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与丽姐儿一边吃桔子一边围着炭盆闲聊,闻着炭盆中飘出的桔皮清香味,浑身舒泰。
    “过了正月就上京,虽说皇上还没钦点巡言御史,可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林氏道。
    徐家从京都带来的东西大多方便携带,一条大船再配着一条小船足够了。可在苏州这几年,东西自然而然的增加了,终究是要都带走的,两条船怕是不够了。
    “我们带太多的东西回去,会不会被人说闲话啊?”丽姐儿想起“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的俗话来,更何况父亲身居要职肥缺。再说这世上有与你交好的,就必有与你为敌的。清者自清还未必能风平浪静,再说父亲并不是真的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
    “这些让你父亲头疼去,我们母女管不着也管不了。总之是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你也别落下什么就是了。”林氏道。
    “那酒楼和庄子呢?还有园子呢?还有我的金铺呢?”丽姐儿猛然想到这几年在江南,她有很多割舍不掉的东西。
    “酒楼听说是要关了;庄子还留着,那里每年的出产不错;你的金铺也留着。”林氏笑着道。
    “那酒楼的掌柜和伙计怎么办?”丽姐儿问道。
    “愿意跟着我们家的就带走,不愿意的就散了银钱留下。你的金铺还由石掌柜的打理,石掌柜一家也都留下,帮你守着。只这园子是个难题,你曾祖父和你父亲都为园子两难呢。”林氏叹了口气道。
    不用林氏解释,丽姐儿也明白这园子的存在着实鸡肋。园子不住了,不外乎几种选择,卖或不卖或租出去。卖了舍不得;不卖。打理园子需要银钱和人手,每年都要花费不小的一笔,着实不划算。又不是蜀州祖宅,实在是犯不上。且这园子奢华又大。一般人家是不会租的,也租不起。于是这园子成了难题,任谁都寻思不出打算。
    晚膳的涮锅汤底是鱼骨汤,其中加了不少红辣椒与香料,口味麻辣,映衬着苏州冬季的阴冷正合适。鲶鱼片切的薄薄的,晶莹剔透。在红红的汤底中轻轻一荡,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一家大小,男女老少都喜欢食辣,因此众人也都尽兴了。唯有坐在顾奶娘怀里的小五怔怔地看着众人吃的热火朝天。却只能捧着胡萝卜傻看着。
    除了一碟碟粉红色的鱼片,桌上还摆着不少羊肉。鱼汤涮羊肉,正合着鲜美二字,令人大饱口福。这羊肉做法讲究,说是宰羊前先给羊喂一碗红枣当归汤。羊肉的肉质会更细嫩,也更滋补。
    待用过了晚膳,一家人又坐在花厅里喝茶吃点心,林氏更是叫厨下做了水果羹,亲自喂小五。小五似乎很喜欢酸甜口味。吃的很开心,也不哭闹。直到起了更,一家人才散了,丽姐儿也带着丫鬟回了涵珍馆。
    “今儿舍了你一对耳坠子,我匣子里的耳坠你随意挑。”丽姐儿正对着梳妆盒中的镜子散头发,冲着镜子里青杏笑着道。
    “小姐随手赏奴婢一对吧,奴婢哪里懂的好坏。”青杏一边帮丽姐儿梳通头发一边道。
    丽姐儿笑着在首饰匣里翻了一圈,最后挑了一对金镶玉叶片状的耳坠递给青杏道:“这对漂亮,你带着必定俏丽。”
    “多谢小姐。”青杏笑着接了过去。
    主子身边贴身服侍的丫鬟穿戴不能寒酸,否则就是主子丢脸。贴身服侍的丫鬟穿戴打扮不俗,也是主子的脸面。丽姐儿深切知道这个道理,且她最不缺的就是首饰,自然出手也大方。
    夜深了,丽姐儿在青杏的服侍下安置了,直到了第二天早上,用了早膳去凝晖堂帮林氏打理内务。
    “你脱了籍,已经嫁人了,家也安在此处,总不好再跟着我。”林氏理事过后,找来了芳草说话。
    “奴婢发过誓的,要一辈子做牛做马服侍夫人。”芳草眉头微蹙,显然是不愿意的。
    “自古女子出嫁从夫,你哪里能不管不顾地跟着我。你放心,戈家是依靠着我们家才有的今天,我们走了,你夫家却是不敢怠慢你的。”林氏笑着道。
    “奴婢就想一辈子服侍夫人。”芳草依旧道。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想开点吧。”林氏道。
    总之不管芳草怎么说,林氏就是不松口,最后芳草无法,只得告退了。
    “我又何尝舍得她,在一处好几年,却终究是要散了的。”林氏见到丽姐儿进了凝晖堂感叹道。
    丽姐儿挺理解林氏的心情,出口安慰道:“有缘还会再见,娘亲又何必伤感。”
    林氏笑笑,对丽姐儿道:“你回去后也放出风去与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知道。我们要上京,不想走的,提前说了,赏给她们卖身契,不要她们银钱就是了。”
    丽姐儿笑着道:“是。”
    待丽姐儿回了涵珍馆,果然就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到一处。丽姐儿给了青杏一个眼色,青杏会意,点了点头,转头与众人道:“过了正月,主家要举家进京。愿意追随的,就收拾好行囊;若不愿意的,趁早说出来,主家自会赏了卖身契,不要当初的卖身钱。”
    青杏的话音一顿,院子里嗡嗡声不断,惹的众人议论纷纷。随主家走自然好,反正徐家是好人家。可不随主家走,就是自由人了,这也让在场的许多人动摇了。而卖身契早在手里,完全是个自由人的翠篱听了此话不由得瞧了程绣娘一眼。可程绣娘却老神在在的,满面的风平浪静。
    程绣娘想的明白,她与翠篱现在脱离徐家,在外面自立门户只能是自寻死路。她一个孤老婆子带着一个貌美的女儿和大笔的银钱,本是就是一块肥肉,引得豺狼来袭。乡间的流氓地痞,家中刻薄寡义的叔伯兄弟,哪一个都不是好的,还是老实地待在徐家,相看个能支撑门庭的小厮,招赘为好女婿才是要紧。程绣娘人老成精,自然明白两个孤身女子只有手艺在园子外是存活不了的,所以她无论脸色还是内心都风平浪静,安静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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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草失言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