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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玉英一句话问出口,目光一凝,神色骤变。
    地上倒着的学生里面,其中一个瞳孔涣散,似是……已经死了。
    另外三个伤势也非常严重,血流得速度极快。
    其中一人被一刀从前胸劈入,鲜血流了满身满地,甚至染红了旁边同学的鞋底。
    和这四个日本人对峙的学生们,身体不停地发抖,好几个脸色雪白,连话也说不出,显然惊惧交加。
    杨玉英抢先一步过去检查这些人的伤势,一边令人去喊学校的医生,并叫救护车。
    说话间秦大夫已经拎着医药箱赶到,他在学校医务室工作,本身是留美医学博士,医术还是很高明,会留在学校,一因这人虽读了博士,却是被家里逼的,没多少上进心,二也因为赵校长是他大舅。
    一见地上的血,再看倒下的学生,秦大夫登时色变,连忙扑过去抢救。
    杨玉英拿出绷带迅速止血,她只懂一点粗浅医术,但在外伤方面却受过专业培训,秦大夫只看了她的手法一眼,就登时松了口气。
    伤员有四个,其中一个濒死,他只有一个人两双手,要是没有杨玉英,还真忙不过来。
    救护车终于来了。
    秦大夫和伤员上了车,杨玉英站起身,看了四个抱刀立在校门口,一脸冷漠,丝毫不见愧疚的日本人一眼,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学生们此时才从惊恐中稍稍收回心神,面面相觑,却谁也说不清楚。
    “我们也不知道,刚才就听见王乔安大喊,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就朝着这四个日本人劈砍……”
    这话一出口,学生们就说不下去了。
    四个武士年纪略小的一个,板着脸低声道:“侮辱大日本帝国者,死!”
    杨玉英蹙眉。
    另一个年纪较大的武士冷声道:“刚刚你们支、那人妄图杀人,我方是自卫,呵,谁还想杀我们,尽管来!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勇士,就在这里。”
    此时才有学生哭着道:“就是这个人,杀了王乔安的妹妹!他自己亲口说的!”
    “昨天王乔安的妹妹出事了,听说被人送回家时遍体鳞伤,没多久就重伤不治,死了。”
    “他妹妹也在咱们学校读书,读数学系,王乔安今天刚拿了妹妹的遗物,出门就遇见这个人,他跟王乔安说,是他,是他做的!”
    “王乔安就疯了似的大骂……”
    一众学生抬头把话吞回去,死死盯着眼前四个日本武士,心下却茫然无措。
    自从北省几乎不做抵抗,一个错误接着一个错误地犯,把大片国土就这么拱手让人后,国人们面对日本人,就显少再能提起心气。
    “嗤!”
    为首的日本武士笑起来,“你们支那,花姑娘很好,非常好!”
    “哈哈哈哈!”
    另外三个哄然大笑。
    站在前面的几个学生胸中怒火炙烧,烧得心肝肺都大痛,浑身颤抖,再也忍耐不住,哪怕死,他们也想扑过去和这帮混蛋同归于尽!
    其中一武士轻轻扬眉:“怎么?很生气?来来,刀就在这里,我们人也在,尽管过来杀我!”
    说着,他把手中的刀取出,很随意地插在地上。
    所有人哑然。
    “支、那一群东亚病夫,怎么敢和柴崎先生动手?他们就是有这胆子,也不是柴崎先生一招之敌。唔,不过,如果是那几个花姑娘动手,我想,柴崎先生可不要太过反抗,毕竟对美人,我们还是要温柔些。”
    这话一出,几个女学生只觉得面上生疼,看着那些人的眼睛,便让人毛骨悚然。
    胆子小的甚至忍不住啜泣。
    高畅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握拳,挡在自家同学面前。
    他恨!
    “混账!”
    他想,自己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做垫背的,让天下人知道,华国人不是孬种!
    他不怕死!
    高畅完全不想再压抑心中的怒火,即便是死,即便是死……
    他紧紧盯着地上的刀,刚一伸手,就见那把刀居然一震,跳起来落到为首的日本武士柴崎手中。
    柴崎也一怔,但他本能地握住刀柄,身为日本武士,有些反应都是下意识的!
    锋利的日本刀出鞘,带着冰冷的杀意。
    柴崎尚未回神,面前忽然出现一张很熟悉的脸,正是那位林婉娘林先生。
    他一瞬间就心生警惕。
    对方送走了伤员,就一直站在学生旁边,虽然问了话,却是一言不发。
    可是柴崎始终在关注这个女人。
    杨玉英面无表情,朱唇轻启,平铺直叙地道:“你们好可怕!”
    话音未落,柴崎只觉手腕被一股巨力撞上,砰!刀背直劈鼻梁!
    “啊!”
    鼻梁一刹那爆裂,鲜血喷流,剧痛袭来,眼泪鼻涕混合着鲜血涌流而出。
    “啊啊!”
    柴崎根本忍不住,失声尖叫。
    “你做什么!”
    其他三个武士齐齐拔刀。
    “真是好可怕。”
    杨玉英淡淡道,陡然伸手抓住柴崎,抡起来便朝着三人的刀上挡去。
    “啊!”
    只一瞬间,那些日本人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眼前甚至只余下一片残影,血肉成泥,纷纷洒洒而落,落在地上,和服上,木屐上。
    柴崎瞬间成为一个血人,声息全无,连尖叫都只短促地叫了一声便再无力气。
    杨玉英一松手,柴崎就落到这几个人脚下,其中一个日本人吓得连连退后,扑通坐倒,脸色煞白。
    他坐倒才听见,柴崎鼻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胸腔起伏,居然还活着。
    杨玉英轻笑:“华国有一种刑罚,叫凌迟,也叫千刀万剐,手艺好的,剐三天才把人剐死,我不行!”
    她吐出第一个字开始,就伸手握住一日本武士的手腕,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经控制那把武士刀,给那武士自己,和扑过来救援的同伴割了四十刀。
    另外一个武士一开始还能反抗,但等杨玉英最后一个字说完,整个人就瘫了,闭着眼瑟瑟发抖。
    执刀的那个,拼命想甩开刀,却根本甩不开,已经半疯癫,连话也说不出。
    杨玉英却根本不曾有停下的意思。
    “我好害怕!人一害怕,肯定是要反抗,你们拿着刀要杀人,总不能指望别人引颈就戮。”
    杨玉英絮絮道。
    一边絮絮,一边砍出去一百多刀。
    地上鲜血横流,所有人鸦雀无声。
    一直到巡捕房巡捕还有宋珧的警卫员带着人分前后赶到,她才停下说话,向后退了一步,露出一脸无辜来。
    “……这四个日本武士意图行凶,请把他们带走吧。”
    杨玉英笑道。
    众人:“……”
    四个日本武士已经变成了四个血人。
    但是刀在他们手里,血在他们的刀上流,四个人血肉模糊,神志不清,肯定是没办法给自己辩解。
    旁边围观的,还有学生们,虽然吓得目光发直,但是,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学生先大声道:“是这些人日本人行凶,好可怕!”
    大家众口一词,皆是如此。
    巡捕房的巡捕面面相觑,眨巴眨巴眼睛,心有余悸,一时都不敢去看干干净净的杨玉英,沉默半晌,还是先叫了救护车把伤员送走。
    宋司令的警卫员们一言不发,抢上杨玉英,直接上车走了,几个巡捕看了几眼,都只当没看见。
    宋玉还是负责开车,偷偷摸摸瞟了杨玉英一眼,半晌才笑得不行。
    “祖宗,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鲁参谋也笑道:“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在琴岛街头莫名其妙死的人还少?咱们司令已经和日本人撕破了脸,这三天遭就遭到五次刺杀,平均一天两次不到,没你这点事,双方也无法维持和平的假象。”
    事情当然不可能如鲁参谋所说的那般轻松,杨玉英没回家,直接到四海饭店开了房间住下,她晚上安安生生休息,宋司令却带着人出面同巡捕房交涉许久,又疏通了很多关系,和刘督军,王督军联手施压,终于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宋司令一夜未睡,坐在客厅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听鲁参谋汇报医院里几个受伤学生的情况。
    受伤最重的学生王乔安,终究没有抢救回来。
    其他学生伤势还好,经过手术治疗,已经可以出院修养。
    “司令,上一次您的行踪泄露,我们专门彻查了警卫队,发现里面有几个人的身份有问题。”
    鲁参谋说这话时,也是苦笑。
    按说警卫队的人都是和司令关系最亲近的,每一个人的身份都经得过审查,但最近出事太多,又是司令遇刺,又是极道会把手伸到保安军内部,暗潮汹涌,容不得他们不小心。
    审查警卫队也是为了排除警卫员们的嫌疑,没想到,机缘巧合,居然查出了问题。
    宋司令一愣,接过调查报告仔细看,看完闭目沉思,一时无言。
    正好杨玉英推门而入,宋司令就把报告随手扔桌子上,先来叮咛他这位便宜表妹。
    “这几日出门需得小心,我令宋玉亲自带人护卫你左右。”
    杨玉英:“……”
    她昨日何等威风,把四个日本武士差点削成人棍,其中那位领头的绝对活不成。
    可这位宋司令,却只担忧她的安危。
    自从硬是同宋珧攀扯上关系,似乎宋珧对她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安全要紧,务要小心。
    在旁人眼中,她得罪了日本人,恐怕是闯下连累家族的大祸,她自己也做好了同学校切割关系,尽快辞职的准备,毕竟林婉娘孤身一人,无所畏惧,琴岛大学上下,连老师带学生,有千余人,总不好连累他们。
    杨玉英来到华国也有些日子,哪能不知日本人在琴岛是如何嚣张跋扈!
    也就是如宋司令这般,手底下握着兵权,有枪有炮的实权军阀,敢同那些日本人掰腕子,其他人多数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恨不能敬而远之。
    杨玉英收拾了东西,去到琴岛大学,先到图书馆把自己翻译的作品分门别类整理好,然后就去找校长,准备辞职。
    说起来她还没有正式拿聘书,按说只是临时工而已,想走遍走了,可英语系这边系主任根本不答应,教务处那边也不肯应,她想了想,她既要走得光明正大,还是要见校长一面。
    结果校长不在。
    两个副校长到在,她说起辞职的事,章、王两位副校长都摇头。
    “你做得对。”
    王校长六十有三,头发斑白,身体瘦弱,年前刚生了一场大病,脸颊消瘦泛黄,“若我在,我也要拼命!我王某是老师,是琴岛大学的副校长,谁敢到我的学校,来欺我的学生,我这把老骨头,就要和他拼命!林先生,你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你做的事,就是我们做的事,若是巡捕房要抓人,让他们来抓我,法庭要审判,让他们来审我!”
    几句话是说完,王先生面色潮红,眼含激动。
    杨玉英连忙扶住他,生怕这再激动过头,闹出点毛病。
    她当然还是要辞职,但也没有急迫到马上就走的份上,干脆暂时缓一缓,等赵校长回来再说。
    杨玉英便先静下心,安安生生继续给学生们上课,上课之余,档案室里的翻译工作也照常进行。
    学校里的工作和生活都很顺利,没有半点麻烦,若说有改变的地方,大概就是一干学生和老师,看她的眼神变得热切得很。
    如今学校里再也没有她和日本人过从甚密的流言。
    恐怕就是后勤处那边养的两头猪都知道,林先生校门口把四个日本人给削成肉泥的故事。
    如果这般也算和日本人走得近,那最好全天下的华国人,都和日本人走得近一点。
    “还是有后遗症,哎,我的林美人,你是没看见,你们班的学生简直怕你怕得要命,昨天你留下个题目,让学生们分析最近的《大公报》上的内容,自选辩题,用英文写辩论文章。”
    “结果最近两个字让你那些学生们产生分歧,势要搜集近三年的报纸,咱们学校好多教授的办公室,报刊室都被攻破,那帮学生简直把这事当一场战斗来打,还有的急得直掉眼泪,看那架势,似乎完不成你给留的作业,你就会吃了他们似的。”
    杨帆摇头叹气。
    杨玉英:“……”