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因为我是个老人家所以才能倚老卖老。”黄石先生说着踢了他一脚,“你这年轻人就不要懒着不动了,快去救火!”
    柳闵之瞥了他几眼,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其实也不少我这一个,话说回来这天师庙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庙里烧那么多香烛总有走水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黄石先生捻须,看了眼坐下寥寥无几的学生,现在不动的多是些懒汉了。
    黄石先生和颜悦色的看向座下那些懒汉道:“冥想也是一门学问……”
    这个学问,懒人最喜欢了,不多时尚有些窃窃私语的场面便安静了下来。
    偌大的天师庙火势不小,滚滚浓烟直冲天际,也正因为这火势太大,才使得府学这里听课的学生也能看到,这才及时发现这边起火了。
    提着木桶来浇水的学生混乱的奔跑着,其间夹杂着询问关切声。
    闻讯赶来的宋二、李三等人看到这场景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又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这些人并不是他们安排的,也大半不是平康坊的人,但此时人却自发的出现在了这里。纵天师早已不在,张家也已灭族,但其存在的痕迹却仿佛深深的融入了这座距离京师长安又千里之遥的南方小城之中。
    “我们也去吧!”宋二卷起了袖子,一时情绪激动,重情重义之人最容易被这等场景所感动了。
    但他们并没有去成,而是被人拦住了去路。
    “等等。”是一道尚且能听出几分青涩年幼的声音。
    这声音他们熟悉的很,是张解。
    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捡了一顶斗笠带在头上,遮住了他的大半容貌,而后将他们拉到了一旁一条逼仄无人的巷道中。
    “这么多人去救火,不用担心天师庙了。”张解看着他们道,“我……我想要卫姐姐来济南府。”
    那个早慧的孩子目光闪烁,冷静而理智的看着眼前的纷乱,除却声音还有些胆怯之外,竟意外的有种摄人的气势。虽年纪幼小,却因为际遇颠沛流离而迅速成长了起来,他的目光早已远超同龄的孩子了。
    “怎么来?”宋二愣了愣,问他,“传书么?”
    问完这句话,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他们与长安那边的交流从未断过,若是用传书能让卫六小姐过来哪还用等到现在?
    “或者装病?”李三接过了话头,说罢也觉得这个主意有些可笑,“装病这一招,若没有天子的有意庇护,又怎么可能行得通?”
    “都不是。”张解摇了摇头,又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低声道,“我们让卫姐姐名正言顺的来济南府。”
    “怎么名正言顺的来济南府?”宋二闻言连连摇头,道,“还能左右新君的意见不成?难道让卫六小姐进宫同新君交涉?”
    “不是,同天子谈交情、论感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张解垂下眼睑,似乎想到张家的处境,声音有些低落。
    李三见了,当下便踹了宋二一脚,骂道:“就你生了一张嘴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二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正想找个由头补救却见张解抬头,脏乱的斗笠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他道:“自然只有天子下诏才是名正言顺。”
    “怎么让天子下诏?”宋二糊涂了,“我等还能在千里之外操控天子不成?”
    “不是。”张解摇了摇头,看向外头的纷乱,道:“若是因为这次大火出现了所谓的‘神迹’呢?”
    “我翻阅了不少府学书库中的史书,帝王初初登基必然帝位不稳,更遑论此时还有陈善觊觎江山,若现在在这里出现了神迹,大抵也是新君愿意看到的。至于叶大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济南府出现‘神迹’自然就是政绩上精彩的一笔,他不会放过这个‘神迹’的。”
    “我知道,如今卫姐姐在长安城中地位尴尬,这种‘神迹’之事,新君必然会派阴阳司的人前来查看,有什么人能比如今的卫姐姐更合适的呢?”张解道,“我也想传书卫姐姐先一步告知她此事,但现在机会不等人,与其等到卫姐姐的回信再刻意制造机会,不如现在趁乱弄一个‘神迹’出来。”
    宋二、李三愣愣的看着他,半晌之后点了点头:“张小公子真是厉害,只是……”只是决策判断这种事情并不是他们所擅长的,说到底,他们只是一些武夫,动脑子的事情并不擅长。
    “只是神迹怎么弄,弄个什么‘神迹’出来,我想同章宁一番,他眼下在家么?”张解转了转头上的斗笠,“我们回去说,届时还要麻烦宋二哥哥、李三哥哥你们来做此事了。”
    诺,这才是适合他们做的事情,宋二只觉腰杆子都不由挺直了一些,忙带着几分不知哪里来的激动应了下来。
    ……
    ……
    后世史书上以“仁”闻名的明宗帝故去之后留给新君的并不是一个盛世平和的大楚,而是一个烂摊子,外有陈善起兵谋反,内有朝政不稳,远有江湖高手叠出,近有阴阳司底气不再。
    因为这个烂摊子,以至于新君,也就是被后世称为明乐女帝的新君登基之后朝政内外呈风雨飘摇之颓势,初初登基月余,未曾听闻一道喜事,直到来年将要立春之时才有喜讯自济南府传来,而传到长安城时恰巧便是立春,新君由是大喜,称其一扫旧岁颓势,新年盛势可期。
    因着国丧的关系,也冲淡了不少节日之喜,以至于就连过年百姓都不敢大肆庆祝新年,这一年事由不断,先帝又未去多久,谁敢大肆庆祝新年?便是长安城最繁华的黄天道上,繁盛如百胜楼也只敢在正月初一放一串鞭炮、挂两个灯笼了事。
    这个年过的非但不算尽兴,隐隐的还有几分憋屈,关起门来或许会抱怨上一两句,但在外头无人敢说。
    休沐日过后又要去皇陵当值了,数月的“休养”脸上也长回了不少肉,到底年岁小,养了几个月便是精气神十足的模样,卫瑶卿出门前看了眼挂在卫府家宅门头的两个灯笼,伸手一摸,不意外的摸到了一手灰,便叫住了门房老张让他把灯笼取下。
    从新年挂到快立春了,也是可以了。才同老张说完话,从厨房那里拿到食盒的枣糕便欢喜的跑了过来,口中嚷道:“小姐,有喜事呢!”
    “什么喜事?”卫瑶卿看小丫鬟脸吃的圆圆的,一脸讨喜的样子,忍不住逗她。
    枣糕伸手指了指她们院子的方向道:“院子口站了两只喜鹊呢!小姐今日一定有好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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