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还在进行中,坐上太后脸色已经渐渐有些绷不住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无所适从,她一丝丝的将胸口累积的气舒出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稍微平静一些。赵斐虽然没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可是他心里却忽然七上八下了起来。许锦言已经去了很久了,虽然他知道许锦言现在平稳的待在端祥的宫里,但他那颗心就是放不下来,老是悬在半空,不详的感觉一直在氤氲。“陛下那里可有异常?”赵斐向旁边的人低声问道。侍从连忙回答道:“殿下安心,刚来的消息,陛下那边非常安稳。”
    赵斐点了点头,算是放下了些心思。就是因为今日许锦言要进宫,赵斐以保护庆裕帝身体为由,在庆裕帝身边安排了好几个新太监,让这几个人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庆裕帝的身体,不许任何人靠近。
    赵斐留了一手,他对庆裕帝身边的王公公极为客气,为的就是防止万一将来出了意外,赵斐也不至于将自己置放于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方。所以这些探子都得看着王公公的眼色行事,消息通传下来会有些慢。
    虽然慢,但好在有。
    赵斐无意识的转动手中的杯子,虽然现在传来的消息一切正常,许锦言还在蘅芜宫里没出来,庆裕帝也在探子的目光注视下安稳的躺着。
    可不知为什么,赵斐总觉得许锦言要做些什么。
    这辈子的许锦言是个刺头儿,回回只要她在哪里现身,哪里就要出事,还偏偏她总是能从中脱身,一点儿的泥垢都不给身上染。
    从前赵斐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懂了,他就不得不对许锦言小心一些。
    “继续观察,一定要确保没有任何人能靠近父皇。”
    赵斐低声吩咐,侍从点头,领命出去布置。
    如果宫里要出意外,那就只能是庆裕帝那里了。许锦言一定心里一定想将庆裕帝唤醒,这一点毋庸置疑,那这一回许锦言会不会趁着宴会的进行做一些什么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能做的,无非是紧盯住许锦言,死守住乾清宫。
    赵斐下首坐的是赵诚,这一回皇子折损过多,除了赵斐这个大赢家以外,完全平安的就只剩下赵诚这几个素来闲散的皇子了,其他只要和权力有过挂钩的皇子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赵斐的打压。
    赵斐那一副神色恍惚的样子全落进了赵诚的眼睛里,赵诚虽然没听到赵斐吩咐侍从去做什么事情,可他猜也能猜到,应当不会是什么好事。
    赵诚摇了摇头,眼神微微瞟过了许锦言刚才坐过的位子。
    小郡主,你得努力啊,我们这些人都不行,唯有你才能将这场噩梦结束。
    你须得勇敢,须得坚持,这场萦绕了整个北明朝的噩梦只有你可以破解。
    ——
    蘅芜宫里,云姑姑看见许锦言之后终于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郡主,你总算是来了。”云姑姑的眼睛里有着泪光,那泪光蕴含的情感十分奇特,不是感动,不是悲伤,而是在极度的紧张之后终于松弛下来的舒心。
    许锦言点头,向云姑姑安慰般的笑道:“姑姑别慌,宁安来了。现在告诉宁安,之前我让静慧大师转达给太后的事情,您帮我办好了吗?”
    云姑姑重重的点了点头,“郡主,您随奴婢来。”
    许锦言跟着云姑姑向前走去,她刚走了几步便忽然一顿,她回头望向了端祥,端祥似乎已经受不了那强大的心理压力,从刚从一关殿门开始,端祥就在一个劲儿的发抖。
    许锦言暗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有让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你发抖的样子。这就够了,如果还害怕就去哭一场吧。这是你的宫殿,没有旁人可以看到。”
    端祥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哇”的一声扑到了一旁的奶娘怀中,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到底还是怕宫殿外的人听到。许锦言回头,继续跟着云姑姑前行,富丽的内室,香气盈鼻的床榻上正躺着一人。
    花白的发,脸颊瘦削,眼下全然都是青色,整个身体已经开始枯瘦了下去,一看便是位病入膏肓的老人,再不复从前的帝王威仪。
    许锦言还记得这位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老人曾经开起她和张正的玩笑,那是何等的眉飞色舞,何等的绘声绘色,何等的精神抖擞。
    谁能想到,北明朝的皇帝这么热衷谈论臣子的私事。
    谁又能想到,北明朝的皇帝会这么狼狈憔悴的昏迷在蘅芜宫中。
    许锦言长叹了一口气,“英伯,你快看看,还能不能救得了。”
    赵斐暂时是不会让庆裕帝死的,因为传国玉玺还在庆裕帝的身上,许锦言猜测以庆裕帝的心思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告知赵斐玉玺的藏身地点。
    可没有传国玉玺,赵斐一旦登基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前世的赵斐明明已经大权独揽,但他还是对庆裕帝敬之重之,原因不过是庆裕帝迟迟没有将传国玉玺给他。
    即使后来庆裕帝将玉玺给了赵斐,那也是在赵斐完全取得了庆裕帝的信赖,庆裕帝在临终之前递到赵斐手里的,而关于传国玉玺的藏身地点,那是前世今生都未解的一个谜。
    今生的赵斐一定还因为此事投鼠忌器,暂时不会对庆裕帝下杀手。所以只要赵斐一天找不到传国玉玺,庆裕帝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果然,化妆成半夏的英伯刚搭上了庆裕帝的脉搏便对许锦言道:“应当无碍,夫人请守住三柱香的时间,这三柱香的时间之内万不可被打扰,若是有人惊扰到疗伤的行动,对这个病人来说,可能有着致命的危害。”
    许锦言明白了,“那就请英伯快些诊治。”
    “云姑姑,我们去外殿等候。”
    云姑姑忙不迭的点头,跟着许锦言便走了出去。可云姑姑直到现在都还在恍惚,她是真的把一国之君偷偷运出了乾清宫吗?
    她怎么就做了这般大不敬的事情?
    可跟着许锦言的计划走,这件大不敬的事情做起来似乎也没有费什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