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慎生病这段时间,叶启隔三差五过来探望。一开始他有些不待见这位名满京城的新姑爷,又不能不见,别别扭扭的。
    好在每次叶启总是送上礼物,问了病情,略坐一坐便告辞了。
    既没有权勋的嚣张,也没有勋贵的傲气,倒显得平易近人。
    这么一来二去的,渐渐改变了他对叶启的看法。
    重新上衙办公后,天天有同僚宴请,还推托不开,以前人人避之不及的老古板,现在成了香馍馍,每天晚上都喝得醉熏熏才回家。
    今儿柳慎休沐,难得在家。
    叶启和柳洵并肩从西厢房过来,柳慎忙站起来,道:“不是要指导大郎功课么?”
    叶启端端正正向柳慎行了礼,道:“小婿识得一位大儒,叫宋俞,想推荐大郎到那儿进学。刚才跟大郎说了,大郎倒是愿意,不知岳父大人怎么说?”
    虽然柳慎病了,叶德夫妻还没请媒提亲,但是有了皇帝赐婚,这桩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了,所以叶启从第一次提礼物上门便称呼柳慎岳父。要不然,柳慎也不会乍听好生别扭。
    柳慎吃了一惊,道:“宋俞?!”
    宋俞出身江南大族,少年时有神童之称,是本朝唯一一个连中三元,因科举载入史册的人物。偏他生性淡薄,不喜政务,只想做学问。状元入第后在翰林院做了两年编修,便去国子监当博士(助教)。今年六十五岁,乃是当世大儒,桃李遍天下,两任皇帝的老师。当今皇帝便是他的得意学生之一。
    叶启道:“是。前些天遇到宋俞,小婿跟他提起,他一口答应了。”
    已跟宋俞谈好?柳慎不通人情世故,只觉得这事太过玄幻,绝不可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不会是哪里搞错了吧?”
    多少青年才俊想见宋俞一面不可得,更别提拜入他的门下了。他是帝师,做了他的学生,岂不是跟皇帝做了同门师兄弟?光这一层,已是无数人不敢做梦的了。
    宋俞为人严谨,择徒极严,除非天资聪慧逆天到不是人类的学子之外,还得人品端方,一心向学。也就是说,不是天才加勤奋的学生,那是不用指望的。
    柳洵哪条也搭不上边。
    叶启笑了笑,道:“没有搞错,已经约好明天未时和大郎过去拜访。”
    柳慎瞪圆了眼,喝斥儿子:“还不快去读书。”
    明天就要参加入学考试,这会儿就算是抱佛脚,也得临时去抱了。
    柳洵神采飞扬,眼中尽放异彩,道:“父亲无须担心,三郎一切都打点好了。”
    这位妹婿果然人中龙凤,再为难的事,在他这儿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柳家真是祖坟冒青烟,才能得这样一位佳婿。
    柳慎做势欲打,柳洵无可奈何,只得和叶启告辞,道:“我先去读书了。”
    翁婿坐下闲话,小闲带了袖袖端了点心过来。
    柳慎看看眉眼如画,温婉如水的女儿,再看看英气勃勃,俊朗非凡的叶启,在心里赞叹一声。两人如观音座前的金童yu女,再配般没有了。
    小闲并没有退下,在柳慎下首坐了,问叶启:“你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夫人不会说什么吗?”
    以前是晚上过来,现在改白天了,街坊们不仅认识他,还会恭恭敬敬和他打招呼,说上两句闲话。
    叶启反问道:“不然呢?”
    小闲嘟了嘟嘴。
    叶启便向她眨眼,那意思很明显。小闲瞪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柳慎便训小闲道:“怎能这样对三郎?”
    夫是妻纲,刚才低眉顺眼的样子就很好,怎么还瞪起女婿来了呢。
    叶启朝小闲扬了扭眉,转头对柳慎道:“岳父身体安康,你我两家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家父请了文信侯做冰人,下午便过来提亲。”
    柳慎“啊”了一声,道:“甚好,甚好。”
    小闲用嘴型问叶启:“夫人怎么说?”
    叶启笑笑用嘴型回答:“想开了。”
    不想开又怎么办?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皇帝跟前闹啊。
    叶启又道:“三皇子的亲事也快定下来了,说的是你的义姐,郑国公府的八娘。”
    小闲很是意外,道:“太后怎么挑中八娘了?”
    先前说的伍氏与郑国公府的地位一在天上一在地下,变化怎么这样大呢?再想到宋十七娘的请托,小闲又道:“没有人相中梁国公府的娘子吗?”
    叶启轻笑一声,道:“这些天你在家里服侍岳父,外面的事多不知道。太后原是挑了几家,三皇子相看了都不满意。梁国公夫人又有意把他们家的十七娘许给三皇子,不知三皇子嫌弃她什么,死活不愿意。后来还是我提的头,说其实八娘不错,两家又知根知底。”
    三皇子与叶启、周川、岳关几人一起在文秀馆上学,可以说自小玩到大,小时候到处乱窜又没人管,几府的事儿还真是门儿清。
    小闲奇怪地看他。没想到是他做的媒,可是他为什么不为叶馨牵线呢?三皇子家世相貌自然是没话说,更难得的是人很好,温文尔雅。
    叶启惯会洞悉人心,笑道:“四娘天真没有心机,不适合嫁入皇室。”
    小闲道:“太后会听三皇子的吗?”
    这两年,郑国公府混得不错,难道皇室不担心外戚太强?三皇子可是皇长子。皇帝的长子和次子都夭折了。
    叶启点头,道:“太后特地把八娘叫进宫去,说了半天话,印象还不错。约摸着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圣旨会很快下的。”
    真是没想到。
    两人说话,柳慎半句也插不上,干坐了一会儿,道:“我出去一下。”
    小闲不知他要干嘛,拦道:“外面太阳这么毒,有什么事也等申时太阳弱了再说。”
    柳慎不听,带了小书童出门去了。
    叶启笑道:“岳父可真是有趣,不会特地给我们留机会说悄悄话吧?”
    小闲摇头,道:“绝不可能。”
    以父亲的性子,他说有事,那就肯定是有事了。
    叶启没有走的意思,小闲也不想他走,于是留他吃饭。饭菜早好了,柳慎还没回来。
    直等到午时二刻,柳慎才满头的汗,带了肩上背一个小包袱的小书童回来,道:“亲家要来,可不能失礼。”
    打开包袱,是一套崭新的缺骻圆领袍,一双新靴。
    小闲眼眶湿润。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