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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九月下旬,江南越发乱了,流民跟抢匪一样砸了不少铺子,闯入了不少百姓家,还把官衙给砸了。
    烧伤抢掠,无恶不作。
    流民越来越多,饿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的,流民开始往京城这边涌来。
    等皇上接到一封从江南过来的十万火急的奏报后,江南那边的情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而随之奏报一起来的,还有一份名单和一份列的清清楚楚的贪墨证据。
    皇上看完后,气的在金銮殿发飙。
    八月份初,钦天监就算出了今年江南有水灾,那时候,褚宣宇就提出早些让江南那边的官员知道这个实情,并让他们早早做出抗灾救民的准备。
    最后,这件事拿到朝堂上商议。
    百官们议论了一上午,最后皇上就下旨让江南布政使戴大人安抚灾民,整理灾情,还派了一名御史大臣去江南辅助戴大人,一起过去的,还有二十万两银子的赈灾款。
    同时,皇上还下旨江南四个大城调集所有粮库里的粮食,在百姓断粮时开仓施粥分粮,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把所有灾民安抚住。
    四个省的粮库,上百万石粮食,足够分给江南百万灾民吃喝几个月的。
    虽不能顿顿吃大米饭,但喝粥喝到来年开春是一定可以的,等来年开春再从别的城调一批粮食过去,灾民的苦难也就过去了。
    皇上一切都计划的挺好,可耐不住遇到了一大批的贪官。
    首先,贪了粮食。
    分下来的粮食,灾民们吃喝十来天就没了,开始去要粮食,官衙说没了,灾民们就闹了起来。
    银子也被贪了。
    皇上吩咐买粮种的二十万两银子,被官员贪了一半还要多,粮种迟迟到不了百姓们的手上,导致下半年雨水停了后,地里却没能种下庄稼。
    百姓们饿的难受,就去外面讨饭,挖草根,吃野菜,可狼多肉少,没几日,外面的草都被吃光了。
    人没吃的了,就开始抢,偷,夺,总之,谁都不想饿死,都想要活下去。
    江南就彻底的乱了,等江南一带的官员意识到控制不住了时,已经晚了。
    皇上接到奏报和一大摞江南官员贪墨的证据后,气的把案桌上他最喜欢的一块砚台都摔在了地上。
    朝堂上,文武百官个个噤若寒蝉,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连呼吸声都下意识的放轻了。
    就连一向在朝堂上张扬惯了的陆国公,此刻也恨不得能缩进人堆里去,躲进龟壳里去。
    江南一带是陆家的天下,那一带的官员十之八九都是陆国公提拔过去的,现在有人弹劾那边的官员贪墨了朝廷拨给百姓们的粮食和银子,连证据和名单都一并呈献上来了。
    陆国公也气的不轻,脸色发黑,心里把那一群不分轻重缓急的官员恨的要死。
    做官嘛,哪有不贪的。
    俗话说,不贪的官不是好官,可你要贪也要看贪多少啊,不能雁过拔毛,不顾百姓们的死活吧?
    这一下出大事了,谁来扛?
    总不能他们贪了银子,贪了粮食,拉屎没擦干净皮股,还得让他来擦吧?
    他擦,他也得有那个银子去擦。
    几十万两银子,他陆家也不是拿不出,可即使拿得出来,这个银子他也不能拿。
    他要是拿出银子,那他立马就会被怀疑成这件贪墨事件的幕后主使人。
    这个黑锅,他不能背。
    这么大的罪名,陆家家族也背不起,搞不好,就会连整个家族都赔进去。
    为了一个江南,赔上整个家族,不值得。
    陆国公咬着牙,捏着拳,满心不甘,却又莫可奈何。
    他倒是想跟以前一样,有人弹劾他的人,他会先奏请皇上仔细查探案子,然后他会推荐一两个他这边的大臣去假意调查一番,再在暗地里动些手脚,然后光明正大的反咬一口那个上奏折弹劾的大臣。
    要是以往,他完全可以一手遮天,扭转乾坤,得以保住陆家在江南的势力,
    可是这一次不行。
    流民已经涌到了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陆家权势滔天,怕是也掩盖不住这么天大的事。
    权衡利弊得失后,陆国公决定放弃江南这一块肥肉,保住陆家家族为主要。
    江南失去了,日后他再徐徐图之,江南还有回到他手里的机会,可陆家要是没了,就什么也没了,在皇宫内院的贵妃娘娘和两个皇子殿下也就全完了。
    陆家和贵妃娘娘,两个皇子殿下是福祸相依,就是为了贵妃娘娘和两个皇子殿下,他也不得不放弃江南。
    皇上发了一顿脾气后,就开始和文武百官商议探讨此事。
    最后,皇上下旨命江南吴总兵出兵一万,镇压盗匪流民,又下旨命户部左侍郎为赈灾大使,前去江南周边几座大城调集粮食,运送去灾区。
    又派金麟卫的人前去江南调查贪墨案子。
    这一次派出去的人,全都是皇上的心腹,陆国公几次推荐的人都被皇上和内阁大臣反驳了。
    这也是皇上第一次在朝堂会议上,多次反驳陆国公的提议。
    陆国公心下愤岔,但也不敢强逼皇上答应。
    自从梁阁老被砍了脑袋后,内阁就被皇上的人掌握在了手上。
    陆家的势力,已是大不如前。
    ……
    最近裴氏为了办小曾氏的丧事,也已快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
    这一阵子,她当了自己三分之二首饰,再当下去,她就要没首饰戴了。
    还当了两件宋家祖上流传下来的摆设。
    那可是好东西,是宋家老祖宗传下来的珍品,每一件都价值上千两银子,可到了当铺却不值一半的银子。
    裴氏很不舍得,可又不能不当。
    不当,小曾氏的丧事就办不下去。
    宝相寺的和尚为小曾氏算了日子,小曾氏的棺柩必须要在家里放上七七四十九天,再送到宝相寺安放,等停放满一百二十八天后,才能入土安葬。
    那还得花多少银子啊。
    光是要给宝相寺一笔看棺费,就得上千两银子,她去哪儿筹备这一笔银子啊。
    裴氏都快愁死了。
    当她听说有流民进了京城后,她就双眼一亮,去和宋柏清商议直接把小曾氏的棺柩安葬入土。
    一来省银子,二来她也好歇一歇,这一段时间她都累的快脱一身肉,人都累的瘦的不成形了。
    当然,在跟宋柏清商议时,她就换了一种口气,“现在京城都乱了,母亲的棺柩放在家里,我担心会被流民闯进家里冲撞了,我看,我们还是尽早举办母亲的葬礼把,也好让母亲早些入土为安。”
    这一阵子,裴氏一文钱都没给宋柏清,还派了几个小厮寸步不离的跟在宋柏清身边,宋柏清没机会去找牡丹,就转过头来哄裴氏。
    两口子表面上算是合好了。
    宋柏清不同意,“宝相寺的大师都说了,母亲的棺柩要在家里放七七四十九天,我们宋家就会转好运,你要是……”
    “此一时彼一时,宝相寺的大师也没算出京城里会出现流民。”裴氏拉长脸,打断他的话。
    见宋柏清脸色不好看,她就哭诉道,“家里早就没了银子,你又万事不管,家里家外一切都是问我要,我的首饰都快当没了,难道你要我卖宅子来筹银子送给宝相寺吗。”
    宋柏清就黑着脸,阴沉呆坐着。
    小曾氏的葬礼安排在两日后,夏梓晗也收到了曾氏送过来的消息。
    第二天,夏梓晗就辞了卓氏,回到了京城。
    等到小曾氏的葬礼那一日,曾氏和夏梓晗早早的就去了宋家。
    宋柏清和裴氏两口气见到曾氏祖孙二人后,脸色都不好看,但当着一大群人的面,他们倒也没像上次一样给曾氏难堪。
    宋淮和石文婷上前,给曾氏行礼。
    宋淮看向夏梓晗,见夏梓晗的俏脸又漂亮了许多,他的表情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无光。
    石文婷像是没见到一样,道,“姨祖母,楚玉县主,我带你们去换丧服。”
    “有劳表嫂。”
    “都是一家人,楚玉表妹别客气。”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石文婷整个人焕然一变,仿佛小孩子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大人。
    接客待物,处处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来。
    看着夏梓晗的眼光,也很平静,丝毫感觉不到以前的尖锐和怨恨。
    她的改变,让夏梓晗都分外惊讶。
    等她们换好丧服出来,丧葬队启程时辰已经到了。
    棺柩被十六个抬棺大汉子抬了起来,曾氏嗷的一声,朝棺柩扑过去,就嚎啕大哭起来。
    这叫哭灵。
    去世的人最亲密的女眷才能哭灵,曾氏是小曾氏唯一的娘家姐姐,由她和裴氏石文婷三人一起哭灵。
    哭灵要一直用手巴着棺柩哭,直到出了城门才能松开手,这样去世的人的灵魂见到自己亲人在为自己伤心难过,就会甘心去投胎,重新做人,不会再留恋世间。
    宋家到城门,要走上一个小时的时间,曾氏年纪大了,夏梓晗担心曾氏的身子骨会吃不消,就紧紧的贴在曾氏身边,搀扶着她,让她也能哭的松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