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老娘望着个子蹿了一头气质成熟许多的廖小松喜悦的热泪盈眶。
    廖小松听老娘的腰疼病好了,爹爹下地被人搀扶着能走动了,狂喜不已。他在人群里寻找,望到站在角落里守着小白的穿着青裙发上戴着雕蝉银簪的荷花,暗想在长安买的首饰不知道她见到会不会喜欢,恰好她正抬起头来瞧过来,四目相视,她憨纯一笑。
    何三宝望着穿金戴银变得漂亮许多的廖小燕怎么也看不够,道:“堂客,你变白了。”伸手去摸她的脸,却被她用手打开,向他飞了个媚眼,看他得目光一痴,道:“堂客你也想我了。”
    其实廖小燕哪是在飞媚眼,明明是提醒的白了他一眼,大庭广众大人孩子们都在,再想念也不能摸脸打情骂俏。
    旁边的吴香草和李喜花扑哧笑出声,柳招弟啧着嘴眼睛乱转着,李草儿坏笑着过来推廖小燕的肩膀低声道:“三宝堂客快带三宝回房去,他想你想坏了等不及了。”
    张金金自从进了新宅当了大夫人,一直端着身份没放开过,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能放松一下,趁机扯着嗓门大笑道:“看把三宝猴急得,都用上手了,小燕你也想他了吧,快去房里,快去!”
    潭州地区农村的风俗,嫂子可以跟小叔子开玩笑逗乐,开多大都无伤大雅,大伯子却不能跟弟媳妇开玩笑多说话。
    众人喷笑出声,张巧凤虽是笑着却担忧几个年龄超过十岁的孙子们学坏。
    廖小燕被臊得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何三宝到底去了长安见过大世面,脸皮超厚豁出去了,拉过妻子的手,昂首挺胸往厅外走,高声道:“我离家一年多,就是想堂客了。小燕,走,咱们莫理会,回屋子里说说悄悄话,偏不让嫂嫂听见!”
    六僧在院外站立十分规矩的等待安排,见到何三宝强拉着廖小燕出来,有些诧异。
    何三宝朝六僧招手大声道:“这是我堂客,就是娘子的意思。你们如今都还俗了,每人也找个堂客吧,这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远方牵挂着你们,还有人给你们生儿育女,延续后代。”
    性格内向的廖小燕怒中想笑,叫骂道:“三宝,你去了趟长安,脸皮变得跟柚子皮一样厚!”
    哈哈哈,何三宝大笑着打横抱起廖小燕,急匆匆跑出院门,却是傻了眼,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后悔前些日子没有看外甥女给妹夫画的福乐居地图。
    “往左第五个院门。你骑了这么天马不累吗,还有劲抱着我。”廖小燕嗔怪声音里带着一丝甜蜜,头埋在何三宝的怀里。
    孩子们跑出来看到何三宝抱着廖小燕,均拍起手掌起着哄,“噢噢噢!”“三叔要跟三婶重入洞房!”“三伯跟三伯娘羞羞哦!”“正伢子,你莫过去捣乱哦,你爹和你娘这是要给你生个小弟弟呢。”
    何阳正望着爹娘进了自家院门,小脸溢满笑容,自从搬到张家村的庄子住后,几个婶婶伯娘就不那么妒忌他家了,连带着堂兄弟都对他好起来,现在爷爷亲自教导他们要团结,关系越发亲密,已经好到能将堂这个字去掉,是真正的兄弟。
    谢玲珑见何七雪听到何三宝抱着廖小燕回院时目光羡慕,立刻撒娇道:“爹爹,我还想要个小弟弟,你也抱娘回院子。”声音突地提高道:“平安!”
    谢平安挥舞两只小包子似的拳头叫道:“爹爹抱娘,我要小弟弟!抱抱!抱啊!”
    谢奇阳的五个大舅子跟着起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五个嫂子在这么热闹的气氛中也壮起胆跟他开起了玩笑,十一个侄子用力拍着手掌叫唤,动静闹得比刚才还大,大厅的屋顶都快被吵翻了。
    何屠夫伸手拦着张巧凤,示意今天特别高兴就让孩子们闹闹吧,算开个特例,不怕奴仆们笑话。
    院内外的奴仆奴婢听着主子们粗犷的话,一点不觉得粗俗,倒是感到纯朴贴心。回想前庄子的老太爷和老爷父子满口礼仪道德,常挂在口边的就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教导子孙“白日不宣淫”,不照样妻妾成群,老太爷还从商人那里弄过回来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都弄回来做通房奴婢,真是虚伪透顶。
    谢奇阳望着脸上肌肤如同抹了胭脂低下天鹅般高贵纤长脖颈的妻子,就感觉自己的胸膛里燃烧火向全身各处蔓延,炯炯有神的眼睛圆睁,浑身上下用不完的劲,大跨步冲上去,土匪抢亲般霸道野蛮的打横抱起妻子,转身快步走出厅门院子,低头望着如同喝醉酒目光妩媚如丝半带羞涩的妻子,低头朝她笑道:“人生两大快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今日你我好好庆贺一番。”
    何七雪脸颊贴在谢奇阳散发阵阵汗臭味宽阔的胸膛,伸手搂紧了他,待走进自家院子的主卧,听到门叭的一声关上,深情呢喃道:“奇阳哥哥,我好想你,只是你太累行房事会伤身……”
    “你想我的身子好,就别拦着,今日都依着我。我都弊了两年!”谢奇阳将何七雪放在床上,俯身吻住她的嘴。
    重重的吻落下来,何七雪身子酥麻,心里一想,可不是吗,从怀孕生安伢子到坐月子就近一年,加上他去长安赶考十三个多月,整整两年都没有行过房事,去年他去长安,爹爹说那边风气开放,胡女豪放妖娆主动追男人,特意让三哥跟去。
    “想什么呢?专注点。”谢奇阳扳正妻子洁白如玉的身体压了下去。
    刚进院的吴嫂喜气洋洋,挥挥手道:“你们去厨房烧好沐浴的水。”
    站在主卧门前随时等着侍候的秋云和冬月知趣的点头。今日终于见到自家老爷,那是一表人才,精干强势,对夫人疼爱专情,打着灯笼在平唐国都找不出几个这样十全十美的官员,许多能患难的夫妻却不能共享富贵,今个看来老爷和夫人不是这样呢。
    福乐居十九座院子都有单独的厨房,可以各自开伙烧水,只要有银钱有厨子,顿顿山珍海味都可以,方便的很。
    每座院子十九间房,主卧侧卧客卧各四间,书房正厅偏厅饭厅杂房厨房浴房各一间,另外还有同等面积的地下仓库,可用来存放一些不怕潮的物品。空间设计合理,居住十分舒适方便。
    眼下已到夏日,天气炎热,浴房使用频繁,谢玲珑令奴仆将自住小院二十平米的浴房中间砌一道墙壁隔成十平米的两间,主仆各一间,放置木浴桶浴盆洗浴用品衣物架子,也算是给吴嫂等奴婢额外增加的福利。
    不多时谢奇阳红光满面从屋里出来,何七雪俏脸绯红手里捧着叠成一摞的新衣物跟在后面。
    吴嫂知道自家夫人脸皮薄,上前低头禀报道:“老爷夫人,水已放好。可否吩咐厨房做饭菜?”
    何七雪点点头与谢奇阳一同进了浴室关上门。众奴均暗喜,老爷跟夫人关系亲密无间,做下人幸福平安的日子就会更加长久。
    半天门开了,夫妻俩说笑着出来。
    谢奇阳湿漉漉齐腰的头发披散,已换上了圆领海蓝色丝绸长衫,肌肤容光焕发,双眼炯炯有神,英俊精神。
    何七雪乌黑齐膝长发也是随意的披散着,皮肤粉嫩,朱唇娇艳欲滴水,脸蛋迷人,将手里金钗交给吴嫂放回梳妆台里的首饰盒,与谢奇阳去饭厅。
    近百平米的饭厅大的惊人,地上铺着白色防滑的青石,三面白墙摆着裱好的几幅田园闲趣画,三张一丈长扇似红木雕空兽纹大气的屏风将厅隔成两个区,面积大放着五张八仙桌是主子用饭的地方,小的置着四张大圆桌的是平时奴仆吃饭地方,现在饭厅就能同时供八十人用饭,若节日和特殊的日子客人来得多,还能摆下六桌,从地下仓库里取出几张折叠大圆桌和椅子,能坐一百四十人。
    谢奇阳听着何七雪介绍,十分满意的点头。
    “珑妹子按照你的喜好,交待厨房做了九菜一汤,其中有两道菜是用菩萨菜辣椒和柿子椒做成,你尝尝看是否可口?”
    谢奇阳嗅到浓郁的饭菜香味,走进主人饭厅区域,见正中间的八仙桌上摆满佳肴,灵菜灵米灵鱼灵兽肉的香味勾的肚子咕咕大叫,忍不住轻咽口水,坐下便开吃,首先尝色泽鲜明白红相交的柿子椒溜鱼片,再去吃虎皮绿尖椒,舌头被尖椒辣得微痛,却大呼道:“味道竟比姜还辣,真是特别的菩萨菜!”
    尖椒的辣味使有些饿过劲的谢奇阳开了胃,筷子飞快的夹菜,辣了就吃一口蒸成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灵米饭,很快两小碗灵米下肚,觉得跟没吃一样,要填饱肚子还早着呢,心里暗笑,还是自家的饭香。
    何七雪看着谢奇阳近乎狼吞虎咽的饭姿,心疼的道:“慢些吃,别把胃吃伤了。”
    谢奇阳道:“这一年在贺师兄家护国寺路上客栈酒馆吃饭,一日三餐顿顿不拉,却没有一顿能比得上家里。珑妹子求菩萨赐的灵物就是好吃。”
    何七雪不吃只是望着他,轻笑道:“圣上请你们百名进士吃的御宴,味道也不好吗?”
    谢奇阳见吴嫂等人都站得远远,方低声道:“御宴酒和菜都是极好,可我们不敢多吃多喝,怕吃多了去方便会迷路出丑,喝醉酒讲错话毁了前程,都是只尝一口。”说到这里便细细描述讲了御宴的一些见闻,见何七雪一脸向往,在桌下捏捏她的手,笑道:“长安比潭州府繁华十倍,皇宫巍峨辉煌,护国寺庄严神圣,有生之年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把握住,带你珑妹子和安伢子去长安见识。”
    何家众儿媳离开后,谢嫂带着六僧进了大厅。
    六僧均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容貌普通的丢在人堆里立刻找不到,只是眼睛偶放异光。他们十岁之前每隔三日在放了几十种药材的酒水里浸泡,又有师兄用银针刺穴道激发潜能,加上自身勤奋苦修武术,已将外功全部转成内功,成功收敛了厉气,变成外形上与寻常人一样真正的高手。
    除去精湛的武功,六僧还会高超医术,两技兼修,在平唐国都是难得的人材,自请追随谢玲珑,不是怕去北寒军队吃苦,而是听护国寺里的长老说长吃灵物能提高武技有可能成为天下武圣和长生,他们人生追求的目标是武圣。
    六人已还俗便向谢玲珑和何屠夫等人鞠躬行拱手礼。
    小白喵喵跟传音道:玲珑姐姐,这六人的武功比不上和泉与和松,但在这人世间已相当厉害了。
    谢玲珑心里窃喜,热情的请六人入坐,微笑道:“多谢六位师傅几千里护送,一路劳顿,先吃灵果喝点灵蜜茶解乏。”见六人有些拘束,笑眯眯道:“你们既然选择跟随我,那就把这里当成家。这些灵果是所菩萨赐,我还有些,你们不要客气,只管享用吧。”
    六人在护国寺时早就听说谢玲珑美丽可爱随和,年龄虽小却比成人还要聪明,待人真诚行事是极稳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心里升起一股亲近感,便拿起旁侧果盘里期盼向往多日的灵果吃,心里颇为激动,便是去皇宫做秘卫的师叔们也没这等口福和运气。
    谢玲珑跟六人聊了几句,见都是性格沉稳谈吐不俗,以后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听到他们是今年和泉亲自从近千名医武僧里面挑选出来守护后山小院,从那日起便已得知有机会跟随她,便加倍努力练武巩固医术,心里再一次感激和泉的精心安排。
    六人体质极好,用完果茶,脸上立即一扫疲惫,精神焕发,互相对视之后,同时起身齐声道:“玲珑供奉,我们六人自小是孤儿,没有俗家名字,请您赐名。”
    何屠夫大喜,六人此举是表示认同谢玲珑这个主子,连忙道:“珑妹子,快给六位师傅起个响亮的名字。”
    谢玲珑小脸兴奋的红扑扑,朱唇轻启,问了六人生日,道:“我姓谢,你们与我是一家人,那就随我的姓,按着年龄由大至小,分别叫做谢尚武谢爱武谢习武谢志武谢精武谢勤武,如何?”
    六人一听名字甚合心意,均喜上眉梢,心里敬佩谢玲珑才思敏锐,跪下齐声道:“多谢主子赐名。”
    谢玲珑将六人一一扶起来,亲自带去配好两名奴仆一名厨子的第十院,安排好居所后,相当大方的给每人五百两银票,道:“六位师傅,先洗漱用饭好好歇三日逛逛潭州城府的铁匠铺选把得心应手的兵器。”
    六人双手拿着银票,内心感激,相互对视,齐声道:“小姐,我们刚才吃了灵物体力已完全恢复,今日就能做事。”
    “和泉在信里跟我说,湘枫寺里有你们年幼时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你们休息三天可以去看望他们啊。”谢玲珑小手指着西方,继续收买人心道:“咱们庄子后面有千亩田地两座大山几条小河,你们可以邀请师兄弟到那边游玩。”未了瞟见六人眉梢带笑,朝他们挥挥手往外走,待快出院门时稚嫩的声音响起,“生活上有何需要直接跟院里的奴仆讲,别的事情跟我我爹我外公讲。你们快去洗洗吧,衣服隔老远都闻到汗味呢。”
    六人窘的满脸通红,这下把护国寺的脸都丢了,连忙去卧房收拾包裹准备沐浴。
    奴仆在屋外恭敬的提醒道:“六位师傅,床边柜子里有小姐嘱咐管家给各位买的新衣物。”
    六人打开衣柜看去,每人春秋冬从里至外衣物鞋袜帽子各六身,夏季竟然还要多两身,在摆放帽子的那格还放着两副护膝护腕和两个黄铜制穿在外衣里面的护心镜片。这些东西虽说不贵重,却是谢玲珑的一片心意。
    六人孤儿出身,常年在护国寺当僧人生活艰苦,如今还俗到了福乐居,吃穿用花待遇提高了数倍,算是苦尽甘来,感激中对谢玲珑更加忠诚。
    傍晚时分,何屠夫居住的院子饭厅置了六桌,为谢奇阳九人洗尘。何屠夫和谢奇阳亲自去请来伍荣和范齐两位大学士坐主桌。众人一醉方休庆祝朝请郎金榜题名荣归故里。
    夜宴散去廖小松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谢奇阳回院进了主卧,何七雪屏退众奴,安排谢平安去跟谢玲珑一屋睡觉,一如往常亲自侍候谢奇阳脱衣上床睡下。
    半夜,谢奇阳酒醒起来喝下妻子特意放在桌上味道微苦的醒酒汤,竟然没了困意,坐在床边环视四周,楠木雕兽精贵厚沉的大木床,淡黄漆楠木双组衣柜,镶着铜镜富贵的红色漆器梳妆台,摆着四个装有灵果楠木高角圆型果盘的楠木茶几,恍若梦里。
    前年此时他还只是个秀才,只到八月参加潭州府的府试才成了举人,那时住的院子不大,家里银钱只有三百多两。
    去年此时他从张家村来到长安,借居在贺府,手中有谢玲珑给的几千两银票,但是从未奢望过做官,住进福安居这样的大庄,能使唤的奴仆婢女达近百人。
    夜晚天气没有白天燥热,他回想着在考取进士面圣时暗下的忠君报效朝廷决心,心里渐渐明朗,家里银钱充足,官位来之不易,今后绝对不能贪污受贿,定要做个忠君报国清廉奉公的好官。
    何七雪翻身,像往日那般习惯性的睁开眼看看里侧的儿子睡的是否踏实,眼前竟然只有一块薄丝被不见儿子,吓得睡意全无猛然坐起来,待看到坐在床边的谢奇阳,这才想起阔别一年丈夫回家了,儿子被抱到跟女儿去睡了,长吁一口气,见丈夫久久未发现她已醒来,不知在沉思什么,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柔声道:“夫君何时醒来的,是渴了还是有心事?”
    谢奇阳见妻子如此关心,大笑出声,转身搂住她的肩膀,俯身亲吻上她的玉容,道:“七雪,我哪有心事,只是酒醒了。明日我打算早上我去潭州城都督府登记报到,下午咱们一家人去拜访恩师干爹和干娘。”
    何七雪身子微软,趁着还未开始风雨,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就是干娘前几日暗示我,想让知彬伢子跟珑妹子……”
    谢奇阳惊愕出声,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蹙眉反问道:“你没听错,干娘说得是知彬?”
    何七雪见丈夫态度认真,便坐直了缓缓道:“我怎会听错,当时娘也在场。那天干娘跟着干爹来送知彬伢子来庄子读书,顺便爬岳麓山登高望远强健身体。爹陪着干爹走得快,我和娘陪着干娘走在后面。就在半山的爱晚亭子,干娘笑着说,彬伢子跟珑妹子一起念书种田同吃同住,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想着两个孩子长大后也能这般亲近。娘喜欢知彬,当时就说要得。我想着这么大的事须得你回来点头同意才行,就没敢接口。”
    夫妻俩悄声说着秘密的话,却不知内容被小白同期转述给谢玲珑。事关主人的婚姻大事,小白上心的不得了,两只猫耳竖立,就连隔壁主卧夫妻俩的呼吸声都要一下不漏得听进去。
    谢玲珑望到旁侧小床上睡着甘甜的谢平安,举起双臂,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手,自语道:“你姐姐我才五岁啊,就开始议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