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这么老了
    他的脸上也有许多的皱纹,他已经不再是慕容决记忆中那个和蔼可亲,年轻力壮,能够开玩笑把他抱起来,在空中转着圈圈逗他的父皇了。
    这么多年没有孝顺他,没想到,他已经这么老了。
    而他后宫的人们还在为一些权力斗争而互相算计着。
    前朝的大臣们,也日日不让他省心。
    太监拿来一块帕子,皇帝取过帕子静静地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他摆一摆手,“朕,没事。”
    话音未落,又咳了一声。
    慕容决心里有一丝丝害怕。
    他的母亲,是在一个极度绝望的情况下,撒手人寰,抛下他,抛下父皇,抛下这罪恶的可是也给她带来美好的人世间,还来不及说清自己的清白,就走了。
    瑕妃走的时候他还小,来不及为母亲颐养天年,来不及让她享受到人伦之乐。
    母亲从小爱护着他,照料着他,教导他,养育他,将这世间一切最好的,捧在双手上给他。
    她为他做了一切能做的。
    可是他还来不及为母亲做什么,母亲就走了。
    现在……
    慕容决紧张地看着龙椅上的父亲。
    他梳得一丝不苟,严苛地扎起的发冠旁,有几缕不太明显的白色。
    他已经生了白发了。
    慕容决有一点暗恨自己,为什么还不够好,为什么他做得还不够多,为什么他不能替父亲分尽所有忧愁。
    父皇既要治理一个偌大的国家,又要管理一个后宫的小家。
    他在朝前,要应付争执不休的大臣,要处理番邦的外交,在后宫,要应付花样百出的争宠的嫔妃,要教导各宫的皇子们。
    他每日穿梭于朝前朝后,百姓,臣子,嫔妃,儿女,太后,处处都指着他,有什么事都要找他。
    他担负着这个国家最重的责任,没有任何人能够为他分担。
    他猜忌大臣,嫔妃,一面希望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好让他喘一口气,一面又希望他们能够和平地相处,因为让人民和平安稳,得到幸福是他作为一个国家的君主最终的目的。
    慕容决的眼眸沁出一点湿意。
    他做了很多的错事,他肯定不是十全十美的君王。
    他甚至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
    可他作为慕容决的父亲,也确实对慕容决好过。
    那样真切地好过。
    慕容决想起他们还没被皇后离间的时候,父皇总是考察他的功课,把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练字,与他下棋。
    那时候的皇帝,可真是慈爱啊。
    慕容决心酸地看着皇帝。
    还有时间,他当然还有时间。
    他不会让父皇像母妃那样,还没等到他的陪伴就没机会了。
    他现在已经和父亲消除了隔阂,接下来的时间,当然是要好好地,陪伴在父皇身侧,尽自己最大的孝心,来让他老人家开心,不再天天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忧了。
    皇帝又咳嗽了两声。
    太监着急地扶住皇帝,害怕他怒火攻心晕倒过去,摔倒下来。
    慕容决也走过去,准备皇帝一有什么情况不对,就赶紧上前帮忙。
    皇帝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担心的,笑着宽慰他们说,“你们别大惊小怪的,好像我马上就要晕倒一样。”
    皇帝挥挥手让太监退开。
    太监向后退了一点点,仍然是紧张地站在旁边。
    “皇上,您有不舒服就说。”
    皇帝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与儿子消除芥蒂的喜悦,使得耐心不好的皇帝,一改往常的样子,完全没有发火。
    皇帝慈爱地看向慕容决。
    像是要把这些年没看够的慕容决的样子,一股脑儿全部看回来,看个够本一样。
    慕容决的成长,他错过了太多了。
    错过太多太多了。
    皇帝心下叹息。
    慕容决和皇帝激动地对视着,慕容决再也忍不住了,不由得说道:“父皇,儿臣此前没有陪伴在您身边,是儿臣不孝,今后儿臣定当不离您左右,做父亲的左膀右臂,定不让您再生烦忧!”
    皇帝欣喜地道:“好!好!从前是父皇错判了你母妃,信了小人的谗言,是父皇对不住你们母子,今后你跟着我,我把从前该给你的全都给你补回来。”
    皇帝停顿了一下,又说:“朕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是弥补不了的,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句话,叫尽人事听天命。我会尽力给你最好的,我,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要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父亲,我就满足了。”
    皇帝说到后半段,已经不再说“朕”,而是自称“我”。
    他只是一个父亲,在对自己的孩子剖白心声。
    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皇后看着他们,好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这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竟是完全不把她和七皇子放在眼里。
    皇后眼眶泛红,但她强忍着不出声,她现在既气,又委屈,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皇后抓紧了自己的指甲。
    长长的指甲掩在宽大的凤袍下面,尖利地指尖扎入了皇后的手心。
    红色的泛着光的,不知是手心的血还是指甲的丹蔻。
    慢慢渗了出来。
    皇帝,从前瑕妃在的时候,他眼里只有瑕妃。
    瑕妃不在了,他纳新的妃子,沉迷政事。
    瑕妃的儿子,慕容决出现了,他又开始器重慕容决。
    当朝皇帝,与她夫妻二十余载。
    他竟从来不把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的国家的皇后,和皇后所生的嫡长子,放在第一位过。
    皇帝,你仁义何在?
    皇后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太子。
    慕容良站在那边,脸色惊惶,双腿瑟瑟发抖,全身都像是失了力气一样的。
    没用的东西。
    冷眼看着皇帝和慕容决在那边上演父子情深,皇后僵硬地站着, 一动不动。
    皇帝,竟然到了这个时刻,哪怕是她背叛他,做下大逆不道,祸乱后宫的事。
    犯了这么重的罪,他竟然还是不肯注意她。
    永远,永远都有人比她重要。
    皇后冷冷笑着,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皇帝丢在地上践踏。
    可不是践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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