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标是在陈氏跟前说话的时候突然觉得不舒服,回到锦绣轩便发高烧的。
    陈氏坐在他匡床前,眼泪跟不要钱似地往下淌,对前来探望的小闲道:“这孩子,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一下子病势汹汹,若是落个病根可怎么好?”
    小闲只好安慰两句,又让人取了冰来,化成水,用帕子浸了,给叶标敷在额头,又让人用从井里汲的水,拿帕子沾湿了,给叶标擦身。
    暖冬看小闲井井有条指挥丫鬟们,不由心里感慨,果然成了少夫人,举止也不一样。再想想自己现在尴尬的身份,不由黯然神伤。
    小闲一抬头,瞧见站在窗棂边发呆的暖冬,向她招手道:“快来搭把手呀。”
    暖冬五味杂陈地过来,接过一个丫鬟手里的帕子,道:“我来吧。”
    那丫鬟向她射来箭一样的目光,她一怔,定晴看去,却是小菊。小菊最近总是往叶标跟前凑,她知道她有些想法,没想到在陈氏和小闲面前表现得如此明显。
    小闲早就瞧见小菊在丫鬟们里头忙碌。几年过去,她成为二等丫鬟,进得了叶标的房间并不让人奇怪,所以并没有多想。
    陈氏镇在那儿,叶标病情来得急,小菊再没眼色,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跑来与小闲套交情,只用眼神打了个招呼。
    两人这一番交锋,被小闲尽收眼底,心里有几分了然,却装作没瞧见,转而吩咐小丫鬟道:“着外院的人去瞧瞧,薄太医可来了没有?”
    其实薄太医专注妇科,发烧风寒上头并不擅长,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大病,他自然也是懂的。陈氏一向由薄太医诊脉,习惯性的,自然而然请了他。
    “娘亲,我们到外间坐一坐吧,让丫鬟们忙碌去。”小闲去扶陈氏。
    她镇在这儿,暖冬就是给叶标擦身也顾忌三分,总是担心被瞧出两人之间有别的关系,又担心陈氏嫌弃她不够尽心,不免缚手缚脚。
    小闲瞧出她的不自在。
    陈氏坐着不动,道:“我在这儿候他醒来。”
    小闲只好在旁边相陪,看着暖冬拉起叶标的衣服,为他擦拭后背。她虽是嫂嫂,到底男女有别,借口去厨房准备给叶标醒过来吃的汤水,走开了。
    陈氏全神贯注,一眨不眨地望着叶标,想起他这几天的殷勤,眼泪又不停往下淌。
    叶馨三姐妹过来瞧了瞧,屋里人实在多了些,呼吸都不顺畅,略站了站,便走了。在廊下遇到小闲,说了几句话,叶欢落后几步,道:“嫂嫂,我明天去你那儿玩。”
    小闲应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薄太医到了,诊了脉,开了药,赞道:“谁出的主意?这么处置极好,先吃两剂药,若是还发烧,下官再过来诊脉,若是不发烧,调养两天也就好了。”
    暖冬在人堆里寻找小闲,没找到,回道:“是我家少夫人。”
    薄太医笑对陈氏道:“贵府少夫人年纪虽然小,到底出身书香门第,有些见识。”
    陈氏只是问:“十郎什么时候能醒来?”
    对薄太医夸奖小闲的话充耳不闻。
    “先前处置得好,最迟天黑前就能退烧,能醒了。”薄太医道。
    陈氏道了谢,吩咐明月:“送薄太医。”
    小闲备下诊金,明月送了薄太医出去,一路上薄太医不停打听小闲可曾习过医术,为何会处置如此得当。
    到了下午,叶标开始说糊话。
    陈氏把他抱在怀里,他断断续续说着:“三哥太能干了……你们等着……有一天我也会强起来的……我要当世子……”之类的话。
    陈氏的眼泪再次飙下来,都这个时候了,还这样顾念三郎太能干给他的压力,可见平时有多么的委屈。
    她不停地哄着叶标,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了脑子里。
    小闲接过暖冬端来的煎好的药汁,道:“可要撬开嘴,把药灌下去?”
    陈氏的心一下子抽紧了,朝小闲吼道:“你怎么这样狠心?”
    平素不都这样灌药的吗?小闲睁着大大的眼睛,道:“那要怎么喂他?”
    喂药又不是她的活计,她这是好心好不?小闲干脆把药碗交给暖冬,出了卧室,在外间坐下,静等叶标醒来。
    袖袖着人取了大迎枕,道:“少夫人也忙一天了,快靠靠。”
    可不是,自从得知叶标病了,她就没歇一下,午膳只草草吃了几口。陈氏端起碗又放下,说一口也吃不下,难不成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好放怀大嚼?
    “取些点心来吧。”想到吃,小闲的肚子开始咕咕叫着抗议了。
    喂了药,陈氏把叶标放下躺好,给他掖了掖被角,对前来请她进点心的小闲道:“我哪里吃得下,我的十郎,从小没受过这样的罪。”
    小闲劝道:“薄太医说了,天黑前十郎就会醒来,你要不用些点心,就这么干饿着,十郎醒来后得有多心疼啊。”
    “我的十郎自然是心疼我的。”陈氏站了起来,扶着小闲的手往外室走,又对候在一旁的暖冬道:“好生照看,若有一丝闪失,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暖冬应了,望向叶标的目光更是晦涩难明。
    这些日子,叶标总是需索无度,却从不肯禀明陈氏为她过了明路。她又担心事情败露,落个勾引主子的罪名,到时候就算是死,也落得坏名声;又担心万一肚子大了,遮掩不住。这事,又不敢对别人说。偏生小菊一向想向上爬山,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对她便没有好脸色起来。
    照说,她要打发一个二等丫鬟本不是难事。可是有一天,她去沐浴,回来却发现小菊打扮得妖妖娆娆的坐在叶标腿上,若不是她及时赶到,怕是两人就会做出那丑事了。
    小菊为此,把她恨到骨子里去。
    这件事,该如何是何呢?
    暖冬望向外室的方向,紧紧咬了下唇。
    外室此时却传来陈氏的怒斥声:“你胞弟病了,你到此时才来,有什么事比你嫡亲的弟弟还重要?”
    叶启回府,听说叶标病了,陈氏和小闲在锦绣轩,于是过来。
    没想到陈氏当即翻了脸,要不是叶启避得快,一碟子点心就砸在他身上了。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