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王之女,九莲郡主在贵妃娘娘的赏花宴上犯了错,成王去镇南侯府赔罪,也被拒之门外。
    原本就岌岌可危,眼看要被挤出权贵圈子的成王,就越发被冷落了。别说宾客,就是鸟雀都不愿意落在这处府邸。
    今晚九莲郡主又发了脾气,把一院子的奴才打的鬼哭狼嚎,刚刚消停下来。就有外客上门了,成王很是诧异惶恐的望着眼前人。苏丞相府上最受信重的清客之意,刘先生。
    即便他这个落魄王爷,也是识得这人的。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那这刘先生就相当于是三品大元。
    如今,他坐在自家书房,暗夜前来。他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然是有大事发生。
    “那个,刘先生,可是相爷有什么吩咐?”
    刘先生留了胡须,双眼不大,却是精光闪烁。
    “王爷客套了,相爷一向说起王爷都道,王爷是皇族里最宽厚睿智之人。今日刘某冒昧登门,扰了王爷清静,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刘先生,您可是相爷倚重之人,才名谁人不知。倒是本王一向不理俗世,实在想不出到底有何事能劳烦先生走一趟。”
    成王听得对方吹捧,不但不欢喜,反倒心头更是忐忑。
    刘先生看的明白,也不客套,直入了主题。
    成王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恨不得要捂了耳朵。
    “这…这,刘先生,本王今日身体不适,头晕目眩,什么也没听到。明日,不,最近一月都要卧床在家休养…”
    “王爷!”刘先生收了脸上的笑,手指敲着桌子,神色里换了三分阴森,“话入你耳,这时候才说身体不适,是不是有些晚了啊?”
    成王心里暗骂,后悔的简直肠子都要青了,早知道今晚会听到这般惊悚之事,他就是喝药假死也不能见这人啊。
    但如今怎么办,已经骑虎难下了。
    “先生饶命啊,先生也知道,本王就是一个废材,玩不成武不就,混吃等死还行,这样的大事,本王实在是怕…怕坏了相爷的安排。先生放心,本王一定把今日之事忘记的干干净净,绝对不会同别人泄露一句。”
    成王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一般,真是怂的可以。哪里还有皇家血脉的尊贵模样,简直连乡下土财主都不如。
    刘先生心里鄙夷,脸上却又笑了。
    “王爷不要妄自菲薄,相爷睿智,既然看中王爷,自然是相信王爷的本事。再说,就是王爷不相信相爷,总要为自家打算一二。王府已经大难临头,说不定要被抄家砍头。王爷此事还在故步自封,怕是将来后悔都来不及了。”
    “不,不可能,本王一向…”
    成王吓得脸上发青,想反驳几句,到底还是底气不足。
    “王爷可知道太子殿下待那女子多好?听说,那女子自从犯了热症,就一直没离开过太子殿下的怀抱。太子殿下气得皇帝陛下吐血,都不曾让步。若是太子登基,这女子得了后位。九莲郡主那日在赏花宴上的逼迫,怕是成王府第一个就被清算。抄家砍头都是好下场,说不定还有更阴毒的手段。”
    刘先生语声悠悠,不急不缓,却是说的成王满头大汗。
    “先生救我,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刘先生淡淡一笑,“王爷,刘某早就给您指了明路。您只要按照相爷的吩咐,事成之后,王爷就是从龙之功。成王府必定会重现昔日辉煌,另外,相爷的长孙,同九莲郡主一般年纪,一表人才,文武双全…”
    旁的还罢了,听得丞相长孙,成王的眼睛中终于亮了。
    老子怂包,儿子怎么可能是好汉。
    成王生了嫡子庶子四个,可惜各个都是吃喝玩乐一把好手,论起读书习武,每次都头疼屁股疼,没一个能立的起来。倒是九莲,虽然脾气大了些,却比几个兄弟更有成算。说不得将来成王府要靠这个闺女撑起来。
    若是大事成了,苏家必定是荣华已极,那么作为长孙媳妇的九莲,作为姻亲和皇族双重身份的成王府…
    成王咬咬牙,狠狠握了拳头,“成,这事…本王应下了。还要劳烦先生,同本王说说,具体如何行事。”
    “这是自然,”刘先生笑意终于达到了眼底,心里却是鄙夷依旧。若不是长公主太过忠心,也不会找到这个怂包头上。
    不过,棋子不论大小,用在关键时刻,也能有意想不到的功用!
    京都虽大,但架不住人多,哪个高门大户没几条眼线。丞相府,威远侯府,成王府,外加一半一二品大员的府邸如此进进出出,自然要落入有心人的眼底。
    镇南侯府里,铁夫人披着薄袄站在窗前,夜风寒凉,刀嬷嬷担心,就劝道,“夫人,还是歇息吧,小心风寒。这个时候,小姐还等着您撑腰呢,您若是病倒,怕是小姐就更凶险了。”
    铁夫人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总觉得心头不安。于是吩咐道,“罢了,还是请侯爷来一趟。”
    刀嬷嬷不敢拦阻,赶紧去传信,很快铁无双就赶了过来。
    大厅里点了儿臂粗细的蜡烛,自然把帖无双紧皱的眉头映的清清楚楚。
    铁夫人直接就问道,“可是宫里有消息了?小米病情加重了吗?”
    铁无双摇头,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母亲,宫里有消息传出来。好似说小米是…拜火教圣女,太子殿下欲救小米,但皇帝陛下驳回,父子俩生了罅隙,皇帝陛下。。吐血,昏迷!”
    “什么?”
    铁夫人大惊失色,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对皇上同拜火教之事知道的太清楚了。当年她同皇后年纪相仿,她习武,皇后喜文,偶然巧遇相识,成了手帕交。即便后来明了身份,她也时常进宫闲谈。
    后来侯爷战死,她去了西南,听说皇后暴病身亡,她因为镇守一方,不能轻易回京,很是伤心了一些时日。
    这么多年,蛛丝马迹累积下来,外加皇帝潜移默化驱赶拜火教,她怎么会猜不到皇后的死同拜火教有关。
    如今,小米身份如此惊人,几乎就是太子和皇上的仇人一般。
    而太子如此,依旧要救小米活命,可见用情至深。
    铁无双显见也想到了这点儿,丹凤眼里神色有些复杂难言,“当日赏花宴,小米那般决绝,若是知道如今太子如此待她,怕是要欢喜了。可惜…”
    “天意弄人!”
    铁夫人也是叹气,背着手满地走了一圈儿,又问道,“除了这个消息,还有旁事吗?”
    “母亲真是睿智!怎么猜到京都有些不安稳?丞相府今夜进进出出,后门都不曾关上过。宫里也有人出来送信,不知道这条老狐狸又在密谋什么。按理说,即便皇帝和太子生罅,也不会动摇太子储君的地位。苏家这般,到底有何目的?
    铁无双自顾倒了一杯茶灌下去,两道墨色眉头皱在一起,很有些恼怒凌厉。
    “母亲,明日一早,我就进宫,把小米接回来。无论如何,她在宫里,万一有事,我们鞭长莫及。”
    “不必,我亲自去,就是太子不放人,我就住在宫里照料小米。这丫头…真是命苦,若是落到拜火教手里,恐怕就真活不成了。”
    铁夫人咬牙,扫了一眼满脸疑惑的铁无双,低声道,“你有所不知,拜火教的圣女是要嫁给教主的,如今的教主是小米的…母舅!”
    “什么?”
    小米刚刚及笄,拜火教的教主已经四十开外,而且血缘…
    “畜生不如!”
    铁无双一巴掌拍得红松木的桌子差点儿散了架子,“我这就去安排,明日陪母亲一起进宫。无论如何也要接回小米!”
    说着话,他就要出门。到底还是铁夫人心细,追着吩咐了一句,“让人去给小庄送个信儿,实话实说。”
    “好,母亲。”
    城外小庄里,自从小米倒下的那一瞬,就彻底塌了天。
    虽然李五爷从城里回来,带了消息,陈信也是傍晚时候赶了过来。
    但皇宫内院之事,他们就是通天本领,也打探不到。
    只能急的火烧房子一样,团团转。
    翠兰干脆捧了一尊观音,直接供了香火,不停的磕头。
    一向只信烈酒和大块肉的李五爷也跟着磕了头,就盼着小米能平安度过劫难。
    “五爷,您说是不是要给家里送个消息啊?万一小米有事…”江大力搓着手,差点儿把青石地板走出了坑洞,越想心里越慌,可是才一开口就被翠兰狠狠瞪了一眼,“呸,呸!瞎说什么,小米是个有福的,一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江大力被媳妇折了颜面,半点儿没气恼,反倒叹了气,“我也是惦记小米啊,这时候咱们都帮不上忙。”
    李五爷死命吸着旱烟,呛得咳嗽不停,末了道,“这时候,就是往家里送信也来不及了。万一信到了,小米也恢复了,岂不是虚惊一场。依我看,只能等了,等老三大考出来。有他出面进宫,也是名正言顺。
    说罢,他望向陈信,又道,“陈掌柜觉得如何?”
    陈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道,“五爷说的对,如今只能这般了。明日我就去守着考场,老三一出来,我就同他说清楚。另外,镇南侯府怕是比咱们还清楚情形,我明日先去一趟,多问两句。”
    “好,那就让你挨累了。”
    “自家人,五爷别客气,小米也同我妹子一般。别的不说,一摊子生意,还要她拿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