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节方法
    见到了顾瑾之,德妃的情绪稳定了很多。
    她不知道大伯的打算,只以为是顾家的失误。
    顾瑾之的到来,又给了德妃希望。
    “太后娘娘亲口叮嘱,公主择婿,乃是朝廷大事,禁|宫不得过过问。”德妃神色暗淡,“我哪敢再胡乱打听?”
    顾瑾之点点头,道:“如今不动声色,反而更妥善。”
    德妃嗯了一声。
    她抬头,目光殷切看着顾瑾之:“我在这宫里,有力无处使。你出了宫,再跑趟禧平侯府,让大伯切不可掉以轻心。陛下不在京,太后娘娘也不能干政,如今三公主和我,就靠大伯了。”
    顾瑾之道好。
    她没有点破实情。
    “袁家是什么东西,也轮到他们尚公主?”德妃提到袁家,情绪激动,憎恶道,“朝臣都哑巴了么?袁家传出那样的闲言碎语,参他们一本家世不清白,也是说得通的啊。”
    顾瑾之就叹了口气。
    “娘娘,袁裕业现在如日中天。袁家商户出身,最不缺钱,到处邀买人心。袁裕业又深受太子喜好,乃是第一近臣。有人爱钱,有人趋炎附势,都巴结着袁裕业。
    哪怕不巴结,也不敢得罪他的。
    谁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初袁裕业任吏部尚书,有人不过说了句他资历不够,就被太子下旨,贬到了福建。
    朝臣都精明百倍,真正耿直的,自古就没有几个。而那些所谓耿直的,也不过是图个直言的虚名。
    真正到了事不关己的时候,谁又敢得罪太子?袁家,如今也出了尚书,说他们不清白,谁敢呢?”顾瑾之分析给德妃听。
    说起袁家。就会让人联想到当年的顾延韬。
    当初,顾延韬也只是刑部小小主事,因为得了太子的宠爱,而后就做到了首辅,当朝第一权臣。
    当年的太子,维护顾延韬、拔高顾家,和现在的太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的袁裕业,就是当年的顾延韬。
    袁裕业还比顾延韬有钱。
    朝臣的精明世故,比任何人都明显。
    太子明显就处处偏袒袁裕业。想尽了法子拔高袁家。
    和袁家作对。就是和太子作对。
    将来皇帝会老的。而太子就成为新的九五之尊。
    既然做官了,谁不是想更进一步,甚至成为人臣之首?
    想更进一步,就要得到皇帝的欣赏。所以,谁也不敢讨太子的嫌。
    况且三公主的婚事,文武百官之子,都是要避嫌不能参与的。这件事,跟整个朝臣都没有利益冲突。
    没有好处就去得罪太子?
    朝中没有这样的傻子!
    德妃指责朝中没有耿直之辈,足见她对朝臣的了解,都是来源于戏曲或者传说。
    “这世道,人心不古。”德妃咬牙骂道。
    顾瑾之则叹了口气。
    她不觉得这是人心不古。
    官场,从古至今。甚至到以后,有利时,唯利是图;无利时,明哲保身,都是如此。
    是德妃太过于单纯了。
    “除了大伯。咱们就没有其他人依靠了……”德妃又道。
    她接受了顾瑾之的观点。
    她也不再妄想朝臣没有利益就帮她参奏。
    “是。”顾瑾之道。
    德妃无力,坐在榻上,肩膀塌了下去,半晌不再开口。
    她怔愣的模样,似摇摇欲坠。
    顾瑾之也不再说话。
    她心里有点酸。
    顾瑾之没有亲生女儿,论说真的明白母亲嫁女儿是什么心情,也很牵强。但是她犹记当年自己出阁,母亲宋盼儿对朱仲钧知根知底,还是患得患失的模样,心里就明白德妃的痛楚。
    德妃现在,定是心急如焚,就怕三公主会嫁入袁家。
    “……天色也不早,你回去吧。”德妃回神间,见顾瑾之一直坐着,那么大的肚子,定然是难受的,就开口道。
    德妃怀过三个孩子,她知道怀孕的辛苦。
    顾瑾之又道是。
    德妃亲自送她出了宫门。
    顾瑾之从景和宫出来,慢慢往仁寿宫去。
    大伯是靠不住的。
    现在愿意帮德妃的,只有太后和顾瑾之。而太后,也深谙不得干政的规矩,不便出手。
    那么,愿意又能帮到德妃的,就只有顾瑾之了。
    顾瑾之也觉得棘手。
    朱仲钧是很反对顾瑾之帮忙的。
    他希望太子和皇帝之间有罅隙。
    大伯的盘算,也如了朱仲钧的愿。
    顾瑾之只有靠自己。
    她现在的肚子已经这么大,自己也没多少精力。她甚至想,德妃儿子,曾经要诬陷她的彦颖,将来德妃对于顾瑾之,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可心里,就是放不下。
    朱仲钧说得对,如果让三公主嫁了,将来在皇帝心里,袁家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牺牲一个三公主,就能兵不血刃解决袁家,无疑是最好的计划。
    可四姐的事,历历在目。
    顾瑾之的心,就燃烧了起来。
    大伯为了利益,能咽下这口气,顾瑾之却做不到。
    她要帮德妃。
    顾瑾之说服了自己,脚步轻松了几分。
    她脑海里迅速盘旋着几件事。
    走到半路上,她想到了皇后谭氏。
    脚步顿了顿,顾瑾之折身,往坤宁宫去了。
    半上午的坤宁宫,安静庄严。
    门口有内侍。
    顾瑾之每隔半个月,都要亲自给谭氏送药,这七个月来毫无间断,坤宁宫的人都认识她。
    马上就要到了八月初,谭氏的富贵如意膏,已经用完了。
    谭氏最近的烟瘾,越来越大。
    这几日,她都在盼着顾瑾之。
    坤宁宫服侍的人,个个有眼色。
    一看是顾瑾之,内侍立马恭敬把她迎到了正殿。
    正殿里。放了冰,凉丝丝的。有一缕缕浓郁的香,从各个角落暗泄而出。像玫瑰的香,又混合了茉莉,就变得有点怪。
    顾瑾之觉得,这是在掩盖富贵如意膏的烟味。
    谭氏贴身的女官从内殿出来。
    顾瑾之上前,客气叫了声:“孙姑姑。”
    这位孙姑姑是最近在得势的。
    以前的那位老姑姑,已经放出宫,听说回乡嫁人了。
    孙姑姑表面上总是一副和气模样。她五官长得敦厚,身材不算高。但小巧伶俐。像小户碧玉。
    但能得了谭氏的喜欢。自然是有几分手段的。
    顾瑾之要用谭氏的地方很多,不想添加任何阻力,所以对谭氏身边的人,都非常奉承。
    孙姑姑也是有眼色的。上前就给顾瑾之行了礼,道:“娘娘方才歇觉,才起来,正在梳妆,王妃稍微歇息片刻。”
    顾瑾之道是。
    “给王妃看座。”孙姑姑见正殿里没有搬椅子,就吩咐小宫女。
    小宫女道是,转身去搬了个锦杌来。
    孙姑姑脸色一下子就沉了。
    “去搬只太师椅来。”孙姑姑语冷峻,“王妃如今双身子,怎么坐这小小的锦杌。”
    满屋子的宫女内侍吓得神色大变。
    看得出。孙姑姑颇为严厉。
    而且,她很细心,知道投其所好。
    她能得宠,并不意外。
    顾瑾之忙道:“不必如此麻烦。在皇后娘娘这里,轮不到我坐太师椅。我当不起的。”
    孙姑姑转脸,阴沉瞬间不见,笑容如沐春风,语气里还有几分恭敬,道:“王妃是皇后娘娘的贵客,您当得起。”
    顾瑾之只得道谢。
    花梨木的太师椅搬过来,上面铺了墨绿色的椅袱,顾瑾之挺着大肚子走了那么多路,又占了这么久,腰很酸,便没有客气的坐下了。
    她略微等了等,谭氏才出来。
    谭氏脚步有点快,她很着急见顾瑾之。
    富贵如意膏之所以能红极一时,除了它成瘾之外,也带着心理暗示。
    谭氏原先就瘦得皮包骨头。如今她更瘦了,但是外人看不出来。
    她原本就脸色蜡黄,现在也是如此。
    每天施粉,外人也看不见她的气色。
    但是她感觉精神足,这点却是很明显的。
    她每天都飘飘然,感觉很美好。
    谭氏如今,每天都躺着用富贵如意膏,牙齿开始发黄了。
    她的富贵如意膏,昨天就用完了。
    离八月初一还有几天,她正在犯愁,顾瑾之就来了。
    所以,顾瑾之的到来,是很招谭氏喜欢的。
    她原本躺着歇觉,也立马起来。
    “你好些日子没有进宫给本宫请安了。”谭氏走进大殿,尚未入座,就笑着对顾瑾之道,“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顾瑾之忙起身行礼。
    礼毕之后,她依旧站着答话:“这两日天气凉爽。骤然变了天,不知娘娘凤体否则安泰,贸然进宫,扰了娘娘清净,娘娘赎罪。”
    “本宫也正惦记着你,并不打扰。”谭氏不以为忤,“坐下说话。”
    顾瑾之道是,顺势坐了。
    看到她的大肚子,又见她坐着太师椅,谭氏满意看了眼孙姑姑,尽是赞赏。
    等顾瑾之坐下,谭氏道:“本宫正想派人问你,那富贵如意膏,这次的本宫早已用完。停歇几天,可妨事?”
    她今早就没吸,现在人真难受得紧。
    她想让顾瑾之赶紧给她再送来。
    这种情绪,很激烈。
    顾瑾之却道:“不妨事的,娘娘。您已经用了大半年,断几日也可的。我今天来,便是告诉您一声,这次制的膏药,有了点小问题,只怕初一不能送给您。”
    谭氏的脸,猛然就沉了。
    她几乎暴怒起来。
    情绪失常,她自己是无法控制的。
    “什么问题?”她厉声问顾瑾之。
    “娘娘,我如今怀着身孕,难免有下手不准的时候。失了准头,制出来的膏都变了样子。”顾瑾之回禀。
    “你什么时候再制好?”谭氏声音急切。
    她这般失态,让孙姑姑心里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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