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将一大早的闹剧当笑话一样说给杨公听了一遍,还未说完,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杨公听罢,倒是没有笑,只是沉默了片刻,问他:“那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孙公说着将杨公面前的一盆冰移到了自己面前,舒服的眯眼轻舒了一口气,“你这老家伙,倒是会享受,居然弄来了一盆冰。”
    “先享受享受吧!”杨公坐在位子上感慨道,“就怕再往后冰都买不起了。”
    “你还真觉得会有大旱啊?”孙公垂下眼睑,手指掐了掐,半晌之后,便放了下来,“阴阳司前面的星轨没有任何问题,看不出有灾祸的样子。”
    “大灾大祸面前,不管是阴阳司还是钦天监,有几次算的准的?”杨公嘴角翘了翘,嘲讽之色更为明显,“这种事十次中也不见得算得准八次,光靠算没用的。”
    孙公翘了个二郎腿坐在那里,闻言便轻哂:“不靠算靠猜么?”
    “也不能说是猜,皇陵大吉变大凶,长安城能承受皇陵大凶的吉地全无,要靠人力压制,我这双招子,”杨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是自不量力的结果。”
    “不压难道看着大灾降临么?”孙公摩挲着下巴,瞥了他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一眼,若有所思,“你这老家伙怕是不会放手不管的吧!”
    “食其位,终其事,这是你我避不开的。”杨公叹道,“此事我已经同陛下说过了。”
    “陛下怎么说?”孙公听罢,不意外的问出了这一句。
    杨公道:“陛下说让我们求雨。”
    孙公啧了啧嘴,问:“要是求不来呢?”
    “求不来就不仅仅是我阴阳司的事情了。”杨公感慨道,“百姓会对陛下质疑。”
    一个被百姓质疑的天子,又能存在多久?更遑论如今还有陈善虎视眈眈。
    朝局危矣,牵一发而动全身。
    ……
    早上闹了一场,床上女孩子身上脸上的污泥被擦洗干净,又换上了干净的罩衣。她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合着眼胸膛微微起伏。
    小姐在昏睡之中,只是这一觉睡得也太长了。枣糕拿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忽然落泪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醒?”
    “家里出事了……”
    “二公子征兵入伍了……”
    “他谁也没说,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那么混蛋的一个人,居然会做这种事呢?”
    ……
    就算家里的下人嘴上不说,但心里想的却是差不多的。二公子是个小混蛋,这样一个纨绔,坏事他做来不稀奇,他们甚至会觉得习以为常,但好事他若做来,难得一件,能叫大家楞上半天。这一次的事也一样,这件事是好事,却是一件危险的随时有可能送命的好事。
    家里人不舍归不舍,却又不能说个不来,大难来临,谁家儿郎不上战场的?大老爷说了,他们这些享了盛世太平的人,都是靠旁人的血汗换来的,这一次轮到自己了,又怎能退缩?
    她一个丫鬟,不懂那么大的大仁大义,但也知道大老爷说的没错。不能总伸手拿别人的好处,自己也是要给的。
    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之后,床上的女孩子依旧静静的闭着眼睛。好在也没期待小姐的回应,枣糕才端着水走了出去。
    殿内依旧一片安静,只有微风吹得床头的帐蔓微微晃动。
    躺在床上的女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脸上笑容绽开,双目灿若星辰,而后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那么久了,可快憋死她了!
    ……
    月色入殿,烛火摇曳,瑶光殿内,有人从横梁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
    躺在纱蔓帐内的女孩子却在此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四目相对了片刻之后,裴宗之在一旁的小几上坐了下来,而后开始上下打量着她。
    察觉到他的打量,卫瑶卿也不急,一身素缎罩衣坐在床上,乌发垂落,脸色虽然苍白,眼中熠熠生辉的看着他任他打量。
    “你醒了。”裴宗之点了点头,很是满意,“果然还是我厉害。”
    “我都听得到。”卫瑶卿笑道,“这段时日,多谢你费心了。”
    “不费心,费这里而已。”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张解已经到京城了,就在天师道不远处租了一家民宅,你有什么安排可以同我说。”
    “你做的很好。”卫瑶卿脸上笑意更甚。
    她躺在那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人为她伤心有人为她难过,这是情谊;不过对她来说,此时可能更需要的是来自情谊之外的东西。他没有伤心没有难过,坚信她会醒来,替她想办法,她很高兴。
    这种高兴是不消她说一句话,有人就已经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了,所以她高兴。
    “你那个卫家弟弟应征入伍了,而且还是瞒着大家入的伍。”裴宗之道,“这件事,你那个丫头有没有同你说?”
    “说了。”卫瑶卿点了点头,对这件事表现的很平静,“我会担心,却又不得不承认宁哥儿这件事做的很好。我想过,我若一辈子都好好的,那么护个不那么爱闯祸的纨绔也不是不可以,他可以一辈子没出息也不要紧。可这一次的事情让我知晓,人生在世,世情艰险,谁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护他一辈子。我对解哥儿要求高,解哥儿懂事是因为有家族重任压在他肩头,他必须懂事。但谁能保证卫家能够苟全于如今的乱世?宁哥儿自己能立的起来总好过总是求人。”
    裴宗之点头,对她所说不置可否,于他而言,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她,至于她的决定,他不会干涉。
    说完这件事,便提到正事了。
    “我现在还不想醒,”卫瑶卿对他说道,“所以很多事情还要麻烦你。”
    裴宗之应声,问她,“你想要做什么?”
    “长安城是不是许久没下雨了?”
    裴宗之点头。
    “我想借这场天灾,为解哥儿求个正名的机会。”
    张家的孩子早晚都要以自己身份现于人前的,女孩子的眼神这一次显得无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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