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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言低垂眉目,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玉英你真是世上最美丽,最善良,最可爱的女孩子。”
    杨玉英莞尔,温温柔柔地拾阶而上,莲步轻移,漂亮精致的裙摆垂落,纹丝不动,一路走到会芳楼门口,她才从袖子里摸出一袋金珠,客客气气地招呼那些漂亮小姐姐们。
    小姐姐们既有点害怕,又想看热闹,躲在会芳楼里探头,此时见了金珠,人人欣喜,纷纷从各个角落出来。
    杨玉英牵着一个蓝色衣衫的美人手,亲自抓了一把金珠放在她的手心里:“我家林言给你添麻烦了,别介意,他就是小孩儿性子。这是酒钱,还有打坏的东西钱,拿好。”
    蓝衣美人手抖了一下,不可抑制地转头去看了一眼外面,一眼没看到林公子便反应过来,羞涩地冲杨玉英笑了笑:“多谢姑娘。”
    杨玉英的气韵实在与众不同,外面锦绣山庄的一干弟子一时竟有些失措,也就是这一走神的工夫,只见左左右右忽然围上一群人。
    家丁打扮的,仆妇打扮的,拿着算盘的账房,拎着擀面杖的厨子。
    装扮各有不同,却每一个都长得或英姿勃发,或俏丽动人。
    在场的锦绣弟子,虽在林言面前显得有些弱气,但他们是江南名门子弟,个个都是见多识广之辈,此时看到玉足轻点河面,一路飞过,落在树丫上的使女,心中便皆是颤抖起来。
    这般轻功,江湖罕见。
    一个也就罢了,一来竟来了一群。
    光是这轻功就让人头痛,更不要说旁边那位金算盘不过随手捏着会芳楼前的花岗石的摆件把玩,就把花岗石捏出一片湖光风月。
    那几个小辈或许还不懂,可几个老家伙都是江湖浑水里趟过不知几遍的老江湖,连高手都分辨不出,岂非自寻死路?
    刚从河里爬出来的‘老六’,目光在周围打量一圈,见到周围的树上,屋檐上密密麻麻地站了几十号高手,心尖一颤,盯着林言的目光都有些小小的迷惘。
    林言笑道:“还未介绍,这些是我家美人的家里人,园丁啊,门房啊,家丁一类。”
    ‘老六’:“……”
    “灰老,你刚才的意思,是想和我家美人亲近亲近?”
    林言嗤笑一声。
    话音刚落,欧阳雪最后过来,人还在半空,看都不曾多看一眼,倏然一甩衣袖,河水顿时倒灌,掀起高浪,竟在半空中就凝结出无数冰渣劈头盖脸地砸在灰发老人的脸上,他甚至来不及提气,就被打得闭过气去,一头栽下河。
    展昭立在不远处的岸边,目光扫过,开封府的衙役们,巡逻的官兵都在附近,脚步迟疑踌躇。
    欧阳先生打翻了人家,自己到是悠悠然落下,走到展昭身边,眉眼舒缓,轻声道:“不错,不错。”
    展昭:“哎!”
    只见围拢在会芳楼周围的那些江湖客,四下奔跑呼喊,已经爬到岸上的‘老六’只好又转头下了水,蹭蹭蹭地蹬踏着去救灰老。
    灰老是四海庄的长老,折到这儿可就要了亲命了。
    树上那些高手们嘻嘻哈哈看热闹,底下一行人戒备到浑身上下每一根筋,每一块肌肉都僵硬。
    现在他们有一种自己是可爱的小羊羔,小兔子,正被成群的豺狼虎豹盯着,偏这些虎豹竟还有戏弄猎物的小嗜好,一时并不下嘴,正在挑肥拣瘦地看。
    越看他们越是紧张,哪里还顾得上教训林言这欺师灭祖的小兔崽子。
    杨玉英立在会芳楼前,抬眸一笑,林言身体轻轻一歪,倒在屋檐上,目光朦胧,脸颊上浮起一丝红晕:“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他轻飘飘地落下来,站在杨玉英身边,长长的睫毛一闪,目中似有星光:“玉英,你可真好看。”
    展昭向后退了一步,装作没听见。
    张龙领着几个衙役过来,正好看见林言一句话说完,玉英少主笑靥如花,不禁呢喃:“我要是去和王姑娘说,你可真好看啊……”
    “那你就没了。”
    王朝喃喃道。
    张龙一想,点点头:“也是。”
    王姑娘是开封的一个女镖头,相貌是不错,但最大的特点是天生力大如牛,敢调戏她?找死。
    张龙叹了口气,还有些不甘心:“王姑娘是厉害,但也比不上这位药王庄的侠女啊,怎么林言调戏玉英少主就没事?”
    岂止是没事,那位少主分明笑得很开心。
    王朝沉吟半晌,小声道:“或许是看脸?”
    林公子长了一张很俊的脸。
    张龙点点头:“如果接受这个事实,我觉得前阵子展大哥打人家庞昱那两剑鞘,就有点不合适。”
    王朝:“……”
    论相貌,整个开封的贵公子里,就没有一个挑出来能比庞昱更好的。
    当年陛下见到庞昱之前,对他印象那是相当糟糕,若非碍于庞贵妃的面子,恐怕会动辄训斥。
    可见到他之后,这家伙在陛下心里,顿时从一个品行不佳的纨绔子弟,变成了有些淘气的自家宝贝孩子。
    包拯和展昭闲来无事,说起这一桩就要吐槽官家。
    以前张龙他们也没多想,可今天看到的这一幕,却实在是让人心情复杂,不胜唏嘘。
    展昭叹了声,带着人走过去同这帮江湖人交涉,恩威并施,总算把人都给忽悠走,自己也是累了一身汗,做这种事,简直比跟白玉堂斗法还要辛苦得多。
    是夜,药王庄。
    杨玉英坐在花房外面,点燃了一堆篝火,篝火里塞了一把花生。
    花生不知道是哪个前辈自带来的。
    “好香。”
    林言也不怕烫,一颗颗剥开皮,喂给杨玉英两颗,自己吃一颗,“这花生还真是不错。”
    杨玉英轻笑,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
    开封是没有花生的,宋朝也没有。
    她隔着火光,看着林言火光下的眉眼,他神色舒缓,坐在她身边很放松。
    这里的林言,不应该知道花生,可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他不该知道花生是什么东西。
    杨玉英幽幽一叹。
    只有这一错,她才真正从林言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伙伴。
    林官在这轮回里一趟又一趟地折腾,走向一个命定的结局,杨玉英看到了他的开始,也看到了他的结束。
    但好像,其实过程是很重要的。
    她不可能因为看到了结果,就告诉林官,不用挣扎了,不必努力去记忆什么,就随着滔滔红尘,随波逐流吧。
    “想什么?”
    林言慢吞吞地把脸凑到杨玉英的面前,“美人,你真奇怪,可更奇怪的是,我居然愿意陪你去疯。”
    杨玉英眨了眨眼,轻笑:“我在想……命运这个东西。”
    “什么?”
    “没什么,就是,过程很重要,如果没有这过程,那我这回很可能就要折戟沉沙了。”
    杨玉英把花生叼在口中,含含糊糊地道。
    林言也不追问,烤熟的花生又香又脆,他咯吱咯吱地咬了好几个:“这会儿应该吃几个红薯和玉米……咦?红薯是什么东西?玉米?”
    他眨了眨眼,啧了声,“我大概真练功练得有点走火入魔,记性越来越差。”
    杨玉英笑得不行,身体轻轻松松地斜靠在石墩上。
    如此良宵如此夜,旧友重逢佐花生到也有趣。
    就是她这位旧友,实在是会勾引人的馋虫。
    “有一种蜜薯,烤制得好如花蜜一般,入口即化,香甜极了……”
    杨玉英听着林言的憧憬,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懒洋洋地道:“回头去找刘姐她们,看有没有人有这蜜薯。”
    她要是有时间有精力,或许能想办法再丰富一下大宋子民的口粮,若是努力一把,搜集到什么土豆啊,红薯啊一类的种子,经过几代改良,甚至有可能给有明一代带来不同的结局。
    可惜,如今最要紧的是完成任务,真没那个精力。
    此时要是想大规模引入良种,除非时盟忽然大开方便之门,让她把商城大开直接买种子。
    或者直接给一艘能飘洋度海的大舰。
    还真有不少守望者跑到小位面这么干,做得特别有成就感。
    前辈们都说,时盟要是说,在某个位面没有规矩,那就能随便浪,怎么浪都无所谓。
    杨玉英看资料时,曾读到一个守望者做任务之余,各种金手指开得特别大方,毫无顾忌,最后在明朝建立了一个辐射欧亚的巨大帝国,简直龙傲天到了极点。
    但当时盟决定严苛时,如果大家不想背负万千债务,不想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便老实听了吧。
    好像杨玉英这些年来经历的各个位面,大部分是比较规矩的那类,有些能浪的,她也因为任务缘故没有那种闲情逸致。
    杨玉英稍一晃神,倏然伸手捉住林言的手腕。
    林言这厮,她一个没看住,手指就差点伸到火堆里去。
    杨玉英摇摇头,把他的手按回,自己搂出一把花生:“急什么,有这么多,足够我们两个吃到撑死的。”
    “我不急,就是喜欢,玉英你为我着急。”
    林言笑眯眯地道。
    杨玉英登时哭笑不得:“说得好像……咱们两个是痴男怨女似的,至于吗?”
    “痴男怨女算什么。”林言神色幽幽,“二十余年来,世间于我就像一幅画,见到你,我才真正成了这画中人。”
    杨玉英怔了怔,心下暗道,林官这家伙果然还是这么会哄女孩子,她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都有些心酸愧疚。
    打开他同这世界不可避免的隔阂,把他拉进来,就是为了拿他当刀用?
    啪!
    杨玉英一手拍开林言特别不老实,伸到她脸上来的手。
    林言疼得呲牙咧嘴,又笑道:“我就是看看大美人是不是换了个人,如此忧伤的表情,可不适合美人。”
    他说着,便一寸一寸挪到杨玉英身边去,托着腮看她,“好了,这江山如画,我一世却如飘萍,如今既做了这画中人,便再不忍心看着名画毁损,为此,断肠何惧?而且就我这样的人,哪里会有什么肝胆俱碎的苦痛?”
    杨玉英失笑。
    “笑什么,我可没有一字虚言妄语。”
    林言眨眨眼,至少有多一半的正经,“这江湖上有些人,丢了几两银子都苦得要死要活,可有些人,地狱黄泉里滚过的,再出来便是天塌地裂,也视若寻常了,我便是这后一种,美人,你别担心,无妨。”
    杨玉英没说话,递了一壶酒过去。
    一边随口乱侃,一边喝酒,酒喝了十几壶,林言说话的声音就越来越轻,迷迷糊糊地歪在地上睡去。
    杨玉英随手给他调整了下睡姿,懒得去找被子,便从旁边拽了些稻草过来塞在他身边。
    林言顿时像只虫子似的蠕动了半天,衣襟里落下一幅卷轴散开,火光之下,宛如鎏金。
    居然是织中之圣‘缂丝’,所谓一寸缂丝一寸金,这一卷,岂止千金。
    只是如此宝贝却没得到太好的对待,只用一块破油毡布包着,胡乱团在一起。
    杨玉英一笑,把东西捡起来又塞回林言怀里,熄了火,回房睡下。
    他们睡得到香甜,开封府却彻夜灯火长明。
    展昭白日打发走一群锦绣山庄,四海庄的弟子,身心俱疲,刚回开封府,陷空岛就给他传信,说是最近江湖上出了一桩大事。
    西北孤月峰惨遭灭门,数日后才有山下的村民发现此事,听闻山上松柏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孤月峰的那副缂丝风月图失踪了。”
    展昭叹道,“江湖传言,三副缂丝图中藏有昔年天山剑的那第十九剑的秘密,现在两副都出了事,也不知道又要起多少风波。”
    他坐药王庄门前,盯着刚练完剑的欧阳雪,目光深沉而寂寞。
    欧阳雪差一脚跨进家门,转过身郑重道:“是,好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来了开封,应是冲着缂丝水波图来的。但是水波图现在在药王庄,无论谁来找麻烦,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放心,我们管杀管埋,不给开封府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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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