十多年的确受苦了,可自从进京城后,就锦衣玉食,从没亲自动过手做什么,加上霍光义对她宠爱万分,不知道从哪里给她送来不少的保养品,手上、脸蛋上涂抹用的,还有吃的,程姝如今瞧着都不想生过孩子的三十岁妇人,像还未出阁的闺阁女子。
    望着坐在铜镜前被丫鬟精心打扮的程姝,顾廷菲毫不犹豫的抬脚走过去,将她夸赞一番。程姝笑盈盈的应下,随后下人们都出去,给顾廷菲和程姝姑侄俩留时间,单独说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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