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柳离爬到梁妙真的身边,跪坐了下来,看向前头不远处盯着这后厅唯一一处小窗窗口发呆的裴宗之有些瑟缩的不敢开口。
    等到五更天的时候,这里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丧钟敲响了。听着外头宫人小跑奔走的声音,厅堂中的四个人皆神色木然。
    裴宗之拉上了窗户,转身:“你们在这里要留几日,等到事情一了,自然能够离去。”
    “生前有仇不报,死后便是挫骨扬灰也没什么意思。”梁妙真嘀咕了一句,被柳离拉了两下,不再多说了。
    便在此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鼾声。
    两人面面相觑,窗口的裴宗之也看了过去,却见不远处同样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已经半歪着脑袋,头一点一点的,似乎睡着了。
    “她还睡得下去?”梁妙真嘀咕了一句,就见裴宗之过去推了推她,“别睡了。”
    被推醒的少女甩了甩脑袋,抓着头发,一副如梦方醒的茫然。
    “你们下去洗把脸,醒一醒神。”似乎是看到有人“累”到睡着了,那位在一旁默不作声,一直看着他们动手的裴先生总算是松了口,“门口的侍卫会带你们过去。”
    梁妙真和柳离起身,走了出去。
    眼见屋门关上,屋里只剩他们两人并两具遗体了,卫瑶卿这才瘫坐在地上,看着裴宗之:“你不会邪术?为什么定要我们三个来动手做这件事情?”
    “这是陛下的意思。”裴宗之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看着她,“你们知道的太多了。要么把你们变成自己人,要么把你们变成死人。你们选哪一种?”
    生死当前,自然选第一种,活着最大。
    “这般疑神疑鬼?”卫瑶卿起身,伸手掀开延礼太后遗体上的白布,“延礼太后的遗体上有三种伤痕,两种是不同的短匕首所伤,这样的伤痕在延禧太后的遗体上也有,按照安乐公主先前同我说的过程,所以延礼太后身上确实曾被嬷嬷刺伤,而后又同延禧太后用匕首互伤所致。最后一种伤痕,是长刀的伤痕,延礼太后遗体上有无数长刀伤痕,伤口位置没有规律,更像是发泄疯砍所致。这种长刀其实很常见,宫中侍卫的佩刀皆是这般的尺寸。而且长刀伤口与短匕伤口不同,若是让仵作来,只消一看,便知其中缘故。”短匕是身前伤,而长刀死后伤。
    裴宗之抬头看她:“所以,我说你知道的太多了。”顿了顿,他又道,“仵作自然不会来看这两具遗体。”
    “我们原本可以不用知道那么多的。”卫瑶卿看着他道,“邪术想必对于这般聪明的裴先生来说也不是那么难。”
    “我在实际寺长大,我佛慈悲,这种事我自然做不得,只能由你们代劳了。”裴宗之说道,“从陛下问你们会不会解咒开始,你们就必须留下来了。”
    “你又不是剃度的和尚,平日里没少看你杀生吃肉。”卫瑶卿替延礼太后盖上了白布,整理好,“不过是解咒而已,陛下倒是多疑,与以往不同。”
    “以往的陛下也不会做出长刀泄愤之举,压抑久了,又受到这般的刺激,会性格大变也在情理之中,以后还是小心行事为好。”裴宗之说着看她低头愁眉不解,想了想又道,“看你那么不高兴,说些令你高兴的事情好了。”
    “什么事?”
    “陛下急召李修缘回京,询问解咒之事。”裴宗之看着她,意思很明显,李修缘也要被拉进这趟浑水了。
    她揉了揉鼻头:“我又不曾性格大变,看到旁人倒霉就会高兴的。”话虽是说的义正言辞,可嘴角却忍不微微上翘,显然这话有些言不由衷。
    “你说,陛下如此……是好事还是坏事?”
    裴宗之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很好奇,你让安乐公主同陛下说了什么,敢肯定陈善集齐人马也不会立刻出兵。”
    “南疆苗人从上一次暗助我等离开就已然归顺我大楚,让苗人装成前朝余孽往西南府方向走动一番,西南府大本营不保,陈善自然不会贸然起兵。”卫瑶卿道,“我若是陈善,要打下大楚,自然需要先解决了就在身边的老鼠,所以必然要先解决前朝余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陈善会对付前朝余孽?”
    卫瑶卿摇头:“可能也不尽然。这前朝余孽就像……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堵哪里。它之于陈善是敌人,但之于大楚同样也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因为每一种都会为后一种所吞噬。但如果这三方皆有影响和吞噬对方的本事,那就会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不容易打破,恰如昔年三国鼎立。陈善太过聪明了,他必然知道这一点。原先的陈善或许即便扛着前朝余孽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风险也敢起兵。但这一次,一开始若是因为陈述的死,他想起兵一搏的话,南疆那边出手,陈善反而会冷静下来,要记住,陈述已经死了,这一名军中万人难敌的猛将已经死了。观昔日三国蜀中无大将之后日薄西山,可见一名军中万人难敌的猛将是何等重要。”
    “那你说陈善会如何?”
    “昔年三国诸葛武侯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么?我若是陈善,定会想办法联合前朝刘姓皇族的人。但另一方面,这双方又不是互相信任,恰似当年的吴蜀,这就很有意思了。这一切说到底,都怪陈述死的太突然了。”少女说着,手放到眼眶上,睁大眼睛,“我一个阴阳司的天师还是在一旁好好看热闹吧!”
    “最后一个问题。”裴宗之看了看窗外,天光大亮,估摸着之后几天都没有什么时间与她独处了,便接着问道,“是谁杀了陈述?”
    女孩子挺直了腰板,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反正不是我。”
    “你将人心谋划到这般地步,但你可知人心易变,若是有一步算错该当如何?”
    “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么?”她起身,“那就看我输给什么人了,那人又准备如何对付我。我去洗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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