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宁氏的育儿经,都是她自己的琢磨。
    她父亲是独子,祖母管得严,事事都要替父亲做主,养成了父亲孱弱的性格。母亲对此常有抱怨,可是等到太后的弟弟宁萼出生,太后的母亲又重复了祖母的教养方式。
    对父亲和弟弟比较失望的太后,从幼年时就想,孩子不能太过于管束,偶然出格,不伤大雅,就不要多管。
    要让孩子学会自己拿主意。
    这些年,太后对朝政了如指掌,除了生病那一年半。
    虽然熟悉朝政,宫里也有亲信,可太后从来不干涉皇帝行事,哪怕有时候皇帝行事并不让太后满意。
    她不想将儿子养成她父亲那般孱弱,更不想像她弟弟那般纨绔暴躁。
    对于孩子,太后疼他,鼓励他,大错误上纠正他,小错误上容忍他……
    直到今天,她才惊觉:自己是不是做得很失败?
    为什么仲钧和皇帝兄弟二人这般不和?
    太后自认为在两个儿子之间做得很好。
    她对长子更疼爱,对幼子反而严厉。
    因长子要承受更大的压力,先皇给他的压力、朝臣给他的压力,他不需要母亲再督促他。
    太子只需要母亲疼他,宠他,再他累了给他安慰和温暖。
    太后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她知道皇帝讨厌仲钧,却从来没问过是因何而起的。
    太后想,这一点上。她做得很失败。她避免把儿子教的羸弱。结果,在母子关系上,她自己变得羸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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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次的事,看得最明白的是太后。
    其次是始作俑者和皇帝。
    最糊里糊涂的,是消息不通、小心翼翼的朱仲钧和顾瑾之。
    京里的眼睛太多了,他们俩也不敢贸然去打听。
    朱仲钧镇定自若,心胸已经有了各种突发事件的应对措施。
    可是他不和顾瑾之讲。
    顾瑾之安静百~万\小!说,却是半盏茶的功夫也不翻一页。
    她显然是哄自己的,根本就看不进去。
    朱仲钧好笑。
    他挤到了顾瑾之身边。问她:“担心吗?”
    “担心你被枷号示众,丢尽了皇家的脸?”顾瑾之知道他不怀好意,反讥道。
    朱仲钧笑得更加得意:“……担心嫁不成我吗?”
    自从上次顾瑾之褪了衣衫,表示愿意和他上床,而后又愿意跟着他谋反,他就认真了顾瑾之心属于他。越发肆无忌惮。
    “担心。”顾瑾之道。
    朱仲钧哈哈大笑。
    “别担心。”朱仲钧得意过后,安慰她。
    “好。”顾瑾之道,又埋头百~万\小!说。
    她回答得太过于干脆,朱仲钧又有点小小失望,道:“你可以无伤大雅的小担心一下,没关系的。”
    顾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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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混了一上午。宫里没有人来请。
    早朝已经散了。
    顾瑾之心神不宁的。
    “我想去趟老宅,看看大伯母。”顾瑾之对朱仲钧。道,“你去不去?”
    其实她想去问问大伯,知道不知道庐阳王淫居这件事的内幕。
    大伯不在朝,依旧尽知朝事。
    顾瑾之嫁给朱仲钧,关乎到顾家和皇家结亲,大伯肯定很关心的。
    “行啊。”朱仲钧道,“上次我让你去打听。你大伯最近和哪位门客走得近,你也没打听到。我自己去问……”
    皇帝请顾延韬丁忧那件事。甚至可以做成“忠孝两全”的美事。
    结果,顾延韬拒绝了。
    这让朱仲钧大为意外。
    这个年代,张居正的悲剧尚未出现,没人知道皇帝请求夺情真的会有什么悲惨后果。如果对权势稍有,一念之差,就会答应皇帝的夺情请求。
    顾延韬那么有权势欲,他居然拒绝了。
    所以,他身边应该有个高瞻远瞩的门客。
    能有远见,又能说服顾延韬,是个了不起的人,做宰相都不委屈。
    那绝对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政客。
    朱仲钧很想认识人才。
    他更好奇,为什么那样的人才不入朝为官,只做个门客……
    顾瑾之去了母亲的院子,把她想去看看大伯母的事,告诉了母亲。
    八月的京城,暑气渐退。
    今日又有小风,空气里满是丹桂清香。
    舒适宜人的天气,最适合出门。
    宋盼儿却不太想顾瑾之去,道:“京里的规矩,姑娘放了小定就不再出门。咱们家也不拘束你这些事。只是,你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这时候到处走动,旁人说咱们家没规矩……”
    “我之前还去药铺帮忙呢。”顾瑾之开玩笑,道,“咱们家,就是没规矩。”
    宋盼儿不悦:“胡说,治病救人是大德,比点多少长明灯都积福,怎么叫没规矩?这临嫁出门,才是真没规矩。”
    “我错了,娘。”顾瑾之知道玩笑开过头了,立马道歉,“我想去看看大伯母和惜姐儿他们,行吗?”
    宋盼儿想了想,到底不忍心拘束女儿,就答应了。
    顾瑾之问她:“您去不去?”
    “我丢不开手,你替我向大伯母问安。”宋盼儿道。
    顾瑾之道是。
    她和朱仲钧,乘坐了华盖朱缨马车,往老宅那边去了。
    朱仲钧是外男,从前痴傻,随便进了顾家的正院,如今却要讲究。
    家里有三哥、大伯和二伯。
    听说朱仲钧和顾瑾之来了,小厮们先通知了外院的人。三哥就连忙迎了出来,把朱仲钧请到了大伯的书房。
    那边,五姐来接顾瑾之了。
    五姐今日传了大红绣黄色芙蓉的褙子,湖色马面裙,绾了个高髻,鬓角插了两把珍珠梳篦,明晃晃的细长丁香花耳坠儿。
    她肌肤白,珍珠梳篦莹润的光,映衬得肤似凝脂般光洁;丁香花耳坠的细长银链子。又衬得她颈项越发修长优雅。
    五姐打扮得既隆重明艳又不失格外,高贵优雅。
    顾瑾之抿唇笑了笑,问五姐:“……家里来了客人?”
    顾珀之一愣,道:“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
    顾瑾之就更加肯定了,笑:“不曾听人说。我猜的。”
    顾珀之情绪一松,笑了起来:“撒谎,你还能算命不成?”
    “我真的能算命。”顾瑾之道,“我不仅知道来客了,还知道来了谁。是不是苏家的人?”
    五姐和苏家说了亲。
    要不是她婆家人来了,她脸上不会有那种娇羞的红润。更不会打扮得如此精心了。
    顾家还在孝期,虽然已经快结束了。却也不会有什么客人登门,除非是苏家的人。
    顾珀之又是一愣。而后,她想了想,才道:“定是大伯母派人请了你来作陪的?”
    顾瑾之笑,也不否认,姊妹俩就进了内院。
    来客果然是建昭侯苏家的。
    是五姐未来婆婆,带着她两个小姑上门。
    二伯母、大嫂和三嫂都在作陪。
    大夫人对顾瑾之的到来很意外。倒也不表现出来,只给她介绍苏大夫人和两位小姐。
    苏大夫人客客气气和顾瑾之见礼。
    两个小姐神情带着恭敬。也给顾瑾之行礼。
    顾瑾之一一还礼。
    大家重新坐定,大伯母问顾瑾之:“你娘来了吗?”
    “没有。”顾瑾之笑道,“好些日子没来,想看看惜姐儿和恺哥儿他们。不成想大伯母这里待客,我唐突了。”
    “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三奶奶笑着起身,挽了顾瑾之的胳膊,道,“我也想着恺哥儿,大伯母,我先带七妹过去。”
    她性格活泼泼辣,大伯母笑了笑,道:“去吧。”
    顾瑾之又给苏夫人和苏家两位姑娘作辞,跟着三奶奶出了正院上房。
    三奶奶有点不待见苏大夫人似的。
    顾瑾之问三奶奶:“……苏家来做什么?”
    “说你五姐的婚事。”三奶奶道,“非说他们家算过了日子,明年的五月初一是最合他们家三爷和你五姐八字的。除了这日,再也没有好日子了……”
    现如今的守孝,虽说是三年,其实是二十七个月。
    明年四月,顾家就除服了。
    刚刚除服就嫁女儿,得是多么迫不及待啊?
    “怎么急?”顾瑾之笑道,“大伯母没答应吧?”
    “大伯母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你二伯母答应了。”三奶奶气愤道。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的。
    “……大伯母没反驳了?”顾瑾之问。
    “没。”
    顾珀之年纪大了,已经满了二十岁。
    她原本是等着进宫的,大房就耽误了她。
    而后换成了六姑娘进宫,顾珀之没去成。又是守孝,她如花似玉的美貌,拖成了老姑娘。
    大伯母想反驳,又觉得没有立场,索性任由二夫人做主了。
    顾珀之是二夫人的女儿。
    怪不得顾珀之那么一脸娇羞的模样……
    顾瑾之没有再问,三奶奶也没有再说,姑嫂俩沉了走了一段路。
    三奶奶想起什么,问顾瑾之:“你今日来做什么,是不是王爷的事,问你大伯的?”
    顾瑾之错愕。
    “您知道王爷的事?”顾瑾之问。
    “昨日我娘来看恺哥儿,顺便说了。”三奶奶笑道,“她也是听家里人说起的。说王爷这事,有点棘手……”
    顾瑾之都快忘了三嫂是夏首辅的孙女。
    “还说了什么?”顾瑾之拉着三胳膊,问,“您都说给我听……”
    三奶奶噗嗤笑起来。
    “我……我不好说。”三奶奶笑完,压了压声音道,“你也知道,我祖父是谭家老侯爷的门生。他是主力惩治庐阳王的。”
    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顾瑾之低声道了句:“谢三嫂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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