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
    崔相一言而出,百官相随。
    众臣这般浩浩荡荡一跪,却没能劝到皇帝,反而使得皇帝更加气怒。
    他手抚心口,气息急促,一时脸面涨紫,恼火道:“谁再敢求情,立时拖出去,一并斩了!”
    话音一落,他一甩袖,身体又是一个踉跄。
    徐德连忙过来扶住他,皇帝紧扣住徐德手臂,冷声愤然:“退朝!”
    “退朝——!”
    紫宸殿中,司礼太监的声音拖得又细又长。在辉煌巍峨的大殿内外悠悠回荡,伴随着外头远远的斩头的声音,顿时就格外多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开年以来首次的正经大朝会,就在这充满了鲜血的背景色中仓促落下帷幕。
    然而昌平皇帝这一斩,斩出的却并不是一个结果,而是真正动乱的开端。
    皇帝在大朝会上那怒极而颤抖的身体,以及那几乎喘不上气来的糟糕呼吸状况,又如何瞒得过众臣的眼睛?
    何况到最后,皇帝还匆匆退朝。
    一时间,汴京城中更是暗潮汹涌。
    人们无法不揣测:“皇上隐瞒太子状况,又突然之间如此愤怒,可是因为太子身体已经不好了?”
    “皇上毕竟已经是过了知天命之年了,如今已年近花甲,在历代帝王中都算得上高寿。”
    “皇上的身体莫非也不成了?”
    种种揣测,无不使人心惊神动。
    汴京城西,崔府。
    左相崔家,又被附近街坊戏称为崔半坊。意思是说一个崔府就足足占了半个坊区,可见崔府之大。
    崔相公姓崔,这个崔不是寻常的崔,而是清河崔氏的崔!
    虽说自唐朝以来,门阀世家之力就开始遭受到极大的打压,然而真正的千年世家,名门豪强,又岂是那样轻易就可以洇灭的?
    朝代时有更迭,皇帝都常常换人做,可一些累世名门,他们或许有时兴盛,有时衰落,他们的传承却往往历经数个朝代,依旧经久不灭。
    崔家就是这样的,从魏晋以来,沉浮千年都不曾消亡的,真正的传承世家!
    “二娘子!”崔府,小清园中,匆匆奔来一个小丫头,“外头回话的来了,说是太子妃娘娘那里还是不许人进宫探望呢!”
    崔琬失望地又坐回了圈椅中。
    想起先前偷听到的父亲与母亲的谈话,父亲说怕太子殿下不好了,要母亲注意约束家里,崔琬不由得便开始很是担心起身为太子妃的堂姐来。
    崔家太大了,身在内院的崔琬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个时候发生在外院的事情。
    笃行居,静室。
    崔铮已经盘膝独坐静室许久,每当他心中有难以决意之事时,他都会到这静室来独坐。
    可今日情况却又有些不同。
    却见那静室一侧,悬挂了一幅秋山独行图,这时那图画却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凭空掀开了,后方现出一道幽幽的门洞,不过片刻,洞后钻出来一个人。
    来人两鬓斑白,身躯雄健,颇有老当益壮之态。
    崔铮陡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亲自来了?”他微微皱眉,“官家与太子真况如何?”
    来人直接走到他对面,席地盘膝坐下。
    “太子殿下已无大碍。”来人沉声说。
    崔铮微微松一口气。
    “然而皇上状况究竟如何,如今却已不归我管了……”
    “什么?”
    皇城,垂拱殿。
    昌平皇帝从紫宸殿的大朝会中退出后,便又径直回了垂拱殿。
    江慧嘉在偏殿为他把脉。
    “皇上的病若依照原方治疗,至多还能再有一两年阳寿,但若是依照民女的方法治疗,民女则有把握再为皇上至少续命五到七年!”
    崔府,静室中,崔铮与老者相对而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铮忽然轻轻一叹:“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是如此,若能为太子殿下扫平障碍,便更当以众小丑为祭……”
    宫中,江慧嘉为皇帝把脉开方之后,仍回了垂拱殿偏殿宋熠歇息的那间厢房。
    如今是正月初四的下午,宋熠的状况十分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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