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豪格对玉儿的用心险恶,多尔衮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他手中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要杀豪格何其容易,偏偏他不能。
    一则军事所需,豪格再如何蠢,善于打仗的确不假;二则眼下皇太极恐怕已经弄清楚了昨天发生了什么,豪格若有所闪失,皇太极那般多疑之人,指不定就往多尔衮身上怀疑。
    他承认,因为玉儿,让他做许多事投鼠忌器施展不得,可他不后悔,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东莪的亲娘因为几分神似大玉儿,才让他动了心,更动了情。
    多尔衮对不起那个女人,就算没有皇太极的突然调令,他也根本不敢把她带回家。
    看见孩子的那一刻,他内心是惶恐的,可当听说孩子的母亲已经难产离世,他竟然松了口气,更毫不犹豫地将东莪接回家中。
    “贝勒爷。”亲信将多尔衮的神思打断,轻声道,“是不是要多加人手盯着豪格?豪格的动作越来越大,他做事欠考虑,指不定哪一天容不得大汗,连亲生父亲都敢杀。”
    多尔衮道:“这些日子皇太极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他,我们就别插手,不必要惹人怀疑。再有,待宫里那位囊囊福晋分娩,生男生女有了结果,我自然会吩咐你们该怎么做。”
    他骑在马上,回望了一眼大帐底下,看见了大玉儿端坐一侧的身影。
    也许终此一生,对玉儿的感情都不会有回报,可他不在乎,从发现自己对玉儿念念不忘起,就没想过要她的任何回应,只要她过的好。
    皇太极身边,大玉儿仿若无事地与姐姐和姑姑说笑,与孩子们嬉闹,昨天她从马上摔下来的事,虽然渐渐有人知道,也只当是大玉儿自己不小心。
    这两年玉福晋一贯风风火火的,众人都不会觉得奇怪,比起这些来,女眷们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闹得离家出走的大玉儿,竟然和她的姐姐和好了。
    此刻,等不及赛马的人回来,娜木钟坐不住了。她脸色煞白气息微弱,瞧着十分可怜,窦土门福晋匆匆来向哲哲禀告,哲哲亲自来关心,亲自将娜木钟送回营帐。
    大夫来了两个,说侧福晋脉象并无异兆,仅仅是害喜,除了静养熬过去,没有别的法子。
    哲哲看娜木钟的气色,实在是不好,眼窝都陷下去了,早已不是初来时美丽的容颜,她知道这是装不出来的,女人家怀胎生子终究是辛苦。
    “好好歇着吧,怪我不好,非把你带出来,我想着你在家该多闷呢,出来散散也是好的。”哲哲自责道,“明后两天你都别出来了,在帐子里养着,我时时来看你。”
    “多谢大福晋。”娜木钟面上顺从,心里已是恨毒了,待哲哲一离去,便是凶相毕露,咬牙切齿地诅咒,“这个女人不得好死。”
    丽莘在一旁说;“主子,会不会是那些安胎药您没吃,倘或吃了会好些呢?”
    “闭嘴!”娜木钟大怒,“吃了那些药,我怕是连命都没了。”
    娜木钟离开后不久,赛马的大部队回来了,女眷们伸长脖子看,都盼望自己的男人能夺得第一名。
    多铎策马而来,先头皇太极亲手插在目的地的旗帜,此刻正在他的手里,他傲然向皇太极和众人展示,十五福晋欢喜地直拍巴掌,连齐齐格也很欣慰。
    皇太极赏赐了镶白旗多加三成军饷,又赐给多铎一把匕首,叫多铎十分威风,被恭维的人团团围住,年少的侄儿们,争着要看看那把宝刀。
    “是谁第二名?”皇太极问自己的人。
    “是大阿哥。”侍卫应道。
    皇太极微微皱眉,举目在人群中搜寻,却不见长子的身影。
    之后是一些马术表演,大玉儿带着孩子们,吃着果子欣赏惊心动魄的表演,丫头们看见激烈的表演,欢喜得哇哇大叫,好不热闹。
    见有人站在马鞍上,玉儿想起皇太极告诉她,昨天多尔衮是怎么来扑救的她,想到因为种种原因,几次死里逃生,都没能好好地感谢多尔衮,她到底过意不去。
    大玉儿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多尔衮的身影,没能见着,于是坐到齐齐格身边:“你替我谢谢多尔衮,告诉他,我很感激。”
    齐齐格嗔笑:“怎么啦,刚才不是谢过了?”
    大玉儿说:“我觉着没啥诚意呢,那可是救命之恩。”
    齐齐格笑道:“那你就好好回报我,你回报我,就是回报我家多尔衮了呗。”
    “那你要我做什么?”大玉儿笑眯眯地,“什么都行,只要你高兴。”
    齐齐格眼珠子一转,使坏道:“给我当闺女吧,东莪就有姐姐了。”
    大玉儿斜眼看她:“成啊,我让大汗来喊你岳母要不要?”
    皇太极听见笑声,看见玉儿正和齐齐格说笑,那样亲昵,就算是在他看来,这姐妹俩也不像是有任何嫌隙和芥蒂,旁人怕是根本想不到已经发生过那么多的事。
    他缓缓收回目光,皇太极知道,如今玉儿所能承受和担当的,早已超乎他所期待的。
    而此刻,三匹马并行,马上的人竟然叠起三层罗汉,稳稳地从众人眼前奔驰而过。
    所有人都拍巴掌叫好,皇太极亦是命人打赏,心情正好时,见尼满急匆匆而来,他的眉头顿时拧在一起。
    “怎么了?”皇太极有不好的预感。
    “大汗,大阿哥杀了他的马。”尼满神情凝重,“营地后面到处都是血。”
    皇太极失望地闭上了眼睛,霍然起身,女眷和贝勒大臣们,俱是一愣,互相拉扯着也站起来,只见大汗满身怒气,带着人离开了。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人们互相议论着,济尔哈朗和代善跟了过去,也只有他们有资格去询问大汗。
    哲哲把阿黛派去了,又见玉儿紧张,把她叫到身边,玉儿倒是乖巧:“姑姑我知道,我不走开。”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是大阿哥不服输赢,怒杀了他的坐骑,好好的一匹高头大马,在八旗子弟眼中最为珍贵的宝物之一,就这么死在了他的手里。
    多铎和十二贝勒阿济格坐在一起,互相看了眼,恨不能笑出声来,豪格真是昏了头。
    从努尔哈赤起就有严格的军纪,就算大军弹尽粮绝到了最后,也绝不能杀马果腹,更不要说因为一点点脾气,就虐杀战马。豪格这是不怕死,自以为是大汗的儿子,皇太极就会放过他不成。
    “大福晋,您看,要不要中断马术表演。”底下的人,前来询问。
    “继续表演,这是大汗犒赏慰劳大家的。”哲哲从容地说,“让他们继续。”
    她走上前,大方含笑:“都坐下吧,正看得起兴,你们难道是舍不得赏钱?”
    众人哈哈一笑,纷纷回到原座,齐齐格见多尔衮回来了,心口一松,迎了过去,接他坐到多铎的身边。
    多铎给哥哥端茶,笑道:“豪格作死呢。”
    多尔衮冷然:“那也是他的事,你不要露在脸上。”
    多铎笑道:“现在大家都一副嘴脸,皇太极就算看到我笑,也怕是敢怒不敢言,谁叫他自己生的窝囊废。”
    多尔衮瞪着他,阿济格劝道:“我们兄弟,可别为了那种人生气,看笑话便是了。”
    马场上表演继续,人们很快又激动起来,过了很久,皇太极才带着济尔哈朗和代善回来,与众人一起看了最后的大轴表演。
    表演结束,济尔哈朗命众人留下,说起了豪格虐杀战马一事,豪格竟是被架来,当众挨了二十军棍,胳膊粗的棍子,实打实地抡在他的身上,豪格一声不吭。
    皇太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打完了,他带着哲哲离去。
    济尔哈朗继续宣布,豪格被罚俸一年,降为贝子。
    “豁……”多铎低声道,“皇太极这一次,够狠啊。”
    多尔衮回眸看着皇太极离去的身影,他能不能认为,皇太极这么做,有一半,是为了玉儿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