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君臣有变,朝代更替,他们三家屹立数百年不倒,真当他们这几百年是干吃饭了不成?从政的世族早有各方权势前来拉拢,自从陛下遇刺之后,不但陈家有来、刘姓皇族有来,就连宗室内部也有不消停的。他们自然不会阿猫阿狗都去理会,只是最近大楚风起云涌,各种事情举不胜数,天象有变,人心惶惶,这种时候,有些事情就免不了要好好考虑了。
    崔王谢三家从来不会去做朝代更替的牺牲品,所以如何早作打算才是最重要的。这等时候就需要了解的更多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表面看起来陛下没有什么动静,但以陛下的性子,肯让她偷偷离开长安定然是有了重任在身。
    到底是何等重任,会不会影响到这天下大势,这都是一族族长所要考虑的问题。
    昏迷不醒的卫瑶玉被带了下去,屋中只余几位老太爷同自家看重的小辈了。
    王老太爷叹了口气:“我已经下令下去了,天下各城,只要有疑似她的人,都会盯紧的。但纵是如此,仍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所以我三家的情报网要一起启动,才能从大海中捞针。”
    原来,这才是王翰之这阴险老儿那么晚了把他们叫过去的缘由。谢纠同崔远道沉默了下来,也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
    “找到又如何?”崔远道再次问道。
    “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能让她死,要知道她在做什么才好做打算。”王老太爷眯着眼睛,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打了个哈欠,脸皮皱巴巴的不能看,眼睛却是晶亮,“最近长安城动静不小,是把我三家都当死人不成?民间的江湖术士在捣乱,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更有不少细作潜入长安。我都为陛下捏把汗啊!”
    “那个位子的吸引力从来不小,这也是正常,眼下正是好时机,自然不能放过。”崔远道坐在椅子上,三人中,就数他坐的最工整,“有野心从来不是坏事,能力与野心不符,那就是蠢货,不足为虑;能力若是与野心相符,那就不能得罪了,将来之事,难说的紧。”
    说这些话时,几位老太爷根本没有避讳着几位小辈,这个家迟早是要交到年轻人手中的,眼下不好好带着,等到他们当真不行了,那这个家就完了。
    “老实说,咱们新上任的左相大人果然是治世的能手。”坐在位子上听了片刻的谢老太爷出声了,“你们看裴行庭此人如何?”
    “才自然不用说。”王老太爷笑了,“只是不晓得这忠心有几分。”
    “应当不会吧!”谢老太爷想了想,道,“裴家跟实际寺的关系……实际寺又是我大楚国寺,应当不至于。”
    “它今日会是大楚国寺,明日难保不成为别朝的国寺。这些修国祚的人,可不会当真为哪一朝哪一代卖命。四百年的时间是久了点,久到很多人不记得了。当年前朝因着本身就为术士,自然对术士百般推崇,地位水涨船高。修国祚之术的可不在少数,可你看出事之后,有几个修国祚的术士同前朝共存亡的?”王老太爷轻哂,“那种与阴阳天地沟通的术士,就是因为看的多了,眼里看的太远,才比一般人更冷情。傻乎乎卖命的阴阳术士,往往没有什么好结局,看张家不就知道了么?”
    提到张家就绕不过程厉胜所说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样,初时不显,但每每提及都会不由自主的提醒他们那个丫头的古怪。但这一回,三人出奇的谁也没有挑起这个话头,自动掠过了。
    ……
    济南城。
    济南城的春意比长安来的要早,三月三,平康大街街尾的天师庙有庙会,住在平康坊的百姓几乎人人都前往天师庙赶庙会了。
    古话说得好,到一地就拜一地的神。身为传说中张陵张天师的故乡,这城中最多的自然就是天师庙了。不拜土地,不拜神佛,只拜天师。
    平康坊这座天师庙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中等规模,庙前的匾额上写了三个大字“天师庙”。匾额下方是一块石刻的八卦镜图案。家家户户的百姓挎着篮子走进来拜天师。
    庙前的广场上有两座铜炉,冒着青烟。
    带着一篮子朱砂香烛之物,他们跟着人群一尊一尊的拜过去,从三清祖师拜到张天师,最角落里还有个三尺的玉雕像,与一般庙堂里供奉的神佛像庄严宝象的样貌不同,这玉雕像前站了不少女子,有年老的还有年轻的,都在纷纷的往这边看去。
    这玉雕像吸引了如许多女子的驻足,原因嘛,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玉雕像所刻画的是一个风姿翩翩,栩栩如生的美男子。他穿着长袍,衣衫翩飞,五官眉目修长,十分的俊雅。也不知是该夸所雕刻的人生的太过好看还是该说做这玉雕的人技巧精湛,总之若不是这玉雕像才三尺长,那真是可以假乱真。
    玉雕像前的牌位上空白无一字,面前的香炉中却香火十分鼎盛,甚至比庙中其余神佛像前还要旺的多。这真是人好美乃是天性啊!连供奉的雕像好看,都更能引人驻足,卫瑶卿感慨道。而后跟着前头的队伍,同解哥儿一道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宋二从一旁挤了进来,自然一眼就看到了这边的状况,不由笑道:“这真是脸生的好看就是好啊!连卫监正都往这里来了。”
    “不是的,”卫瑶卿说道,人却起身转了过去,“我只是觉得……”她回头看向那尊玉雕像,想起自己方才跪拜头磕到地上时,整个人身形瞬间的感觉,头晕,恍神接踵而来,虽然不过一刹那,带她起身之后,便不再有那等感觉了,但那刹那间的不适感还是让她有些恍惚。
    “我……我总觉得这雕像看起来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雕像当然不会看起来面善,面善的是雕像所刻画的人。她自幼引以为豪的记忆力却在这时候突然间记不起来了,她只觉得这一切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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