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到底在说什么呢?
    宋熠只看到她站在房门口,面色严肃,一本正经地同周家、杨家诸人说着话。
    因她声音压得低,隔得稍远,宋熠便听不清她说话的内容了。
    只能看到她说完话后,此前还一副信誓旦旦模样,仿佛是在保证什么的杨大郎忽地就倒退了几步。
    杨大郎满脸都是不能接受,他不停摇头:“这咋能成?这咋能成?”
    他不像江慧嘉那样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所以他这连连说着“咋能成”时,四周众人也都清楚听到了。
    人们就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而在杨大郎摇头抗拒的同时,同样离江慧嘉极近,听清楚了她方才言语的杨家、周家诸人也个个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口,他们的表情非常一致,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
    江慧嘉到底说了什么?
    就连宋熠都好奇起来。
    杨大郎还在摇头,江慧嘉却是将脸一板,道:“方法我已说与你听了,要不要做,愿不愿做,自然都由得你自己。丹娘腹中那个,是你杨大郎的儿子,你若是都不在意他死活,还能指望旁人在意不成?”
    “不!不是!”杨大郎将脸涨得通红,憋屈得甚至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江慧嘉只淡淡道:“是与不是都随你,你若信我,便莫要犹疑。还有你的心火上炎证,若要治疗,过后可去我家拿取单方。”
    说着话,她向其余人微微点头致意。
    众人看她脚步在向外走,就纷纷给她让路。
    等走到宋熠身边,还有人忍不住问她:“慧娘,你给人胎毛毛看男女,个个都准吗?”
    直接叫她“慧娘”的是年纪较大的一些老太太。
    江慧嘉微微笑道:“要到六七个月才准,之前是不准的。”
    有人就失望道:“这是咋说?不都是怀上了就能瞧吗?”
    这“怀上了就能瞧”的往往就是那些三姑六婆了,她们多会说一些神鬼之事,也有人信有人不信的。
    江慧嘉道:“我的法子是触诊,胎儿大了才好断性别。”
    “触诊”是个什么,村民们就听不懂了。
    但江慧嘉说得越含糊,人们反而越觉得神秘了得。虽然还有人失望,可到底无人再因为这个话题而继续纠缠。
    当下就又有说自己这里痛那里痛的,有求江慧嘉给诊断看自己是不是有病的,也有热情地跟江慧嘉说着客气话,邀请她得空去家里坐的。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江慧嘉来到青山村将近两月,还是首次被人这样热情对待。
    “各位莫急。”江慧嘉笑着回答,“说起来我也只是用心读了几本医书,今日也实在是情况紧急,才厚颜出手的。”
    她又道:“慧娘医术有限,乡亲们若是信得过我,有意要寻我瞧病的话,可每日下午申时初至酉时初到我家来。”
    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到五点。
    当下就有人觉得她谦虚得很有道理。
    毕竟她今日虽然算是狠狠露了一手,可到底身为女子,人们心中难免会对她有所小瞧。
    她若是有真材实料,即便再谦虚,该信她的仍会信她。反之,她要是为人太高调,只怕原本就算是对她有好感的,都会反过来又生反感。
    好不容易辞别了众乡亲,又与候在宋熠身边,满眼激动的周循说了几句话。
    周循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围着江慧嘉窜来窜去,江慧嘉笑说他是“小猴儿”,才将他打发回去。
    等到江慧嘉推着宋熠的轮椅往桃林小院那边走了好长一段路,眼前已经能瞧见小院的轮廓了,四周才终于清静下来。
    江慧嘉今日收获不小,因而满脸都是笑。
    宋熠问她:“娘子,此前你与那杨大郎到底说的是什么?为何他的表情那样奇怪?”
    “你也好奇?”江慧嘉还未答话,就先“噗嗤”一声自顾笑了一段,才又道,“你猜?”
    “这我却猜不到。”宋熠拱手道,“还请娘子赐教。”
    “嗯,”江慧嘉点头,“既然宋先生这般有诚意,那我便大方一点,赐教你罢!”
    说着,她又“噗嗤”一笑,才道:“我对杨大郎说呀,丹娘抑郁严重,若要使她真正开心颜,平安诞下健康子嗣,便需杨大郎每日早晚涂脂抹粉,扮上女装,为她唱跳山歌……”
    说到这里,遥想一下杨大郎那样粗粗黑黑的农家汉子,涂脂抹粉扮女装唱歌跳舞的样子,嗯……江慧嘉又笑了起来,太喜感了!
    那画面简直叫人不敢想!
    哈哈!哈哈!
    而宋熠:“……”
    宋熠简直都要呆了好么?
    我家娘子的脑洞这么清奇,我居然不知道,我要反应不过来了……
    江慧嘉笑了半晌,却见宋熠只是表情奇怪地坐在轮椅上,却竟然不笑。
    顿时她就忍不住喊:“喂!宋熠!”
    江慧嘉还是首次这样直呼宋熠的名字呢,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样含笑带嗔的一喊,宋熠非但不觉得生疏,反而生起一股说不出的亲昵感。
    到这里,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于是他手握成拳,微微抵到口唇边,低笑了起来。
    他笑得这么含蓄,江慧嘉倒莫名生起些不好意思的感觉来,她不由问道:“你觉得我过分吗?”
    对古代男人而言,叫他们涂脂抹粉扮女装哄老婆开心,好像真的是件挺过分的事。
    但事实上江慧嘉却并不觉得自己过分,她还觉得这毕竟是旁人的事,她没有太多立场管,要真有立场的话,她保证整得如杨大郎那样的男人哭爹喊娘还得笑着求她。
    所以,宋熠如果敢说她过分,她就……哼哼!
    宋熠不答反问道:“倘若依照娘子的说法去做,果真能使丹娘平安生产么?”
    “若要使孕妇平安生产,光只是保持孕妇心情愉悦当然还不够。”江慧嘉道,“不过以丹娘如今的状况来看,这一点确实是极重要的。”
    不,对抑郁症患者来说,这一点应该是最重要的!
    但江慧嘉偏不这样说。
    她等着宋熠的回答。
    宋熠含笑道:“若为妻子平安生产,彩衣娱亲也在所应当。”
    江慧嘉点点头,偏又还要问:“但这并不是唯一的方法,我叫杨大郎这样做,就是有意要整他。你……还是不觉得我过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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