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陈氏愿不愿意,吉期还是如约而至。
    大红的嫁衣晃得人眼睁不开。
    小闲想笑,又笑不出来,从早上起来,手心便一直是汗,心跳加速,由着乐氏摆布。
    “姐姐可真漂亮。”袖袖唇边含笑,目不转睛望着小闲,喃喃道。
    乐氏笑拍了袖袖一下,道:“傻孩子,以后再不许称呼姐姐了。”
    袖袖用力点头,道:“是。”又郑重向小闲行礼,道:“少夫人。”
    小闲只是傻傻地笑。
    乐氏打趣道:“这孩子欢喜得傻了。”
    一屋子的女孩子都笑了起来,周十一娘抱着母亲的手臂笑得喘不过气,道:“娘亲快别说了,小闲脸都红了。”
    可不是,脸红得跟红布似的。
    女方请的全福人是安国公夫人华氏,华氏儿女双全,深受安国公敬重。乐氏一早请了她,她自然乐呵呵地应承了,这几天一直在柳家忙活。
    这时,安氏笑着牵了小闲的手,到内室,在她耳边细细说着什么。
    小闲的脸更红了。昨晚乐氏已跟她说过了,不过是洞房之夜的事。做为一个穿过来的现代人,多少总是知道些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
    喜娘细心地给小闲梳了妇人的发髻,看着铜镜中那张脸,不由发自肺腑地道:“小娘子可真好看。”
    那如远山般的眉,弯弯的眼,长长的睫毛,小巧的瑶鼻儿,真是迷死人了。
    周十一娘递过一个白玉雕成的小盒子,打开来,清香扑鼻,却是满满一盒子膏蜜。
    “八姐特地让人淘弄的,总共两盒,你一盒,我一盒。”周十一娘有些得意地道:“香甜着呢,你试试。”
    说完,脸却红了,只是没人注意到。
    掏一点捺在唇上,那香甜一直沁到心里。轻轻抹开,薄薄的嘴唇仿若流光溢彩,偏那颜色又不张扬,既引人注意,又恰到好处。
    “很好。”小闲轻启朱唇,道:“替我谢过八姐姐。”
    周十一娘的脸又红了一下。却是想起三皇子妃给她膏蜜时说的话:“我特地照古方让人淘弄的,好着呢。你跟小闲说,出嫁那天用上。你的那盒可着劲儿用吧,待你出嫁,我再重新给你淘弄一盒。”
    “嗯?”小闲见她没吭声,转过头睨了她一眼,只见周十一娘满脸通红。
    小闲便笑了,促狭地道:“义母,也该给十一妹说亲啦。”
    一屋子的人都不解地望着小闲,乐氏抿着嘴笑了,道:“待你出嫁后,我再帮她挑一户好人家。”
    周十一娘大羞,两只粉拳捶着小闲的肩,跺着脚道:“你乱开我的玩笑,我不依。”
    “哎呀,我的玉娘,这可使不得。”华氏笑着上前拥了周十一娘的肩,把她拉开,道:“今儿可不能跟小闲开这种玩笑。”
    周十一娘虚张声势道:“先放过你。”
    又把一屋子人逗笑了。
    青柳进来禀道:“夫人,我家阿郎有几话要跟娘子说。”
    大家会意,都避到西厢房去。
    柳慎脚步沉稳地进来,身后跟着柳洵。他定定地看了小闲一会儿,叹道:“在夫家不比在自己家,以后凡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孝敬公婆,凡事小心。”
    小闲心里感动,若是母亲在世,这话本该由母亲跟她说。下聘前,乐氏曾跟柳慎好生交谈过,大约是说小闲虽是义女,在她心里跟亲女的没分别,该跟小闲说的话,她都会说。当是柳慎郑重做揖,谢了又谢。可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柳慎见小闲的眼眶红了,嘴里说着:“三郎是可以依靠之人,你不用担心。”却别过脸去,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妹妹,”柳洵上前一步,道:“你放心,哥哥会用功读书,总有金榜题名的一天。到时候我们家一门两进士,你也有了依靠。”
    小闲叫了一声“哥哥”,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上的粉的妆淌了下来,道:“我会好好的,你不用担心。”
    “瞧你,把妆都哭花了。”柳慎努力露出一个笑容,道:“快让袖袖给你重新化一个。”
    小闲拿手背胡乱擦了擦,道:“父亲和哥哥都要好好的,我得闲便来看你们。”
    “可别。”柳慎严肃道:“你上有公婆,理有小叔子小姑子,怎好天天往娘家跑?成什么样子。”
    还不是担心她被公婆嫌弃。小闲含笑道:“没事,到时候我让三郎陪我一起来,公婆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无论她怎么做,陈氏都不可能接受她,又何必委屈自己?
    一家人说着话,门外一片声喊起来:“新郎倌来了。”
    柳慎柳洵急忙迎出去,迎亲队伍全副的仪仗把整条巷都塞满了。叶启身着大红状元袍,柳慎便单膝跪了下去:“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快快起来。”柳慎伸臂扶他起来。
    翁婿客气几句,柳慎又说了以后夫妻举案齐眉的话。
    叶启来到后院。东厢房门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们二话不说,一个个举着大棍便冲了过来。
    叶启往旁边一闪,身后周川推了岳关上去。岳关着实挨了好几下,好在女子们只认准了新郎倌打。棍棒声中,一群人哄堂大笑。
    叶启低声下气地求饶,领头的周十一娘才柳眉一扬,道:“我们走。”
    于是青柳端了酒上来,当然,这酒不白喝,叶启付了一千贯买酒钱,才算过了这一关。
    眼看到东厢房门口,刚才那群悍妇齐齐娇声道:“快做催妆诗来。”
    这个自然难不倒叶启:“今宵织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已闲……”
    清朗的声音传进屋里,小闲只是微笑。
    催妆诗做完,男方亲友团齐声大喊:“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
    东厢房大开,华氏扶着小闲拜别父母。
    小闲盈盈下拜,抬起头来时,泪如雨下。
    柳慎的泪水也控制不住地直往下掉,扶着小闲的手,嘴唇抖个不停,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华氏道:“吉时已到,新娘子上花轿吧。”
    小闲泪眼模糊中,看到一身红衣,越发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叶启,他痴痴凝视小闲,那爱意,从眼底深处直溢出来。
    一块红盖头遮住了视线,柳洵弯腰把小闲背起,华氏做着好四句,鼓乐声中,走向大门口的花轿,爆竹噼噼啪啪响了起来。迎亲的队伍接了新娘,向卢国公府而去。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