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头,谢玲珑盘着双腿靠在李静肩头,笑靥如花道:“姑奶奶今个真威风,把那个柿饼夫人吓晕过去了。”
    李静握住谢玲珑的小手,问道:“柿饼夫人?”
    谢玲珑振振有词道:“她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不正像一个大柿饼吗?世子跟柿子谐音,那柿子的夫人就是柿饼夫人。”
    紫叶忍不住噗嗤笑道:“多少女娘抢破头要做的世子夫人到了小姐这里成了柿饼夫人。”
    何七雪笑着跟李静道:“那么一大群人跪在地上,我看着都眼花缭乱,您一个人就把他们统统都给震住了。我原想着您是不是还要进府里去,却未料到您训完人利落的走了。”
    谢玲珑低声道:“娘,姑奶奶不进王府的门,是不想给他们涨脸面!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干外公今年刚从潭州到长安,空着手去王府提醒亮王,只坐了一盏茶功夫,岂料第二日亮王府传出干外公带着万两银票两马车礼物看望亮王,两人秉烛夜谈甚欢。”
    “干外公是众位清流官员的楷模,许多官员以他做榜样,便都去拜见亮王,等干外公发现申明,已是有几十人去过王府。”
    “干外公为此十分生气,公开与太子解除师徒关系,太子与亮王著王一系,众官得知此事,日后再听到类似的事情,再不会相信从王府出来的传言。”
    “我今早给姑奶奶讲了此事,干爹又特意赶来说亮王府里臭气熏天,里面的人居心叵测,提醒姑奶奶小心陷入阴谋。”
    李静点点头道:“我就在府外大门前一顿大骂,叫路人都看看做个见证,省得他们颠倒黑白借我的名头涨威风。”
    何七雪回想到在潭州谢府时,看似一场很普通的赏梅宴,竟然闹出那么大的阴谋,最后还死了三条人命,亮王府人多心杂,利益冲突肯定更大,胆大包天阴毒狠辣绝的恶人绝对比谢府多,即然明王都说有了阴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静目的达到不进府不去招一身事非明智正确。
    何七雪敬佩道:“柿饼夫人一年能发那么多次贴子,大肆敛财,可见是极无耻之人。这次您连王爷府都不进,她想编也编不出什么。”
    李静笑道:“对,我就是要狠狠扇他们的脸,绝对不会涨他们脸!”
    谢玲珑道:“我猜亮王府为了自保,会休弃来自何家的柿饼夫人。”
    李静饶有兴趣的道:“小玲珑接着讲。”
    “何家连续两位嫡女被休,丢尽颜面,只怕会立刻回击皇室,不过何家没有军权,最多骟动有着共同利益的世家读死书的文人制造一些诋毁皇室的舆论,或是联名上奏折请求皇室收回休书。”
    “那皇室该怎么办呢?”
    “覆水难收,休书绝对不能收回,顶多安慰何家,在暗中答应他们提的一些不影响大局的条件。”
    李静目光赞许,心道:原儿真是好眼力,只见一次便看出小玲珑堪能为后。只是和泉没有这心思,小玲珑本分没有野心。刚才七雪小玲珑在王府门下始终未开口,都是极低调内敛,甚得我心。
    四女下了马车到了贺家,两只羽毛鲜艳夺目漂亮的大金刚灵鹦鹉从府里展翅飞出来相迎,念念有词道:“欢迎最美丽的静公主最可爱的珑妹子。”“天气冷,多穿衣,贺府欢迎您!”
    谢玲珑抱着小白,笑道:“头一句说得还好,第二句说得这是什么啊?”
    李静笑容满面道:“这两个灵宝都会自己编词,还真是有趣,快赶上我家两只小猴子了。”
    体型略大的金刚灵鹦鹉眼珠溜溜转,飞到地上,收起翅膀如人般跟在谢玲珑身旁站立走了几步,扭头仰视拖长音道:“珑妹子,这些天我们很乖,有没有奖励啊?”
    “就知道你这么乖是为了要吃的。”谢玲珑从空间里取出两个灵苹果抛到空中,体型大的灵鹦鹉扑扇翅膀飞起抓了大的灵苹果飞走,体型小的灵鹦鹉只能抓住小的灵苹果,追去叫道:“你又拿走大的,一点都不让着我,不公平!”
    “两个灵宝又在争吃食?它们都被我给宠坏了。”李氏带着贺知彬笑眯眯出来相迎,道:“老堂嫂,瞧您春风满面的,这王府的生日宴吃得如何?”
    李静朗笑道:“自是吃得很痛快,把那柿饼夫人吃得晕倒了!”
    众人在贺府欢聚一堂,贺栋下了早朝一回来便拉着何屠夫到书屋里去谈国事,到了下午贺知清从太学教完课回来跟众人行礼说着话。
    谢玲珑从李氏口里得知明年开春吕青青就要嫁进贺府,心里感慨时光飞逝,闺密都要出嫁做人家的堂客。好在贺家人极好,上下都喜欢吕青青,贺知清英俊不凡责任感强,她嫁过来之后日子肯定也是幸福。
    众人像在唐府那般留在贺府住了一夜,次日又去吕府呆了一天,当晚刚回到帝皇公主府,便传来天大的凶耗。
    今日亮王府发生群体中毒死亡事件,王府里头老老小小主子下人共死了三百二十三人,其中包括李显亮王爷两位侧妃李自海世子何玉兰世子夫人,另有七百余人中毒昏厥不醒,四百余人轻微中毒上吐下泻。
    明王京兆府牧吕方正亲临案现场,根据何玉兰留下的遗书再去查找人证物证,很快就得知了案件真相。
    原来昨日李静刚离开王府,李显亮便进了皇宫在南熏殿偏厅候着,李自原始终未召见他。
    李显亮惶恐不安回了王府,听得儿子李自海要休儿媳何玉兰,为了保住他的王位儿子的袭位权,不但赞成,还要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何玉兰头上。
    李自海与何玉兰的亲事是太后在世时赐婚,只凭休书是无法将何玉兰丢弃,必须皇帝下圣旨。
    李显亮决定次日与李自海一同去南熏殿,跪请李自原下旨休掉何玉兰。
    李自海跟两名美娇妾闲谈时说了此事,其中一妾的奴婢跟绿琴是好友,担心何玉兰被休绿琴会被卖掉,便给绿琴透露了消息,叫她赶紧想法子离开王府。
    绿琴虽是奴婢却不是死契,只签了十年契约。她还差一年就满期了,自是不想再换主人。
    王府年初新立下规矩,签活契的下人提前走,一年交付二十两银子便可。绿琴跟总管较熟,只花了十两银钱便赎回契约,感激之中临走时将何玉兰即将被休的事透露给总管。
    总管是何玉兰的人,何玉兰若被休,换成其他人当主母,肯定会将他换下,他失了势便什么都不是,赶紧给何玉兰通风报信。
    何玉兰昏厥清醒,听到欧阳红掌权当了王府主母未经她许可便撤销了她的生日宴已是十分气愤,得知精心多年侍候的李显亮李自海父子竟合谋要请旨休掉她,她将要成为何家第二个被休弃的嫡女生不如死,极度愤怒之中失去理智,竟是戴上纱帽遮住脸,独自骑马去东西市用重金非法买了五十斤砒霜,半夜往王府的十口水井四大厨房的食材里投毒,而后写下长达万字的遗书。
    何玉兰投毒时,曾在大厨房遇到两名偷吃点心的三等下人,被她先声夺人一顿大骂,两名下人吓得磕头磕出血急忙退下根本想不到她是去投毒。
    清晨王府的各院的人喝了用井水煮的茶吃下早饭,导致集体中毒。
    何玉兰穿戴整齐,衣裤鞋通身的红色,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额前贴着火红艳丽的花钿,打扮得如同新娘子,从总管嘴里获知公公夫君死讯之后,关上门在卧室里吞金自尽。
    她留下的万言遗书,白纸黑字,字休娟秀,文采极佳,讲叙自嫁进王府之后如何的辛劳操持侍候公婆夫君,大骂公公夫君背信弃义,违背太后的旨意要休她羞辱何家。她这么做是为自己讨回公道与何家无关。她便是死了也还是宗室皇家的媳妇,尊贵的身份仍在!
    李静听得气愤拍桌而起,怒道:“好恶毒狠辣的女人,竟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就算将她挫骨扬灰也无法抵罪!大侄儿肯定会夺了她的封号,将她贬为十恶不赦的罪妇载住史册,遗臭万年!”
    何七雪脸色苍白后怕的抹泪道:“这何玉兰竟是如何歹毒之人,昨日老老太太亏得没进王府。”
    谢玲珑长叹一声,缓缓道:“亮王府那一大群子人里头有几十个不到五岁的小家伙,最小的才刚满月,他们是何等的无辜,这么死的死伤的伤,就算活了下来心灵也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日后还会被人说道。”
    江氏摇摇头道:“何玉兰算是千古以来第一毒女,洛家何家的名声这会是彻底臭了。”
    李静怒道:“看看以后谁家还敢娶洛阳何家女!”
    何屠夫点点头道:“最恨何玉兰的不是皇室宗亲,而洛阳何家本族的人。她彻底毁掉何家的名声。”心里暗道:这些年何家族长是怎么当的,子孙个个愚蠢狠毒,如此下去很快就要败了。
    派去打听消息的李丰回来禀报道:“亮王府的水源全部有毒,活下来的人暂时不能在府里居住,李召开带着几百口子去投奔李显著王爷被拒。”
    谢玲珑小声跟何七雪道:“李显亮与李显著是亲兄弟,李显著的王妃是何玉兰的姑姑何桐,定是恼怒李显亮要休弃何玉兰。”
    何七雪不屑道:“关键时刻见人心,李显著王爷竟能同意何桐的做法,可见也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李静道:“不错。他们兄弟俩都是混账东西。”
    李丰接着道:“李召开带着人又去投奔李芙县主,被告知府里房间不多,只能收留十人。李召开将嫡女嫡儿及亲兄弟夫妻留下,又去各家宗室皇亲各府相求,大冷的天绕了长安城府转了一大圈,才安置下不到五十人。”
    众人听了更是直摇头。
    谢玲珑道:“物以类聚,什么人交什么朋友。若是颠倒过来,换成是别的宗室皇亲出事去求亮王府,亮王府一样不会收留。”
    李丰道:“李自海不得不将余下的人分散住宿到十几个客栈。李显亮留下的几十个妾嫌客栈不好留得银钱太少,哭闹着不干,若是李召开不重新安置不多给银钱,打算出殡那天带着孩子当着宗室皇亲文武百官的面闹丧。”
    李静冷哼道:“李显亮纳了那么多的妾已是违背祖制,那些女人怎么就住不得客栈,都败到如此地步了还讲究摆谱!”
    李丰低声道:“有一事还得禀报,那李召开带着人还去唐国公府求过露公主,被唐国公拒绝。”
    谢玲珑从这两天李静跟李露的谈话中得知,原来李露幼时在皇宫常被比她大十七岁的李显亮欺侮,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被毁了容。
    李露大婚之后为了躲避宗室皇亲的骚扰,特意不要先帝赐公主府,她就住在国公府里头,便是这样李显亮还常派人给她送去贴子让她出份子钱,她不去或是银票礼物送得略少些,李显亮就到处跟人说她没娘养不懂礼,把她气得直哭。
    唐国公探亲回来听当时只有五岁的儿子唐虎儿说此事,立刻当着先帝与许多大臣的面狠狠揍了一顿李显亮,打得李显亮头露血流断了两根肋骨三个月未下床,从那时起这两府便没有往来。
    谢玲珑蹙眉骂道:“他爷爷跟小姑奶奶等同断绝关系,他还好意思上门去求,真是无耻!”
    李静气道:“他怎么不敢来求我?哼,他若来求我,我会令他带着人立刻去皇陵守太后他曾奶奶太妃的墓,没个十年别回长安。”
    谢玲珑莞尔,道:“守陵不能花天酒地,最是清苦如同出家,这等于让他们去做牢。”
    何七雪问道:“老老太太,您看亮王出殡,咱们用去吗?”
    李静目光闪泪,冷哼道:“哼,我家老头子三个儿子一个孙子去世,亮王府一次都未派人前来吊唁。我是不会去,七雪你也不用去,就让那群牛鬼蛇神尽情闹,把李显亮从棺材里面闹活过来都行。”
    谢玲珑见李静心情极不好,撒娇道:“姑奶奶,雪这么大,哪里也去不了,干爹干娘马上就要大婚了,咱们明早接着小姑奶奶唐爷爷回福乐庄吧。”
    李静面色微缓点点头道:“好。本来我想着明个带你们一道去宫里坐坐,看看皇宫,见见想你们想哭的小烟儿,眼下出了这么个晦气事,咱们就回家去,不在别院住了。等过些天你干爹大婚你跟和泉定亲仪式举行之后再到宫里转转。”
    始终未开口的玄灯大师道:“老衲跟你们一同回去。”
    护国寺和原主持得知二皇子三皇子亮王著王府派恶奴在西市抢谢玲珑所开福临门的食材,向全国寺院发放公告,严禁僧人与四府接触,违者逐出寺去。
    此次亮王府近千人中毒,护国寺拒绝派医武僧去救治,更是拒收病人来寺院清毒。
    以往宗室皇亲里面有身份的人去世,出殡那日玄灯大师会亲自去念经主持法事。此次就算没有主持师侄的命令,他也不参加亮王的葬礼。
    却说李秦李湘在两只灵狐的庇护下离开秦府出了济州,朝长安方向行去。
    李秦怕秦府的人追到,特意叫两只灵狐带着走山路。他与李湘在潭州常爬岳麓山,脚程练出来了,每日竟是能走三十多里山路。
    两小白天走山路晚上睡在破庙山洞里头,吃食饮水都由两只灵狐弄来,自是比不得在秦府锦衣玉食软榻香被。
    眼下已是冬天,山东境内的山里树木叶子都落了,光秃秃一片,萧瑟寒冷,西北一刮飞沙走石,动物都极少出没。
    两小在山林里遇到好几次出来觅食的野狼老虎野豹,若没有两只灵狐保护,已成为凶兽的美餐。
    这一日到了陕西境内,天空下起大雪,眼瞧着山路就要被封,两小互相鼓励着拄着树棍一步一滑走了三个时辰终于爬过大山,看到山脚下不远处有几十户人家,多半人家的厨房炊烟袅袅,高兴的叫起来。
    李秦蓬头垢面,身上落满白雪,脏得油亮的外衣外裤湿透,脸上皮肤被寒风吹得黑红干裂,背着一个散发着淡淡腥臭气味的黑布包袱,朝李湘笑道:“俺就说菩萨会保佑的,不会让俺们困在大山里。”
    李湘披头散发,被冷风吹得起了冻疮红肿的小手挠着头皮,越挠越痒,点点头有气无力道:“哥哥,俺又累又饿,脑袋好痒。俺好像闻着面的香味了。”
    “妹妹,俺也很累,你再坚持一会。”李秦帮着李湘挠头,又挠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道:“俺也好痒,是不是生病了。”
    “哇!”李湘吓得大哭起来,道:“俺不要病,俺不要死,俺还没见着干姑姑,俺要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