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节攀扯
    陈鼎文对顾瑾之这样反复有点惊诧。
    方才还说他累了,让他回去早点歇息。
    如今,不仅仅留他吃饭,还要留他吃茶,这定是有话眼问他的。
    家里有什么事吗?
    好在,王爷并没什么私事不能对王妃所言,所以陈鼎文心里也淡然。他不怕顾瑾之问他。
    “......霓裳最近来信了吗?”顾瑾之说了两句闲话,话题突然转到了陈鼎文妻子霓裳身上。
    这转变得有点突兀,是陈鼎文没有想到的,又似精心准备的,就是要让人知道她别有用心。
    陈鼎文的心,猛然一沉,似石头投入心湖,掀起了涟漪。
    “属下去年给拙荆报信,说京里今年乱得紧,若是无大事,不需要来信。属下这里若好,自然没事;若是不好,王爷和王妃也会善待她,善待孩子们的,叫她安心。”陈鼎文道。
    这话,搁在一个妻子耳里,该是多么不解风情的冷漠。
    也透出一股子悲凉。
    霓裳接到信,悲愤交加是有的。
    “我很小的时候,霓裳就在我身边。”顾瑾之似追往昔,徐徐向陈鼎文道来,“她像我亲姐姐一样,疼爱我,照顾我。
    霓裳性格烈,我和我乳娘性格都软,镇不住丫鬟,都靠着霓裳。现在想起了,若小时候没有霓裳,只怕过得不成样子。我是真心喜欢她。若不是嫁给了你,如今她还在我身边做个管事的妈妈,我不知省心多少......”
    她说这话,并不贬低霓裳的意思。陈鼎文明白。
    霓裳就是丫鬟出身。
    在庐州的时候,顾瑾之待霓裳像亲姊妹,陈鼎文也知晓。
    他很感激顾瑾之为霓裳脱了奴籍,又给她那么多陪嫁,让霓裳风风光光做了他的妻子。
    他和霓裳育有一子一女,若是他不出意外,无疑是最美满的婚姻。
    王妃这话里话外。隐约在点明她的人情。
    陈鼎文却糊里糊涂。
    他自负了解庐阳王夫妻的性格。
    王妃不是那种施恩就要拿出来彰显彰显的性格。
    相反,王妃此人,非常内敛。
    她平素话也不多。
    陈鼎文不由想,是不是庐州出了事,霓裳和孩子们有事?
    他心里开始还镇定,但越分析,越是一团糟糕。
    哪怕说得再绝情,孩子、妻子仍是软肋。
    “王妃,是不是拙荆......”陈鼎文声音透出了异样。
    顾瑾之笑道:“不是。霓裳很好,我只是有感而发。若我不是嫁给了王爷,和霓裳义结金兰又何尝不可?霓裳当得起的。
    如今虽沾染了这些繁文缛节,也跟亲姊妹一样。咱们也算姻亲了。认真算起来,咱们的关系应该最亲近。只是咱们,从未叙述过这些。
    你们不肯说。只怕我眼睛里小瞧了你们,不好高攀我;我也没说过,也怕你们觉得这话所有图谋。一来二去。咱们反而生疏了。我想着,外院我的陪房,都是些管事的,没一个侍卫。若是有什么大事,我们母子只能仪仗你了......”
    顿了一顿,顾瑾之又道,“不管何时何地,你且要保重。我说这些,也无它意,只是见你这般辛苦拼命。于心不忍,希望你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骨。我说了这些无稽之谈,你听听则罢。”
    她不等陈鼎文再说什么。又道,“时辰不早,你回去歇了。”
    说罢,她轻轻端了茶盏。
    陈鼎文都没机会再说话,只得退了出来。
    他心里仍是一团糊涂。
    王妃今日这么一席话,是何用意?
    他边想着,瞌睡劲却上来了。
    连连打了几个哈欠,陈鼎文懒得再想了,回去睡一觉要紧。
    他现在这样,是没法子保护王爷的,也想不清楚王妃说话的用意
    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睡醒了再想,陈鼎文对自己说。
    他快步回了他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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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鼎文走后,顾瑾之又回了里屋。
    她叫丫鬟重新为她梳妆。
    丫鬟为她梳了高髻,鬓角插了枝白银垂心凤簪,又往耳朵上带了对镶嵌白珍珠的金耳塞;穿了件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银红色荷花暗纹长裙。
    她从头饰到衣裳,都很素净淡雅。
    “去叫刘乳娘来......”她轻声吩咐碧凡。
    碧凡就去把刘氏叫了进来。
    彤彤还在睡觉,并未醒。
    顾瑾之让刘氏进来,她给刘氏把脉。
    刘氏体内的热毒,已经去了七八成。这几日,她控制了饮食,吃得比较清淡,又配合用药,效果很好。
    “熬了药,你今日还是要吃的。”顾瑾之诊脉完毕,对刘氏道,“还是你照顾大小姐。等她醒了,饿了就喂些羊乳。我只怕中午回不来,你要辛苦些......”
    没有母乳,彤彤会哭闹,照顾她的人会比较辛苦。
    刘氏道是。
    她却是很高兴,王妃又把彤彤交给她,是对她的信任。
    她需要这种信任。
    顾瑾之也吩咐秋雨和木叶,好好看家,有什么事,若不到顶要紧的,就替她办了,不必等她回来。
    “三少爷若是寻我,就说我出门,让含卉带着他玩,找些时新好玩的,弄脏弄湿也不妨,只是有一样,不能登高爬低,跌了就是大事。”顾瑾之又道。
    秋雨和木叶又道是。
    交代一番,顾瑾之去了母亲那边。
    宋盼儿刚刚吃过早膳。
    她脸色不太好。
    弟弟们和煊哥儿媳妇也不在场,只有父亲顾延臻。
    大家肯定是见母亲脸色不好,吃了饭就躲了。
    这种事,顾瑾之从小就经历。至今未变。
    她竟有种温馨蜜意。
    不改变的东西,反而是最好的。家庭关系,微妙的改变,都会让人有种沧海桑田的怅然。
    还是不改变好。
    父亲陪着笑脸。
    见顾瑾之,父亲似见了救命的稻草,笑着道:“瑾姐儿,这样早?”他的语调有点急促。许是心虚的缘故。
    顾瑾之叫了声父亲,便道:“想着和娘去趟大伯府上,就早早过来了。爹上午没事?”
    “有什么事?”母亲不等父亲开口,冷冷接了话,“昨夜不知在哪里厮混了一夜,刚刚到家。上午不补补觉?”
    父亲就咳了咳。
    他不喜欢妻子在女儿面前说这种话。
    他的长辈威严,都要削弱了。
    “爹,您快去补觉吧,别累着......”顾瑾之笑道。
    父亲就顺势起身。进了内室。
    母亲很气,指着摇晃的银红毡帘对顾瑾之道:“跟孩子似的。从前也不这么贪玩,如今出去,就是一整夜。说是在胡家,和胡泽逾秉烛夜谈。谁知道是混在哪个烟花巷去了......”
    这话里,就带着浓浓的怨气和怒气。也并非母亲真的如此想。
    父亲没有回来过夜,也不告诉一声,是父亲的错儿。
    可父亲是不会留宿烟花巷。
    顾瑾之还是为父亲辩解:“......那些勾栏里的姑娘和妈妈。哪个不是势利眼?家里内外的银子,都是您管着,爹一个月用多少钱,您是有数的。上百两银子,勾栏就留宿?真没有这样便宜的好事。”
    母亲并未释怀。
    “若说是朋友请,也难说。但朋友是胡泽逾,就更加不可能了。胡泽逾那点俸禄,养活一家人,比爹爹还要拮据,哪里舍得去打点姑娘们?”顾瑾之又道。
    这么一说。宋盼儿倒听进去了。
    她悠长叹了口气。
    见她情绪好转,顾瑾之趁机转移了话题:“咱们看看大伯母那边看看吧。”
    宋盼儿正是打算吃了早饭去的。
    大夫人此刻定也想有个人说说话儿。
    宋盼儿也想去给她排解排解。
    她还打算派人去请顾瑾之,问问顾瑾之是否去。
    如今顾瑾之来了。正如宋盼儿的意。
    “我正打算去的,和你爹爹生气,就耽误了。”母亲说着,就麻利起身,进了内室梳妆更衣。
    片刻后,母女俩出门,往禧平侯府去。
    路上,宋盼儿又让顾瑾之把顾辰之的事,说给她听。
    她怕顾煊之说漏了。
    结果,顾瑾之的说辞,比顾煊之还要简洁。
    母女俩到了禧平侯府时,侯府大门紧闭。那两只威武的石狮子,从前总是擦拭得纤尘不染,如今蒙了一层灰。
    大门仍是崭新的朱红色,倒扣着的门钹,也是璀璨金黄,却静悄悄的。
    跟车的丫鬟去敲门了。
    大门没开,从却旁边小门伸出了脑袋,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厮,问是谁。
    “是庐阳王妃和顾三夫人来了。”小丫鬟上前答话。
    侯府小厮就快速跑过来,隔着车帘给顾瑾之和宋盼儿行礼,恭敬说道:“侯爷上朝未归,夫人身子不爽利,今儿是不见客的,轻待了您。夫人说,改日再登门道歉。”
    大哥出事之后,满城皆知。
    不少钻营又看不清形势的人家,只怕想上门撞木钟,得大夫人一分好感。
    大夫人是没心思和那些女人应酬的。
    “你再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是我们来了,问夫人见不见。若着实不便,我们改日再来。”顾瑾之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那小厮有几分为难。他被调到门房时间不长,有点畏手畏脚,也不知变通。老家丁有告诉他哪些人不能拦,他也一一记下。
    可,庐阳王妃不属于那不能拦的。
    禧平侯府规矩也严,大夫人素来说一不二,小厮也不敢贸然去问。
    “去问一声。”顾瑾之又道。
    那小厮见里面说话的人比较坚持,想着应该是和夫人比较亲近的,否则就是没有眼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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